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皺著眉頭煽動鼻尖那股難聞的中藥味道,還有空氣中消弭不散的腐臭味,他知道河內郡發生了饑荒和瘟疫,但是沒想到這麽嚴重,官府把這一帶全部隔離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i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都天他們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得以進入河內郡。到了河內郡才知道他這十幾車的糧食根本就解決不了什麽,為什麽殿主還要吩咐他把糧食大老遠地運送過來呢,進入河內郡的時候,守衛的官兵看著他們簡直是在看找死的人。


    而都天他們停留下來的地方,是河內郡疫情最嚴重的地方,幾乎所有的災民都被聚集在這裏,還有更多的災民在往這裏趕,因為這裏不但有濟世為懷的神醫,還有賑災的米糧。


    跳下馬車,都天徑直向藥味最濃鬱的地方走去。


    數十人圍著上百個大大小小的爐子不停地扇風,每個人臉上都是深深的疲倦,爐子上的藥沸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升騰的水汽使得屋子裏變成朦朧一片。


    藥房裏忽然出現這樣一個衣著光鮮的人,煎藥的人全都一臉詫異,有人問道:“姑娘,你來這裏做什麽,會送命的!”


    都天看了看自己一身女人衣衫,不由失笑,“龍源在哪裏?”


    靈韻放下手裏的扇子,古怪地看了一眼說話沙啞的女子,道:“你找我家公子做什麽?”


    都天眼神往外麵十幾輛糧車示意了一下,靈韻看見糧車上插著的旗幟便明白了對方是什麽人。她跟在蕭清邏身邊三年,對閻王殿的標誌都比較熟悉,加上龍源被困在河內郡,沒辦法跟外界聯係,不能調度桃源的力量,蕭清邏不可能對龍源置之不理。


    “你跟我來!”靈韻對都天欣喜地點點頭,領路走在前麵。


    隻要能夠跟外界聯係,事情就會有所轉機,龍源為了防止瘟疫蔓延出河內郡,也極力主張防止疫區的人出去。


    都天跟著靈韻穿梭在地上躺著的人群當中,過了幾間屋子,全都是身患瘟疫的災民,縱是都天心冷如冰,也生出幾許不忍。


    “現在情況怎麽樣?”都天問道。


    靈韻擔憂道:“情況很糟,感染瘟疫的人越來越多,可是治療瘟疫的藥還有糧食都被富商囤積起來,我們手裏的藥材和糧食都很緊缺。”


    都天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都是做生意的,要我我也這樣。”


    “你說什麽?”都天的聲音很低,靈韻沒有聽清楚,但是她分明覺得他說了什麽。


    都天咳了一聲道:“這麽說,並不是沒有藥材和糧食,而是被人藏起來了?”


    靈韻道:“是,我家公子已經多次跟這些富商談判,有些小商人願意拿出自己的藥材和糧食,大富商根本不願意,得到的藥材和糧食有限,河內郡這麽大,隻是杯水車薪。”


    都天抿緊嘴唇,眼中閃露出一絲思慮,自己的十幾車糧食根本就不是來救急的,河內郡的問題隻能從內部解決,而且就是從那些囤積藥材和糧食的富商下手。


    都天是個生意人,更加容易跟生意人打交道,所以蕭清邏把他叫來了。


    竟然出動了十殿閻王之一的都市王,那麽這個龍源在殿主的心中份量很重啊,都天現在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看龍源到底是怎樣的人。


    “公子在那兒!”靈韻道。


    都天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並沒有出現令人眼前一亮的人,反倒看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背影在病人之間忙碌,一會兒替人把脈,一會兒替人換藥。


    “他就是龍源?”都天慢慢度到那人前方,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一樣看著他。


    那穿著粗布麻衣的人抬頭,露出一張溫潤的臉龐,看了一眼都天,愣了一下,微露古怪之色,又立即埋下頭替人換藥。


    都天見他眼神專注而悲憫,對有些病人身上膿腫潰爛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不由微微點點頭。


    “你剛才看見我,神色為何一動?”都天問道。


    龍源頭也不抬,道:“你分明是陽剛之相,卻做女子打扮,是以龍某覺得奇怪。”


    “妙手神醫什麽時候成了妙手神相了?本殿不過是是聲音粗啞了一些,麵相上哪裏像男子?”都天神情一動,暗道龍源心思細膩,眼神犀利,他嬌嗔一聲道,刻意接近龍源。


    龍源神情一變,不著痕跡朝旁邊避了避。


    都天嘴角含笑,道:“龍公子不用閃躲,本殿閻王殿十殿閻羅都天,不過是想看清楚把我們殿主朝思暮想,可是卻把她扔在朔北,不理她生死的人到底長什麽樣而以。”


    龍源的手明顯一顫,扭頭看著都天,都天道:“殿主叫我送來的糧食就在外麵,都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告辭!”


