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漸輕輕點了點頭:“太醫來過了,說是宮二小姐身上的燒傷並無大礙,隻要細細將養著,便不會留下疤痕。隻是……”


    木漸頓了頓,有些猶豫地看向淩殊羽。


    淩殊羽輕輕替宮亦然掩了掩被角,冷聲道:“說。”


    木漸抿了抿唇角,緩聲說道:“太醫說,還要看宮二小姐能否熬過今晚。宮二小姐素來身子弱,又有喉疾,不知在火場中吸進了多少髒東西。要想探查清楚,得等明日宮二小姐醒來才能細細探查。”


    淩殊羽抿了抿唇角,忽地抬頭看向似月,冷聲問道:“思往殿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似月頓了頓,微微頷首,輕輕搖了搖頭,迴答道:“思往殿一如尋常,沒有任何動靜,惜妃娘娘……還等著。”


    淩殊羽噌地站起身來,麵帶厲色地問道:“顧國公和顧長翎現下在何處?”


    似月一愣,連忙迴答道:“顧國公年紀大了,皇上並未喚他一同商議事情。應當……應當和顧公子在歇息的客房裏。”


    宮中四處起火,著實蹊蹺了些,乾豐帝下旨關閉宮門,嚴查不待。顧國公和顧長翎應該是被安置在了臨時的客房內。


    淩殊羽轉身便頭也不迴地大步離開,隻給似月和木漸留下了一句話:“你們留下,照顧好亦然。”


    似月和木漸麵麵相覷,卻也不敢違背淩殊羽的意思,隻能安靜地守著昏迷不醒的宮亦然。


    淩殊羽一路詢問來到顧國公所在的客房,連客氣都不曾客氣一聲,直接推門而入。


    顧國公和顧長翎原就忐忑著,突然聽見開門聲,抬頭便看見了淩殊羽。


    “郡主……”顧長翎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麽,看了一眼顧國公,終究是低下了頭。


    淩殊羽自然也知道這件事和顧長翎沒什麽幹係,必定是顧國公的意思,所以連看都不曾看一眼顧長翎,直直地走向顧國公。


    沉默了片刻後,顧國公沉沉地歎了口氣:“今日之事,是老夫對不住郡主。隻是郡主如此恣意妄為……”


    “隻是本郡主如此恣意妄為,是否代表淩王府也這般恣意妄為,是否根本未將皇威放在眼裏。”淩殊羽眸色深沉地看著顧國公,麵上波瀾不驚,不惱不怒。


    她知道顧國公的憂慮是什麽。身為兩朝元老、一生忠誠的顧國公,自然是念及著大齊的江山和皇室的威嚴。


    於顧國公而言,安嬅先是乾豐帝的惜妃,而後才是他的外孫女。他護著她,得在她不威脅皇室的威脅的前提之下。


    淩殊羽冷冷地扯唇一笑:“原是本郡主自個兒輕信了旁人,怪不得你們。九年前你既能放棄安嬅的生母、輔國公府的大小姐顧青瑤,如今自然也能輕易放棄安嬅。”


    “郡主!”顧長翎大驚,連忙喚住了淩殊羽。顧國公亦是抬頭眸色暗沉地盯著淩殊羽。


    顧青瑤,是顧國公的嫡女,也是顧國公一生難以言說的傷痛。顧長翎和顧青瑤往日是連提都不敢提起一句的。


    顧長翎麵色沉痛地看著淩殊羽,“郡主,祖父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淩殊羽又冷笑了一聲,“不過是顧青瑤和安嬅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及他心中所謂的‘忠誠’重要罷了。”


    顧國公沉吟了片刻,咬著牙說道:“郡主何必……咄咄逼人。”


    隻見淩殊羽輕笑著搖了搖頭,稍稍退了一步:“本郡主說了,今日謀劃之事,是本郡主過於輕信你們了,是本郡主沒想到你們會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本郡主可以不責怪你們。”


    顧長翎和顧國公皆是一愣,疑惑地看著淩殊羽。


    “本郡主來此,就是想提醒兩位一句……”淩殊羽微微斂了斂眸光,“如今惜妃娘娘正在思往殿裏苦苦等著呢。即便你們不用給本郡主一個交代,也好歹去給她一個解釋吧?”


    顧長翎一愣,轉頭看向顧國公,麵帶猶豫地喚了一聲:“祖父……”


    隻見顧國公臉色陰沉地看著淩殊羽看了許久,才忽地扯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上善伐謀,攻心為上。往日……竟是老夫小瞧了郡主。”


    淩殊羽撫了撫自己有些褶皺的衣袖,神色自若地答道:“攻心……談不上。若是顧國公本身就沒有做錯什麽,何來攻心一說?”


    鳳眸狹長,下眼瞼微微上揚,長長的睫羽掩蓋下了那眸底的本該張揚的淩厲。顧國公突然就看透了淩殊羽的鋒芒,那被她掩蓋在清傲孤冷下的鋒芒。


    “本郡主言至於此,至於怎麽做,就是顧國公的事情了。”淩殊羽本也沒有來找顧國公討說法的意思,她心中有氣沒錯,但顧國公終究是兩朝元老,德高望重,她不能真的撕破臉。顧國公是疑心她、疑心淩王府,但這僅僅是出於一名忠臣對權勢王府的警惕。隻是疑心而已,並無證據。


    “對了。”淩殊羽離開的腳步突然停在了門口,微微偏頭看向顧長翎,“今日怎麽沒瞧見顧大小姐?”


    顧長翎頓了頓,看了一眼臉色難看地顧國公,連忙低下頭快速說道:“沉華身子不適,留在了府裏。”


    淩殊羽了然地挑了挑眉,推門而入,再沒迴頭。


    “祖父……”顧長翎抬頭看向顧國公,滿麵愧疚。


    顧國公沉沉地歎了口氣,看了一眼顧長翎,又看向淩殊羽離去的方向,沉聲說道:“長翎,你還差她兩分火候。”


    顧長翎一怔,順著顧國公的目光向外看去,慢慢地明白了顧國公的意思。


    “安嬅那邊……”顧國公哽了哽,竟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安嬅。原就是輔國公府失信於她,對不住她……


    “待明日,你去看看她吧。”顧國公沉沉地揮了揮有些蒼老枯瘦的手,整個人顯出了幾分頹廢。


    予人絕望,再予希望,最是殘忍。


    安嬅絕望了六年,本斷了生念,偏被他們喚起,如今他們有失信於她,又有何顏麵麵對她?


    黑夜下火光消減,唯有思往殿的燈火,固執地燃到了天明。窗前的燭火,搖搖曳曳了一晚,默默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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