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邴帶著天魁營很快跟高歡會和,同行的還有姨夫段榮和姐夫尉景,段榮深知天魁營的安危與自己休戚相關,而尉景也不想別人因為自己是高歡的姐夫而禮敬,而是想靠自己的實力贏得別人的尊重。


    所以段榮和尉景都是主動請纓,協助劉邴作戰,蔡儁、崔顯顥、陳纖等也在側。


    既然他們二人在,說明高歡的妻子婁昭君和一幹親眷已經安全了,高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高歡見劉邴親自前來,他身上多處傷口,段榮和尉景身上也多處掛彩,並不是劉邴武藝不如二人,而是劉邴想到這是大統領的兄弟,便多加照顧了,段榮和尉景對劉邴十分感激和佩服,一路上也算是肝膽相照。高歡知道後麵的追兵必然已經被打退,但是還是問道:“劉校尉,後方追兵情況如何?”


    高歡首先向劉邴詢問軍情,段榮xing格寬厚,倒是沒有什麽,倒是尉景,心中微微有些不悅,在此緊要關頭,高歡也沒有注意到罷了。


    高歡沒有注意到,但是劉邴多ri相處下來,便發覺大統領這姐夫似乎對自己有些不悅,此時才明白原來是跟高歡有嫌隙,眼中閃過一些思量道:“大統領放心,杜洛周派來的追兵也打累了,多半要休整一會兒才會繼續攻上來,不過現在我們最緊要的是找個利於防守的城池,所以屬下選擇了石盤鎮。”


    “石盤鎮?”如果高歡之前沒有進入石盤鎮,他也會像劉邴那樣毫不猶豫揮兵占據石盤鎮,總好過像無根之草一樣被人到處追殺。


    但是他進入石盤鎮,看到到處都是老弱病殘,戰禍已經洗劫了他們一次,高歡不想連最後的生存機會也不給他們。


    高歡能夠做的唯有讓可能發生的戰禍遠離這個支離破碎的小鎮。


    “進入石盤鎮恐怕有些不妥,我們固然可以抵擋這一波追兵,但是杜洛周肯定會派人前來,到時候一座孤城,反而容易被圍困。”高歡道。


    劉邴似乎看出來高歡所想的,憂思道:“大統領不忍心的不忍心也可能導致整個天魁營滅亡!”


    “石盤鎮剛剛才被葛榮的大軍洗劫,隻剩下老弱病殘,而我們也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鎮守整個小鎮,這是個人來人往的驛站小鎮,四通八達,不是像懷朔鎮那樣的軍事重鎮,攻打比防守更容易。”高歡道。


    劉邴歎了口氣,他也知道石盤鎮其實並不適合防守,原本想進入石盤鎮之後抽調小鎮裏麵的男子作為守軍,可是高歡一說小鎮裏麵隻剩下老弱病殘,這個設想也就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尉景這時候也說道:“我也不同意進入石盤鎮,大家都別忘了王延年和常景的教訓。”


    “他們怎麽了?”高歡不解道。


    段榮道:“王延年和常景退守範陽,打算閉城死守,等待援軍,誰知道範陽百姓居然擒了這二人,向杜洛周投誠,杜洛周不費一兵一卒,得到範陽。”


    高歡明白,尉景原來是怕進入石盤鎮之後,被石盤鎮的百姓賣了。


    不過杜洛周兵不血刃攻下範陽,實在是大大出乎高歡的意料,當初故意放走王延年和常景是為了分散杜洛周的兵力,沒想到王延年和常景二人連抵抗都還沒有來得及,就被範陽的百姓活捉了獻給杜洛周,“也不知是我高估了王延年和常景這兩個蠢貨還是低估了杜洛周。”


    杜洛周這麽容易得到範陽,也是高歡失算的一個環節,否則天魁營不會這樣被杜洛周追殺。


    “大統領,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高歡迴歸天魁營,劉邴便將天魁營的指揮權交還給高歡。


    高歡遠遠看見有輛牛車在慕雲的護送之下正往這邊而來,牛車上坐著的正是婁昭君、高嫦等一幹女眷,還有高歡的一兒一女,段榮的兩個兒子段韶和段懿。


    牛車雖然速度不快,但是勝在平緩,幾人在牛背上也並沒有受到多少顛簸,段韶和段懿比起高澄和高永熙大一些,少年不知愁,在牛車上玩耍正起勁。


    “我們往西北走,去投奔爾朱榮!”高歡下定決心,說道,忽然他臉上表情一僵,還以為自己眼花,又看了看牛車上,仍然不見大爾朱,高歡心裏忽然掠過一抹慌張,到了牛車前麵,仍然左顧右盼。


    婁昭君見高歡平安歸來,心裏總算是放下心來,但是丈夫到了跟前,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反而四處張望,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低落,忽然聽到高歡對自己說話,忙帶著甜甜的笑容向高歡看去。


    “昭君,怎麽不見珠兒?”高歡問道。


    婁昭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麵對高歡,她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悲涼,望著高歡怔怔問道:“除了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要問我嗎?難道……”


    難道你不改問問我們被杜洛周抓住又有沒有受苦?難道你不該問問兩個有沒有嚇到嗎?為何你一見麵,卻去問那個女人。


    婁昭君之前為那件事還有些忐忑,忽然覺得她之前的決定是正確的,她隻是解決了一個會影響自己夫婦感情的因素。


    婁昭君道:“她自己有手有腳,我怎麽管得住她?”