    龍源知道自己食言了,當初給蕭清邏那盒蜜餞是一年的量,說明他一年就會迴來,可是蕭清邏卻留了它三年,三年歸來,自己沒有去見她,連聲問好都沒有讓楚隨影帶給她。


    她定然已經傷心失望到底,說不定再也不想見到她。


    “她……怎麽樣了?”龍源問道。


    都天忽然想起了什麽,有迴頭望著龍源。


    “多勞龍公子掛心,殿主還沒有死,除了外麵幾車糧食,殿主還叫都天給龍公子帶來一樣東西。”都天手裏握著一樣東西,向龍源伸出手。


    龍源伸手去接,一個小瓷瓶落到他的手裏,忽然見到那小瓷瓶,龍源臉色大變,手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縮迴來,小瓷瓶一聲脆響落在地上,咕嚕嚕直轉。


    都天起身,道:“殿主說龍公子看到這東西肯定會使用,她囑托都天轉告龍公子,瘋乞丐已經死了,小瓷瓶裏麵的東西,小心慎用,相信這件東西到了龍公子手裏,河內郡的困境將會很快解決。”


    龍源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望著那小瓷瓶,嘴唇不斷顫抖。


    都天微笑著點頭退後,望著龍源的眼神卻冷冷的,按照蕭清邏的吩咐故意跟龍源提起她,隻要龍源露出一點掙紮,那就把小瓷瓶交給龍源。


    “那小瓷瓶裏麵到底是什麽,竟然讓龍源驚慌失色。”都天心中疑惑,走出了藥房。


    “公子,這小瓷瓶裏是什麽?真的能夠解決我們的困境嗎?”撿起地上的小瓷瓶,靈韻就想拔開塞子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


    “別拔開,”龍源阻止住靈韻的行動,“我發過誓,再也不用那個!”


    靈韻心中更加疑惑,道:“公子,有辦法為什麽不用?”靈韻在蕭清邏身邊三年,被蕭清邏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影響頗深,現在龍源手裏有解決的辦法,她就覺得應該使用。


    龍源隻是神色慌張地搶過小瓷瓶,道:“把消息散出去,就說後麵幾天會陸陸續續運進來糧食和藥材。”


    靈韻大喜,道:“公子,真的有糧食和藥材了?”


    龍源搖頭道:“沒有,你隻用把消息散播出去,你再去跟都天借一些空的糧袋子,我想他們肯定有,其他的事你不要管。”


    靈韻領命去向都天借空的糧袋,果然不出龍源所料,都天直接從屁股底下拖出來一大捆,冷冰冰扔到地上,激起灰塵一片,那些糧袋是他用來墊座的。


    靈韻欣喜道謝,卻見龍源神色沉重地迴自己房間去了。


    龍源把自己獨自關在房門裏,掏出那個小瓷瓶,兩行淚水緩緩留下。每次拿著桃花令,他眼前都會浮現出當年桃源的慘狀,屍橫遍野,到處縞素翩飛。


    桃花令對他來說不是一種可以橫行天下的資本,而是時時刻刻折磨他的罪證,沒錯,那是提醒他當年犯下罪行的罪證。


    雖然隻是一個空瓶,但是那東西的配方早已深深烙刻在龍源腦海中,抹都抹不去。


    小瓷瓶裏麵的東西,龍源不想再使用第二次,那是一種能夠讓人出現類似於瘟疫症狀的烈性毒藥,隻要一點點,就可以讓整個桃源換上瘟疫,那一次,龍源本來隻是想製造混亂好趁機逃出桃源,但是龍源第一次使用這種藥,沒有控製好劑量,釀成大禍。


    過了這麽多年,龍源一直為這件事自責,所以一旦遇到瘟疫的地方,他要是不救下身染瘟疫的人,他內心就不能安寧。


    在南梁是這樣,在南疆是這樣,在河內郡也是這樣。


    “清邏,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滿口仁義道德的我,原來也是一個卑鄙殘忍的人?這樣的我有什麽資格出現在你麵前?”龍源痛苦道,“清邏,你到底是怎樣看待我的?”


    “你把這東西送來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並不排斥用這種方法?”龍源知道蕭清邏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也自信控製好劑量是可以成功的,隻要讓囤積藥材和糧食的幾大富商家中也感染上瘟疫,沒有龍源的解藥,那富商一家就隻能等死,而給解藥的唯一條件就是他們手裏的糧食和藥材。


    這是個捷徑,但是龍源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他看著小瓷瓶就感覺看到化身魔鬼的自己,他把小瓷瓶鎖在櫃子裏,就好像是把那個可怕的自己鎖了起來。


    “老板娘,你怎麽這麽聰明,居然準備了那麽多糧袋,真是神機妙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龍源想要糧袋?”守心道。


    都天瞥了守心一眼,沒好氣道:“別把老板娘我想成神算子了,那就是老娘用來墊座的!”


    守心擼擼嘴,墊座用上百個糧袋子?怎麽不說用來鋪床?


    “那龍源散播了將有糧食和藥材運來的消息,還從我們借了數百這想要套取那些富商手裏的糧食和藥材,我看這件事成不了。”守心想了想道,他見都天正想什麽想得出神,不由又打趣他,“老板娘,你是不是見龍源長得英俊,動心了?想的都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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