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末。


    楓雲齋。


    輕嵐端著托盤走進院門,腳步頓住,隻見素白錦衣裙的少女拿著剪子正在給芙蓉花修枝,這一幕輕嵐並不陌生,陌生的是,少女那眸瞳中的寒意。


    盡管少女的視線落在芙蓉花上。


    哢嚓!


    一剪子落下,一根略大的枝丫落地,輕嵐迴神:“姑娘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江止抬眸看著輕嵐,放下剪子,她輕笑:“睡不著,便起身了。”


    輕嵐見江止往老太爺的堂屋走去,便跟隨其後。


    “姑娘,奴婢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奴婢與夫人說了鎮南王府,理應我們南苑不應該這麽安靜才是,怎麽過去好些天了,夫人那邊都沒有任何的動靜,反倒是老爺奴婢每次見到都是笑容滿麵的。”


    走進堂屋,輕嵐放下托盤,江止卻習慣性的推開了左側的窗戶,目光不經意的朝著對麵房頂瞟了一眼。


    然後轉身,說道:“雖這南苑一切事務都由沈氏掌控,但沈氏的權力是父親給的,此番我的事情父親並不想沈氏知曉,沈氏自然不會去父親麵前掃了父親的興。”


    輕嵐似了解的點了點頭,看著江止端著藥碗走向床榻前,似乎想到了什麽,說:“剛剛在大廚房,聽她們說今日府上要招待貴客,老爺昨日就吩咐了,一定不能讓江家失了體麵。”


    拿著瓷勺的江止微微一頓,明眸中劃過一抹暗芒,隨口說道:“這個時候出現在江家的貴客,可就真是貴客了。”


    輕嵐挑了挑眉,如今老太爺病重,大爺,二爺,三爺,都想爭奪家主的位置,奈何實力旗鼓相當,幾番爭執下來,誰都沒有得到什麽好處。


    所以,才想到了江家以外的勢力。


    “姑娘,你說,會不會是鎮南王府的人?”輕嵐小心翼翼的問道。


    江止聞言,但笑不語。


    接著外麵幾道腳步聲響起。


    輕嵐一愣,本以為會是江庸鶴,在看到走進房中的人時,怔住。


    “七妹妹這麽早就在給祖父吃藥了嗎?”來人一襲嫣紅色錦衣裙,身姿搖曳,容貌上層,眼波流盼的神色略帶精明,目光掃過輕嵐。


    語氣略嬌:“你這丫頭,被母親逮了一迴,每日給祖父煎藥的時間都變了,怎麽,是怕我娘害你?還是害怕我娘害祖父?”


    輕嵐立即跪地:“三姑娘,奴婢並無此意。”


    江蓁還打算教訓一番輕嵐,被江止給打斷:“三姐姐有事?”


    帶著些許冷意的話語讓江蓁皺眉,視線一直落在床沿邊坐著的江止,聲音也冷厲了不少:“你還真是變了不少。”


    江止順勢放下藥碗,起身放下床榻兩邊的紗簾。


    江蓁見狀,眉梢挑起,不過想到老太爺病臥在床許久,嫌棄的後退了幾步。


    看著江止嫻熟的動作,冷言:“現在每日給母親的晨昏定省你都不去了,長能耐了啊。”


    話落,隻見素白錦衣的少女轉身,一雙清涼的眼睛漫不經心的盯著江蓁,嘴角帶笑:“三姐姐是來楓雲齋興師問罪的?”


    江蓁臉色一變,眼前少女雖有笑意,瞳眸卻格外滲人,猶如、一條渾身縈繞著寒氣的毒蛇吐著蛇信子在盯著她。


    不由的,江蓁強忍著對江止的不適。


    走向江止,卻並沒有直視江止的眼睛,她勾起唇角說:“娘說,今日府中會來貴客,向你這樣整日在祖父病床邊的人,就少出去溜達,省的讓貴人沾染了晦氣。”


    跪地的輕嵐聽到這句話,猛的抬眸,眼中閃過一絲怒氣。


    “三姐姐放心,隻要晦氣的人不來找我,這晦氣就不會到處傳染。”江止笑意輕淺,似意有所指,她又道:“就不送三姐姐了。”


    江蓁冷冷的看著那張從來就讓她嫉恨的臉,冷哼一聲,轉身便往房門走去。


    走出楓雲齋的江蓁在看到等候著的芸姑時,口氣滿是不耐煩:“娘怎麽迴事,明知我不想來這楓雲齋,還讓我來!”


    芸姑跟在江蓁的身後,問:“怎麽樣,七姑娘什麽反應?”


    “能什麽反應?以往倒是沒有發現江止那個賤丫頭伶牙俐嘴,從老太爺病了之後,一次比一次不把我放在眼中,難道不應該是老太爺病重,該對我這個姐姐言聽計從?她知不知道沒有了老太爺的庇護,她的小命都握在我的手中?”


    芸姑垂著頭聽著江蓁的不耐煩的話語,並沒有出聲。


    “今日你讓人把這楓雲齋給看緊了,不能讓江止出來!”江蓁迴頭看了一眼芸姑,冷聲:“聽到沒有!”


    芸姑垂眸,把不耐煩隱在眼中,恭敬道:“是。”


    ——


    楓雲齋中。


    輕嵐收拾著藥碗,江止拿著團扇在給江老太爺扇著涼風,似乎剛剛的插曲對她沒有任何的影響。


    “今日大夫何時來?”江止似不經意的問道。


    “昨日謝大夫說辰時末會來。”輕嵐轉身看著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搖著團扇的少女:“姑娘,怎麽啦?”


    謝大夫平日都是辰時末會來,姑娘怎麽會突然這麽問?


    “父親那邊沒有什麽異樣吧。”江止又問。


    輕嵐想到這兩日三爺並沒有前來楓雲齋,正院也並無什麽異樣,便說道:“三老爺那邊並沒有什麽異樣。”


    “好,你先下去吧。”江止的目光從輕嵐的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有別樣的情緒。


    輕嵐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詢問自家姑娘,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情。


    正是輕嵐退出房中時,江止又道:“以後你少和謝大夫接觸。”


    輕嵐一愣,但是姑娘吩咐的,輕嵐點頭迴應:“是,姑娘。”


    辰時末。


    楓雲齋如往常一樣迎來了江庸鶴請來的大夫。


    一襲玄色錦衣,微傴僂著身子,發鬢斑白,手提藥箱,似乎走路都很費力,被人領到楓雲齋院門,輕車熟路的走到江老太爺的堂屋。


    與跪坐在小榻上的江止對視一眼後,悶笑一聲,老者目光如同江止那般會先看床榻左側的窗戶。


    見窗戶緊閉,他傴僂著走到床榻邊。


    道:“你父親這幾日喜上眉梢,看來鎮南王府很滿意你父親。”


    江止笑意清淺的盯著老者從藥箱中取出的銀針,語氣透著幾絲譏意:“我從來不懷疑江庸鶴的能力。”


    老者目光微滯,隨即看向床榻上的江老太爺,道:“鎮南王府二公子、可不好對付。”


    “所以,對付江庸鶴比對付蕭深要容易的多。”


    老者側眸淡淡的看著手拿棋譜,一手執棋的少女,玩味道:“你父親是隻老狐狸。”


    江止勾唇,手上的白棋‘叩’的一聲放下棋盤。


    她道:“那就看,是他道高一丈,還是我魔高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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