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博遠一手拽著自己的領口,一手搖晃著手裏的藥瓶,裏麵空空蕩蕩,那種上癮的感覺再次湧上來,就好像百蟻蝕骨那般疼痛難忍。


    徒勞地把藥瓶翻過來,手一哆嗦瓶子就骨碌下去。


    程芊踩著高跟鞋,不緊不慢地從樓上走下來。


    撿起正好滾落她腳邊的藥瓶,看了眼已經開始發作的宮博遠,眼底掠過輕蔑。


    宮博遠情緒逐漸暴躁。


    伸出手來,沉聲對程芊說道。


    “快給我藥!”


    程芊裝作很焦急的模樣,把宮博遠扶到沙發上。


    故意說道:“這藥您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不然還是算了吧。”


    宮博遠哪裏能聽的進去。


    一向穩重威嚴的神情竟然染著幾分哀求,在藥物作用下已經逐漸模糊了理智。


    顫抖著說道。


    “快……快給我。這是什麽藥?我能全把它們買下來。”


    程芊眼底浮現得意。


    專門在拖延時間,好讓宮博遠真正感受到這藥的效力。


    以後才能好好地為她服務。


    聲音裏還夾著幾分輕笑:“這藥可不是您說買就能夠買到的,不過呢,您要是聽我的話,我就能給您一直供應。這個交易你喜歡嗎?”


    宮博遠死死拽著沙發的一角,捂著心口,控製不住地倒在地上,眼睛裏茫然而瘋狂,隻剩下對藥的渴求,重複地點著頭。


    程芊看著匍匐在她腳邊的豪門掌權人,狼狽而又卑微,好像是一條狗一樣,心裏痛快極了。


    微微俯下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湊過去說道。


    “叔叔~我想,去帝豪幫助宮白亦工作呢。您能給我放寬權限嗎?”


    無論說什麽,宮博遠都隻會答應。


    “好好好,都聽你的。”


    程芊這才滿意。


    踩著宮博遠的肩膀用腳尖點了點。


    手邊的藥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程芊的笑聲充滿了冷意和惡毒,用腳尖朝著那藥滾落的方向,壓低聲音:“去撿吧,以後也要乖乖聽話哦。”


    宮博遠早就被折磨得理智全無。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視線裏隻剩下那藥,跑了兩步一個釀嗆就摔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才在縫隙裏麵夠到,緊緊抱在懷裏。


    倒出來猛灌好幾顆,才心滿意足地抱著藥瓶,晃晃悠悠地走迴房間。


    程芊有些嫌棄地低聲抱怨著。


    “這藥癮是越來越大了,還得再給老頭去拿藥。不過這樣也就更好控製了。”


    摸著名貴真皮的沙發,程芊把腳架在紅木的茶幾上,把那些累贅的茶具都踢開,手裏輕晃著高腳杯裏的紅酒,用挑剔的眼光審視了這偌大的別墅一圈,儼然已經把自己當做這裏的女主人了。


    帝豪。


    “這個項目不能辦!有太多紕漏了。”


    宮白亦把文件甩在助理麵前,眉頭輕蹙,果斷地說道。


    助理猶豫地接過文件。


    欲言又止。


    “這……恐怕不符合要求。這項目是宮董當時親自定下的,現在要取消的話,也得重新由部門審批考量,然後再交給宮董做決斷。”


    宮白亦難以置信地聽著這些話。


    冷聲說道。


    “到那時候什麽都耽誤了!公司的辦事章程多會需要這麽繁雜累贅了,這怎麽能保證效率?”


    助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感覺半天命都沒了,硬著頭皮說道:“這都是宮董的規定……”


    宮白亦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極力地在壓製怒火,整個臉都黑了下來。


    在他迴來重新處理公司事務的這段時間。


    最大的阻礙不是對手給的壓力,而是來自宮博遠的種種限製……那種無力感每分每秒都在束縛著他的手腳,可偏偏又沒辦法掙紮。


    沉默了半天後。


    宮白亦不得已再次妥協,清冷的聲音裏滿是無奈。


    “那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走流程。”


    這時,一道含著笑的聲音響起。


    “我看不用了吧。”


    話音剛落,程芊就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順手拿過助理抱著的文件,隨意地翻看了兩頁。


    語笑嫣然,紅唇輕啟:“以後這種事情你們自己決定就好,叔叔已經不會幹預了。”


    助理怔住,先問道:“您的意思是說,那些實際上針對宮總的權限已經被解除了?”


    程芊唇角上揚,笑得溫潤親和。


    “當然。”


    宮白亦不解地問道:“你是怎麽說服爸的?”


    程芊抬眼望過去。


    故意誇大其詞,但又表現得很謙虛。


    “其實還真的沒有那麽容易,我給叔叔做了好長時間的思想工作呢,還允偌他會監督你的。”


    又眨眨眼,很是善解人意地說道:“放心,我是不會幹涉的。你想要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吧~”


    這讓宮白亦頓時很感激程芊。


    之前對她的偏見因為這件事也沒有那麽明顯。


    “謝謝你。”


    程芊低下頭,既對成功爭取到宮白亦感動而得意,又故意用曖昧不清的語言來縮短他們的距離。


    “隻要你開心我就開心。”


    ……


    陸清茉剛剛收工。


    正好匿名的電話響起,雲振不喜不怒的聲音就從那頭傳過來:“蘇玟出門了。這麽晚她肯定是去見那些人,你想辦法拖住她。”


    沒等陸清茉的迴話,電話很快就被掛斷。


    握著電話的手逐漸收緊,內心充滿了掙紮和糾結。


    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


    “清茉姐,您沒事吧?”


