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自知說錯話,拍了拍嘴,“錯了錯了,我該打嘴,咦,配這簪子的瑪瑙耳墜,我怎麽許久未見你帶。”風兒在首飾盒翻了翻,“怎就一隻?”


    “不知丟哪兒了。”鳶蘿下掉耳朵上銀耳墜,低下頭。


    “你臉怎麽紅了?”


    鳶蘿摸摸臉頰,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躲開風兒的眼神。


    “有些熱,這雨不知何時才會停。”


    “一入春,這江南就成日下雨,一時半會恐怕不會見好天氣了。”風兒轉身收拾梳妝台。


    “二少爺……如今可有婚配?”鳶蘿小心詢問。


    風兒看了她一眼,也未多想,邊忙邊迴道,“尚無婚配,二少爺玩心太重,之前夫人老爺倒是看上幾家姑娘,可最後也無下文。恐怕你不知,二少爺從小癡迷戲曲,唱的也好,早幾年去天津拜過楊小樓做師傅,學了兩年戲,但是老爺夫人怎會同意他做戲子?便不許他再和那些人來往,當時老爺親自操著棍子把他打個半死,噗——屁股都爛了,足足躺了三個月哼了兩個月。”


    鳶蘿聽了扇子掩著嘴偷笑,風兒也笑著繼續說:“後來是大夫人幫他說情老爺才不追究的,不過這事之後,二少爺和老爺就有了芥蒂,少爺經常故意做一些荒唐事來氣老爺。”


    “哦,原來是這樣。”


    鳶蘿漫不經心的盯著窗外,這下心裏的謎團解開,難怪沈雲秋會不顧及她是他爹的姨太太對她輕薄無禮,他定是想和他爹作對罷了。


    江南初春,雨水多,這一下連著三四天沒停,鳶蘿在屋裏悶壞了,想獨自出去走走,她走至門邊,拿了把油紙傘,跨出屋子,卻被風兒迎麵攔住。


    “你這是去哪兒?那麽大的雨?”


    風兒手裏納悶的問,鳶蘿平時很少出門,這天氣她卻要往外跑,著實意外。


    “太悶了,想出去走走,”鳶蘿說著起腳要走,又被風兒攔著,“你還怕我這麽大人在沈家丟了不成?”


    “你等我把東西放迴屋,我陪你一起去。”


    “你就別跟著了,我自己去,一會就迴來。”


    鳶蘿說完快步離去,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出去透透氣,剛從牡丹院拐彎,隻聽身後風兒喊了句。


    “這裏大的很,你別走錯路,早點迴來。”


    雨滴滴答答下著,傘下的鳶蘿一身嫣紅,溫婉可人,雨水打濕了她的繡花鞋和裙擺,她的曼妙身姿在雨中搖曳,經過的幾個下人無不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深深被此美景迷住。


    隻見佳人消失在繚繞的煙雨中。


    鳶蘿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兒,沈家那麽大,她還從不知除了西院以外的天是何樣,自己猶如井底之蛙,隻知牡丹院那四方天井外的天空是什麽色彩。


    雨中的白牆,潮濕冰冷,鳶蘿的指尖劃過牆麵感到陣陣涼意,她沿著望不到頭的白色院牆漫無目的的走,也不知走向何方。


    她停下腳步,一扇門擋住她的去路,她知道門外就是熱鬧的大街,可這扇門卻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鳶蘿迴望身後,過道空無一人,隻有雨在她身邊嘩嘩的落,那清冷和孤獨,在心靈深處被拔出,她低下頭,眼中泛起霧氣,再凝望眼前的那道門,內心湧出無比悲涼的情緒,她頷首默默流淚,這是她進沈家第一次落淚。


    她撐的太久,真的有些疲倦,人都會假裝堅強,可隻有自己才知自己的弱點,在這裏,她太過孤獨,也許打從她被賣進青樓開始,她便注定不會得到溫暖。


    年幼時她被賣進戲班,雖說吃了很多苦,卻也算自由,她曾經跟隨師父走過大江南北,什麽世麵都見過,也算野了性子,如今她被困在這如牢籠般的地方,想飛也飛不出,她竟發現自己渺小的可怕,她沒有任何權利顯露自己的本性,她的倔強和傲骨終將伴隨隱忍漸漸消失。


    這段日子,她總是膽戰心驚的活著,怕沈家老爺會迴來,怕在這牢籠耗到死。


    她也曾期盼自己有段好姻緣,也曾想過自己能成為赫赫有名的角兒,可她命運多舛,這一生也就隻能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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