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英講規矩,小貝貝怎麽也是不能打哥哥的。


    小貝貝抿起嘴,想哭哭,這時老大過來親了他一下,揉了揉他光光的腦袋。


    “乖,不疼。”


    有這樣的暖男哥哥在,小貝貝還哭什麽呀,隻覺得好安心。


    ……


    梅英從這天起,便開始了邊教兒子們讀書,邊自己作活的忙活日子。


    自然,她還要尋思著去買菜。


    早晨郝屠夫送來肉和內髒之類,可家中不可以光有肉,孩兒們還是要青蔬、魚蛋。


    她真心覺的,打從郝屠夫來搭夥兒以後,自家夥食兒標準馬上下降了幾個層次。


    沒法子,郝屠夫吃太多,同樣時間,從前做三菜一湯,如今做兩菜便不錯了。


    再是精美程度的問題。


    以前她也期望兒子們可以跟她一樣,學會享受美食,家中光盤子就置辦了好些,老大他們在她的訓練下,在吃飯方麵越發講究,口味,儀態,都在一天天變好。


    如今倒好,郝屠夫用她麵盆兒吃飯以後,兒子們的水平一夜迴到解放前,向著野性派狂奔而去。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梅英覺得自己,仿佛,越發的關注郝屠夫了。


    不知不覺的,她會考慮他的口味兒,也會緩緩忍下他的那些不良習慣。


    連拿著盆子蹲在牆角下吃飯這種“村炮”行為,她全都可以視而不見。


    難道隻是由於內疚?


    其實,自那日以後,郝屠夫真跟他們保持起距離來,亦是不會胡咧咧“我們老大,老二”之類的蠢話了。


    更加不會蹲她家窗子下邊吃飯了。


    可不幸的是,流言仍然沒有徹底消失。


    梅英前世是個女總裁,除了生理性別是女人,幹的全是男人的事,而這一世她要做的是一個真正的家庭婦女,這方麵的經驗,她還是太少。


    比如在這件事兒上,她就有些想當然了。


    孤男寡……婦,一個院兒住著,一個鍋吃飯,還特意裝著互相不講話。


    裝給誰看?


    用這裏的俗語講,狐狸本來就是臊的,怎麽裝也是那個味兒啊。


    流言毫無意外傳到梅英耳中,她真真快氣死了。


    但是,氣有什麽用,她明麵上就一勢單力薄的寡婦,背地裏還是朝廷通緝犯,她能怎麽著?


    她隻能如此安慰自己:你愛咋想就咋想,愛咋說就咋說,隻要別當我麵就行,我過我的好日子,一切紛擾都跟我無關!


    不是有句話叫:


    寒山問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


    拾得答曰:“隻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梅英知道這是自己給自己喂雞湯,可沒想到的是,這雞湯還真管用了。


    不用幾年,就幾天。


    那個柳嬸兒,前一天說完閑話,後一天在出門收衣裳時,摔了個大跟頭!


    磕掉了兩顆門牙。


    滿口血,家裏又沒錢鑲牙,因此柳嬸兒好些日子沒出門。


    反而是梅英心腸不錯,幫她熬了幾日粥。


    柳嬸兒自己在院裏熟門熟路,卻突然摔了個狗啃屎。


    梅英嚴重的懷疑是否有人在井邊做了手腳……比如郝屠夫?


    隻是她也不想深究,好就好在柳嬸摔跤後,她耳根子清淨了不少,這就蠻好,諸人安生過日子罷。


    魯屠夫一家終究搬走,郝屠夫也就跟著搬家了。


    隻是,仍跟梅英講好,三餐過來吃。


    吃完就走。


    由於金嬸兒的東廂又租出,郝屠夫便沒法去東廂吃飯,可是寒冬臘月的,在院中吃也不人道主義,因此隻可以要他進屋吃。


    自然,他隻可進堂屋。


    堂屋中有方桌大椅,孩兒們是沒那樣舒坦了,好在可以學點規矩,梅英也就不計較。


    最麻煩的是小貝貝,小貝貝以前是把叉椅擱炕上,這樣他跟諸人平行,沒事兒也可以跟諸人逗悶子。


    如今堂屋中,叉椅能擱哪兒?


    放地下,他便要仰視,想一下,這是一個何其悲催的場麵,老二坐高椅上,本即有些別扭,吃個飯還把腰挺直直的,手伸長長的才可吃到。


    再看小貝貝可憐見的伸腦袋瞧著他們,霎時覺的他們好悲劇。


    “娘親,小貝貝好可憐呀!”


    老二主動為小貝貝代言。


    “要我背著他?”


    梅英也覺的這樣挺可憐見的,隻是總不可讓那郝屠夫坐他們土炕頭吃飯罷?


    梅英正覺灰心。


    “今日的饃饃真香呀。”


    老大忙轉換了話題。


    “恩,南方作法,奶香饃饃,特別鬆軟。”


    梅英笑了,拿筷子自己夾了個。


    “吃飯!”


    “娘用飯,郝叔用飯。”


    老大老二如今也蠻習慣一塊叫。


    “吃飯!”


    郝屠夫點頭,伸掌抓了個,而後饃饃不見了,再伸掌,白白胖胖的饃饃給他蒲扇大手捏成一團,而後唯有小貝貝的小胖手那樣大了。


    老大,老二伸著頸子瞧瞧,再瞧瞧梅英。


    “跟你們說了,南方饃饃便是這樣作的。”


    梅英有些羞忿,她不會做北方的老麵大饅頭,非要這樣揭人短麽?


    “你要給你官人遷墳啦?”


    郝屠夫自從柳嬸摔跤,尤其是重新跟她們一桌吃飯以後,關係又舒緩了些。


    如今,他自個住在另條街原魯家的大宅邸中,周邊環境寬鬆些,他們也可以說幾句話了。


    “是建墳!”


    梅英糾正,挪跟建,差好遠。


    “噢,要幫忙麽?我家老頭認識會點穴的,讓他來尋個吉地?”


    郝屠夫順嘴講道。


    “真真的麽?”


    這一點梅英還是信的,她也期望能在有限的地點中,幫章貢生尋個萬年吉地。


    即使地方不好,也可以擺個什麽陣,起碼不要遺害到老大、老二。


    沒法兒,梅英前世是個女商人,今生是個古人,風水這個東西,必須要信,要講究。


    “自然是真真的。”


    郝屠夫不滿了,他有那樣不靠譜麽?


    “會很貴麽?我沒多少錢請先生的。”


    梅英醜話說前邊。


    “我請來的,自然不會太過分,你做頓好飯招待他們便可以了……七八個下酒菜,亦是不必這樣大盆兒,正常飯館兒的份量便好。”


    郝屠夫這一些日子也算對梅英有了初步的了解。


    這個女人,不會占別人的便宜,自然,別人也休想占她的便宜。


    像個做大事的人,隻可惜是個女人。


    郝屠夫並不討厭這種個性,彼此有了默契,實話實說直來直往,不累。


    “對啦,過年,你要歸家麽?”


    梅英想起正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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