“她可不就從這泥坑裏逃出生天,奔著光明處去了麽!”


    紀衡站在原地僵了很久,緩慢地吐了一口氣出來。


    他臉色僵硬,身上也涼的厲害,他早就知道,孟凝看著自己不順眼,今天過來,果然又是一頓奚落。


    然而他看著那個女人,竟然也說不出什麽其他話來,可以為自己辯解。


    孟凝和溫梔認識的時間還那樣短,就已經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他慢吞吞地從孟凝身旁走過,從熱鬧喧天的瓊脂裏走了出去,邁入了死寂的夜色裏。


    然而他已經和溫梔糾纏了那麽多年……


    盛夏時節,夜風都是暖的。


    紀衡身上卻是一片冰涼,他下意識地將手摁在了自己的心髒上,才發覺,手自然是溫熱的,隻是心裏覺得寒冷,連帶著對這世界的感觸也一並混亂了。


    她這麽多年,又是怎麽過來的呢?


    …………………………………………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邁巴赫裏麵寂靜無聲,隻有手機對麵的機器人女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著,永遠不知道疲倦。


    手機的主人將手伸了過來,終於掛斷了那個永遠都不會被人接通的電話。


    他臉上一片空白,任由手機滑落了下去,跌進了他看不到的角落裏。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太陽還沒有升起,灑落在人間的光顯得蒼白而無力,帶著一絲陰冷的寒。


    紀衡一夜無眠,生平頭一次,竟然對工作也產生了一絲厭煩之意。


    卻也更加不想迴家去,麵對楊夢瑤那無孔不入的糾纏。


    他茫然地開著邁巴赫在街上轉悠了大半夜,最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下意識的追逐著溫梔的蹤跡。


    他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


    看,他果然後悔了。


    用不了兩個小時,他就已經找遍了溫梔所有可能在的地方。


    青梅竹馬,三年夫妻,他對溫梔的了解,居然連兩個小時也撐不過去。


    蔣淩翰的電話變成了空號,他以前常在的那個別墅也人去樓空,紀衡甚至還去那人慣常在的305去尋了一次,卻被酒店的工作人員告知,蔣先生已經好幾年沒有來過了。


    太陽終於漸漸地升了起來,穿破雲層,撒出了一片金燦燦的光。


    紀衡坐在邁巴赫裏,對著雲層後的太陽看了很久,直到眼睛被太陽光刺的泛起了一陣無法忍受的疼痛,生理性的淚水終於落了出來。


    淚水帶著一陣滾燙的熱意,墜到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是以前想甩也甩不開的人……


    怎麽就尋不到了呢?


    ………………………………………………


    “太太,您冷靜一點。”


    王管家這幾天被楊夢瑤折騰得不輕,逐漸的也有些煩躁起來。


    “我沒有不冷靜!”


    女人重重地揮了下手:“紀衡一個晚上都沒有迴來,秘書也說他不在公司,你們就不擔心他的安全嗎!”


    楊夢瑤也是一晚沒睡,臉色昏黃,一直精心護養著的秀發也變得幹枯而毛糙:“我要你們給紀家父母打電話!把他給我找迴來!”


    “先生可能是在外麵和別人應酬……太太,您這樣做,會給先生添麻煩的。”


    王管家加重了語氣:“您是先生的妻子,如果您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無論是誰都會厭煩的!”


    楊夢瑤的淚水終於噴湧而出,沒有像王管家以為的那樣徹底爆發,而是呆呆地跌坐在了沙發上:“我都給他打了一晚上的電話了……我隻是想要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楊夢瑤一陣茫然:“他為什麽就是不肯理我呢?”


    王管家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悄無聲息地從客廳裏退了出去,這一天裏,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楊夢瑤的身前過。


    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那個女人獨自一個坐在沙發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發狂般地繼續給紀衡撥打電話,即便,電話那頭的人,連一次都沒有接起來過。


    …………………………………………


    夜裏。


    “少爺!”


    王管家打開大門,被外頭臉色蒼白的人嚇了一跳,還以為紀衡在外麵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您這是怎麽了?”


    紀衡臉色異常難看,避開了王管家伸過來想要探他額頭的手,一言不發地走了進來。


    “紀衡!”


    楊夢瑤就守在客廳裏,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尋了過來,近乎於偏執地看著紀衡:“你去哪兒了?”


    “為什麽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


    紀衡閉了一下眼睛,聲音沙啞:“加班。”


    楊夢瑤哪裏肯放鬆,追逐在紀衡的身後,幾乎是在逼問他:“你撒謊!公司裏頭的人說你根本就不在那裏!你到底是去哪兒了?”