    “蔡儁,你來說!”既然婁昭君不說,高歡一聲厲喝,叫來蔡儁。


    高歡聲sè俱厲,讓婁昭君不禁打了個寒顫,有些陌生地望著高歡。


    隻奧內情的段榮和尉景目光閃爍,臉sè也有些慌張。


    蔡儁看了一眼婁昭君,婁昭君也看了一眼蔡儁,目光中閃過莫名的光芒,蔡儁微驚,目光在高歡和婁昭君之間來來迴迴,最後緩緩說道:“大爾朱在你你開之後不久便消失了,我猜她是去找你了。”


    “你!”蔡儁跟婁昭君之間的眼神交流怎麽瞞得住高歡,隻是高歡認為大爾朱對蔡儁有救命之恩,蔡儁對大爾朱又有一分情思,大爾朱的事情蔡儁絕對會如實告訴自己。


    大爾朱是高歡投奔爾朱榮一步很重要的棋子,沒有大爾朱的保護,別說爾朱榮,就是蕭清邏那關都不好過。


    在爾朱家族ri益壯大的時候,有大爾朱在手,無疑是擁有了一張極好的護身符。


    現在這樣護身符沒有了,叫高歡怎麽不急?


    “是不是落在杜洛周手裏了?我迴去救她!”高歡一開始便猜測杜洛周應該是對大爾朱的身份起疑了,所以叫婁昭君照顧大爾朱。


    高歡不知道,他臉上這著急關切的表情落在妻子婁昭君眼中,又變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婁昭君臉sè灰白,心道:同樣是落在杜洛周手裏,不見你為我們這樣著急,你卻為了她肯冒死相救,曾經恩愛的夫妻之間,是有什麽改變了嗎?


    我心依舊,是你變心了嗎?


    “大統領說的大爾朱莫非是爾朱大小姐?”劉邴忽然問道。


    “正是,你在哪裏見過她?”高歡急急問道。


    劉邴說道:“方才屬下殿後,便聽到杜洛周的追兵叫嚷什麽‘留下爾朱大小姐,饒你等xing命’,那時候屬下不解,現在總算明白了,難怪大統領要屬下去西北方向,若是有爾朱大小姐引薦,爾朱榮對大統領必然禮遇有加。”


    “也就是說……”高歡明白劉邴話中的意思,“大爾朱現在也不在杜洛周手裏?”


    “沒錯!”劉邴迴答道。


    “原來這就是杜洛周不顧大忌追殺的原因。”高歡點頭道。


    誰知劉邴卻搖頭,道:“屬下猜測,恐怕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哦?還有什麽?”高歡見劉邴臉上露出些許尷尬,這種表情極少出現在劉邴臉上。


    劉邴忽然之間心裏沒底,不知道大統領在知道之後會不會責罵自己,他說道:“杜洛周以假的人質騙取了幽州城,還想讓那些假的人質趁機刺殺我們,謀奪天魁營,屬下利用這些假人質迴頭狠狠殺了一番,用斬殺了杜洛周近萬人。”


    劉邴迴頭偷襲必然不會帶許多人,最多兩三千人,卻殺掉杜洛周近萬人,天魁營落在劉邴手裏果然是物盡其用。


    “加上我們已經將府庫搬空,又殺了那麽多人,他又以為救走大爾朱的人是我們,最後勃然大怒,便不肯放過我們?”高歡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杜洛周會不顧一切派人追殺高歡的天魁營了,原來有這麽多原因匯聚到一起。


    尤其是大爾朱的原由,麵臨爾朱家族巨大的壓力,杜洛周必然要全力爭取手裏有一張可以製勝的王牌。


    除此之外,高歡隱隱感覺似乎還有什麽,不知道是自己忽略了還是多慮了。


    “大統領,沒有爾朱大小姐,我們下一步怎麽辦?”劉邴問道。


    “既然她不在天魁營,也不在杜洛周手裏,那最大的可能……那個人出手了是嗎?”高歡似乎在自言自語,忽然jing神一振,“還是去西北方,我相信爾朱大小姐在西北方向某個地方,隻要我們還能找到,一定要搶過來!”


    “師侄,你所料果然不錯,那高歡果然迴來了!”了因因為餘公公之死還不知道怎麽跟皇室交代,忽然見高歡迴來,連想立即上前去殺了高歡。


    善忘拉住摩拳擦掌的了因,道:“不急,師伯,我們兩個人就這樣莽撞上去,還不一定是高歡的對手,馬上就要到正午了,我們再等等,五天了,摧心裂脈針應該極為深入他的經脈了。”


    這兩個出家人的眼中,同時閃過一抹狠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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