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的時候,林寧就有了悔意。


    冷雪的條件真的很好。


    身高腿長,五官精致,皮膚白皙,身材火辣的冷雪,任誰都不會視而不見。


    冷雪是否過生日,騙沒騙自己,不重要。


    目的是什麽,林寧又不傻,又怎麽會感覺不到。


    樂此不疲的陪冷雪演戲,是青春期的躁動,是好色。


    不可否認,女裝在某些事情上的確有很大的便利。


    然而特殊道具再怎麽逆天,女聲技能再怎麽自然,假的,終究是假的,歸根結底,自己才是最大的騙子。


    高中畢業那天,同學錄上親筆寫下的那句做一個坦誠的人,這會兒看來,就是個笑話。


    如果匹諾曹是真的,自己的鼻子估計能長到突破天際。


    有了別人夢寐以求的係統,是要笑的,而自己,哭的比笑的多。


    隨著任務的完成,係統等級的提升,自己得到的越來越多,物質越來越豐富,卻不知從何時起,那個曾經的自己變了。


    變得矯情,懦弱,害羞,敏感,變得越來越不像個男人。


    遇到危機的第一反應是女裝,遇到麻煩的第一反應也是女裝。


    把男裝的自己藏起來,讓林凝去麵對所有自己不願,不敢,害怕的事兒。


    習慣的躲在舒適區,躲在林凝的背影裏,享受林凝的人生,羨慕林凝的生活。


    喜歡林凝的人很多,微信裏的未讀信息,每次看手機都有。


    仔細想想,無論是霞姐,姚芯瑜,又或是托尼,其實都受過林凝的恩惠。


    霞姐愛人的爛尾樓,名譽地位雙豐收。


    姚芯瑜家的企業,從起死迴生到日進鬥金。


    托尼有句話說的沒錯,沒有單純的喜歡,朋友也是從陌生人處起來的。


    有舍才有得。


    林凝不在乎,所以朋友比自己多,自己太在乎,所以沒朋友。


    不願付出,哪來的迴報,高冷那是因為是闊少。


    沒了係統給的那些豪車,奢品,自己其實就是個學習不上不下,個子不高不矮,長相不好不壞,籃球,足球不會,遊戲坑的要死,幹啥啥不行的孤僻少年,哪來什麽資格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


    如果沒有係統,自己連安涼都不如。


    安涼在那麽多同學麵前,笑容燦爛的騎著三輪車,努力的賺著毛毛錢。而自己,隻會穿著女裝,坐在勞斯萊斯幻影裏,自艾自憐。


    認清自己不難,改變很難。


    家裏有空調,西瓜,遊泳池,有用不盡的錢,誰還願意在大太陽下汗流浹背,努力賺錢。


    舒適區待久了,誰願意出來,更何況,這特麽的還是豪華區。


    林寧搖了搖頭,總得做點什麽,才對得起,曾經的自己。


    一前一後的兩輛車,停在一品國際公寓二號樓的大堂前。


    林寧看了眼腳墊上扔著的高跟鞋,赤著腳推開車門,下了車。


    “怎麽不穿鞋子”


    林凝瞬間比自己矮了多半頭,下了車的冷雪看了眼林凝踩在地上白淨嫩滑的雙腳,疑惑道。


    “嗬,沒怎麽。”


    “走吧。”


    林凝不願多說,冷雪也不會追問,走上前挽上了林凝的胳膊。


    “恩。”


    電梯直達,冷雪家在9樓,四梯兩戶的格局。


    一品國際公寓的精裝修大體相同,都是一個設計師的手筆,區別隻在於業主。


    相比林寧家的空曠清冷,冷雪家雖說麵積小了一半,但那種清冷也隻多不少。


    極簡的風格,冰冷的色係,偌大的客廳隻有一圈沙發,沙發的四周是緊貼著屋頂的書架。


    一麵牆上是一副巨型油畫,油畫上一對男女,男的紳士,女的溫柔。


    美中不足的是,油畫上密密麻麻的裂縫,看起來有夠瘮人。


    “我父母。”


    冷雪沒換衣服,同樣赤著腳,一手拎了瓶路易十三,一手拎了兩支幹邑杯,撇了眼油畫。


    “恩。”


    “高中那會兒就離婚了,記憶裏不是在吵架,就是在打砸,所以畫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添了幾筆。”


    冷雪撇了撇嘴,給兩人斟了酒。


    “吵總比不吵好。”


    林寧歎了口氣,從冷雪手裏接過酒杯,相碰的兩支幹邑杯,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是啊,以前不懂,挺恨的,現在懂了,也沒所謂了。”


    “畫的不錯,很傳神。”


    “那會兒就這麽個愛好。”


    “還有作品嗎”


    “其他的都燒了,還有一副,在臥室,來。”


    “好。”


    冷雪的床很高,床麵很平整,像是沒用過似的。


    床頭的正上方,一整副油畫上,是袒露的一整張背影和一個迴眸的側臉。


    畫裏的冷雪,從股溝向上,是一整棵枯樹,枯樹的主杆,似是做過什麽手術。


    枯樹的枝幹上有不少日期,林寧對照了下時間,冷雪的生日,是真的。


    “怎麽樣”


    “震撼。”


    “原版在我身上。”


    冷雪一口飲盡杯中酒,空著的手比劃了個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肩甲。


    “挺疼的吧。”


    林寧有些失神的盯著油畫裏枯樹的主杆,輕聲問道。


    “忘了,那會兒隻記得哭了。”


    “是燙傷吧,沒做植皮”


    “我大伯很有錢,最好的醫院做過幾次。後來懶得做了,幹脆設計了這麽個圖案。”


    “懶得做”


    “每次做都是一次提醒,提醒我大年三十兒被某人潑了一鍋餃子湯,哈哈,我想忘了恨,就不做了。”


    “恨挺累的,挺好。”


    “是挺好,一個人,多好。”


    “同意。”


    “嗬,就是不怎麽好睡。”


    “看到了。”


    林寧點了點頭,撇了眼床底下微露的薄毯。


    “哈,這是我們的秘密,這間臥室,你是第一個進來的。”


    “很榮幸。”


    “喝酒去。”


    “好。”


    “拿瓶喝吧。”


    “好。”


    冷雪的27歲生日,是跟林凝過的,沒有吃蛋糕,沒有說生日快樂。


    兩人赤著腳,盤著腿,對坐在落地窗旁,身邊是一個又一個的空酒瓶。


    冷雪低估了林凝一天一瓶路易十三練出的酒量,林寧低估了冷雪的堅強。


    看了眼被林紅抱上床的冷雪,林寧從床底下抽出了那張帶著絲冰涼的薄毯,輕輕的披在了冷雪的身上。


    離開時的林寧,胸前平了不少,耳飾少了一隻,背影堅定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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