    “我是你的妻子啊,紀衡,你告訴我好不好!”


    楊夢瑤連哭帶鬧,紀衡狼狽地按住自己的太陽穴,頭痛欲裂。


    “讓太太冷靜一下……”


    他快步走進了書房裏,將自己反鎖了起來,也將外頭楊夢瑤的吵鬧聲一並鎖了出去。


    書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女人偏執的叫喊被隔了出去,屋裏麵的氣氛死寂而冷硬。


    紀衡漠然在門口處站了一會兒,看著桌上散落著的前一天沒有完成的工作,終究還是麻木的走了過去。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書桌之前,依著身體的慣性,端肅的處理起了那些工作。


    他從來都是身邊人所向往的榜樣——


    從小到大,除了在溫喬的事情上稍顯有些偏執之外,他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信手拈來,紀氏集團交到他手裏的時候,正是風雨飄搖之際,不過幾年便穩固下來,而且越走越遠。


    所以別人才不知道,他在感情上,其實是很笨拙的。


    溫梔傷了溫喬,他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那女人生不如死。


    可是他愛錯了人……


    這份感情,又該怎麽還迴去呢?


    他終於將那些工作處理完畢,有些遲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書架旁邊,從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取出了一枚閃閃發光的項鏈。


    項鏈在那裏藏了四五年,重見天日之時,依然泛著溫柔的藍色光澤。


    這是象征著愛情的信物。


    紀衡下意識地勾了勾嘴角,將那枚項鏈緊緊地握在了手心裏。


    他頭痛欲裂,倦意更是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壓著他跌坐在了書房的沙發上,紀衡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將那枚項鏈扣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是,做了錯事,合該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隻要那個女人不要像四年前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就還有去償還錯誤的機會。


    悄無聲息的夜色打了進來,落在沙發上昏沉的男人臉上。


    一室安靜。


    …………………………………………


    “太太?”


    一牆之隔,外頭站著一個女人。


    楊夢瑤一個人在書房外麵枯站了很久,不哭也不鬧,就是靜靜的站在那裏,隔著厚重的大門發呆。


    小黃來來迴迴過去了好幾次,終於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先生,先生應該還是在忙工作吧,要不,您先迴去休息一下?”


    她心裏頭直犯嘀咕。


    這女人莫不是要瘋吧……


    楊夢瑤緩緩地搖了搖頭,步履蹣跚地離開了這裏。


    小黃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後,生怕楊夢瑤是身體上出了什麽毛病。


    楊夢瑤勾了勾嘴角,沒有上樓,而是蜷縮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身上心裏,皆是一片冰涼。


    紀衡不愛她。


    這個事情,她早就清楚了,隻是一直不想承認而已。


    哪怕就是發了狂一般把門敲開……


    也毫無意義,派不上任何用場。


    夜色深沉,仆人們早早的睡了過去,外麵永遠不知疲憊的機器也停了下來。


    隻有牆上的掛鍾不知疲倦的走著,一點一滴的落在人的心頭上。


    楊夢瑤原以為自己會枯坐到天明,沒想到第二天睜眼時,居然是在樓上的主臥裏。


    她心裏狠狠一跳,下意識的朝身旁看了過去。


    男人唿吸清淺,眉頭卻依然皺得緊緊的,手掌居然也緊緊的攥著,像是在和什麽東西搏鬥一般。


    “紀衡!”


    她小聲驚唿了一下,心裏立馬泛起了一陣飽脹的滿足,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在男人的臉上落下了一個輕吻。


    這是他們剛剛結婚時,楊夢瑤在清晨最常做的動作。


    紀衡馬上醒了過來,看到了楊夢瑤溫柔的笑臉。


    “你最近很累,是麽?”


    紀衡卻是偏開了頭,赤著腳下了床,默不作聲地走進了洗手間。


    楊夢瑤坐在床沿上,無聲地咬住了嘴唇。


    他……


    “我先去公司。”


    男人隻留下了這麽一句話,看都沒有看床上的女人一眼,便徑直出去了。


    楊夢瑤心裏一陣酸澀,不甘心到了極致,卻終究是無可奈何。


    …………………………………………


    “好,今天的早會就到此為止。”


    紀氏集團的會議室裏,高管們麵麵相覷,主位上的紀衡已經很久沒有說話,卻始終都沒有散會的意思。


    還是紀安陽當機立斷地開了口:“都迴去吧,如果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寫一份郵件,發到我的郵箱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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