    一道聲音拉迴了陸清茉的思緒,小助理正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啊……沒事,你先走吧。”


    夜色漸漸變得漆黑沉暗,路燈的光忽明忽暗,無端就能挑起不安的情緒。


    蘇玟不想再繼續耽誤下去,怕會生變。


    就想趁著夜深,去和那些被藏起來的人問個清楚。


    夜晚的風吹著旁邊的草木奚奚嗦嗦的,掛著的月亮被蒙上了一層霧氣,蘇玟總感覺有人在跟蹤,但是已至深夜街上根本空無一人,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但是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蘇玟愣了幾秒後接起來。


    電話那頭頓時傳來陸清茉壓低但能夠聽出很驚恐的聲音,似乎還帶著哭腔和顫抖。


    “蘇玟……你現在能來一下嗎?我好害怕,一直有個人在我樓下騷擾我,我怕他一會兒會上來,我能信任的人就隻有你了。”


    蘇玟聽她這麽說,心瞬間就揪了起來。


    隻得暫時放棄了眼下的行動,去幫助可能陷入危險的陸清茉。沒有多想便說道。


    “你放心,我馬上就過去!”


    那樓下的確隱約的黑影,見到蘇玟時便壓下了帽簷,轉而迅速地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玟安撫著似乎受到了很大驚嚇的陸清茉。


    “沒事了啊,那人已經被我趕跑了!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隨時找我來。”


    陸清茉對上蘇玟真摯善良的目光。


    內心突然翻湧上罪惡感。


    就連再精湛的演技也無法遮掩她這一刻的愧疚和糾結。


    在冷白的光下陸清茉的眸子閃爍著莫名的光,混雜了太多的情緒。


    聲音裏都透著幾分無力,輕聲說道:“謝謝……我真的虧欠你很多。”


    “害,這有什麽的。我們是朋友啊。”


    蘇玟還摸了摸陸清茉的頭發,溫柔地安撫著。


    這更加深了陸清茉的不安。


    沒有讓蘇玟留在這裏,陸清茉怕她沒辦法完美地演出這場戲,麵對那真誠的善意,所有的技巧都顯得那麽蹩腳。


    獨自一個人待著,陸清茉剛開了瓶酒。就接到了雲振恰到好處打來的電話,依舊很簡短,但能聽出對方的心情還可以:“幹得不錯。”


    陸清茉攥著酒瓶的蓋子,神情有些猶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說,要是我們成功複仇了,那我們會真的開心嗎?”


    雲振沉默了很久。


    語氣也沉了幾分:“迴答這個問題的意義不大。複仇不是要讓我們開心的事情,而是必須要做成。你別忘記,是誰摧毀了你的家庭,讓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的。這世間本就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我們不過是執行者而已,早點睡吧。”


    陸清茉垂下握著手機的手。


    強烈的酒精刺激才能暫時讓她麻痹。


    那些血腥殘忍的記憶不斷在她腦海裏閃迴。


    染著血破碎的父母的結婚照……


    還有,被宮博遠強行囚禁的母親的絕望和無助……


    這每一樁,都是她無法醒來的噩夢,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洶湧地向她襲來,反複地重現,就像一個詛咒。


    路家。


    “媽,爸最近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嗎?”


    聽著房間裏傳來的粗重的咳嗽聲和來迴翻身的聲音,蘇玟的眉頭輕蹙,充滿了擔心。


    陸雪很輕地歎了口氣,看向蘇玟。


    把泡好的茶放在蘇玟麵前,那縈繞而上的霧氣彎彎繞繞的,好似化不開的愁緒。


    “現在你爸的身體很虛弱,需要靜養。所以,媽媽也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蘇玟微怔。


    “您說。”


    陸雪很認真地請求道:“離宮白亦遠一點,起碼暫時不要和他有過多的接觸,我怕你爸聽到會接受不了。畢竟他這病一大半都是由於宮家的原因。這也是為了你好。”


    蘇玟看了眼路程緊閉的房門。


    心裏一陣酸澀。


    對家人感到無比的愧疚和抱歉,垂下眼簾。


    “好……我答應您。”


    幼兒園。


    軒軒特意計劃好了,要讓爸爸先來接他。


    之後再等上媽媽一起。


    宮白亦遠遠就看到軒軒背著個小書包,手裏還小心翼翼地護著一束花衝著他跑過來。


    宮白亦一把把他抱起來,湊過去問道。


    “這怎麽還有花呢?”


    軒軒眼睛滴溜溜一轉,煞有其事地說道。


    “剛才我看到有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在買花,太辛苦了,就想要幫她分擔一點。爸爸正好可以一會送給媽媽啊!”


    宮白亦哪能不明白自家兒子想要牽線的想法。


    哭笑不得,看著那束含苞欲放的花束,心突然軟了一塊,在想或許上次的事情蘇玟確有她的難處。


    刮了刮軒軒的小鼻子,接過了那束花,算是默認。


    “你個小滑頭。”


    軒軒咯咯地笑著躲開。


    蘇玟一轉彎就看到這樣一幕,還有宮白亦握著的花束,那鮮豔嬌嫩的紅在她看來卻很刺眼,停下了腳步,連一步都沒辦法邁出去。


    她理解軒軒的好意,也感激宮白亦的體諒。


    但現在的她,承受不起。


    蘇玟沒有再多看一眼,就當做她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直接轉身離開。


    而一直等到天黑,剛才興高采烈的軒軒都有點蔫了,他們也沒有等到蘇玟出現。


    宮白亦的眸子漸漸冰涼。


    不由得感到怒氣和失望,自嘲的情緒逐漸蔓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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