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老頭放下煙杆,隨口答:“有啊,這年頭啥怪事沒有?”


    甫淵轉過頭來問:“有何怪事?”


    老頭重又吸了口煙,眼神迷離,渾濁泛黃的眼白中帶著血絲,似是迴憶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這兩年鎮上的人越來越少,像你這樣的青壯年都出門謀生去了,隻剩下些老的殘的留在這兒捱日子,過一天算一天。”


    “我還記得有一年冬天,那年下了很大的雪,積雪厚得與人膝蓋齊平,別說是出遠門,就連出去走動也不方便!”


    甫淵撩了袍子蹲在他身旁,思忖片刻後問:“怪事與這場雪有關?”


    老頭點點頭,歎氣道:“這雲府的小姐也是那年冬天沒的,聽人說是自小體弱,秋天得了病後一直沒好,那雲老爺請了不少名醫來治,可還是沒撐過冬天就去了。”


    “她過世是多少年前的事?”


    “有三四十年了吧,那時候我才剛成親生娃。聽人說那雲家小姐生得是貌美如花,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是天仙下凡,百裏挑一的美人兒。隻可惜紅顏薄命,被老天爺收了去。”


    甫淵揚了揚眉,又問:“她在世時性情如何?可有聽人說起?”


    “嘖!”老頭瞥了他一眼好笑道:“人家是閨閣裏的小姐,平日裏足不出戶,性情如何我怎得會知曉?”話雖如此,他還是仔細迴想道:“不過我婆娘的姊妹當年在雲府幫工,倒說過那雲小姐是菩薩心腸,脾性是好得沒有再好了。”


    大抵是很久無人聽自己講話,老頭越講越來勁,竟從雲家小姐硬生生地歪到了鎮上曾經與自己想好過的姑娘上,幾段零散情史被他添油加醋杜撰成了那花前月下的戲折子,說得那叫一個唾沫橫飛老淚縱橫,囉嗦程度簡直可以和巔峰時期的青鬆有的一拚。


    甫淵聽得後背隱隱出汗,又出於尊重長者的心情而不便打斷,直到老頭無意中談起他某任相好兄長的慘死。


    “說起她大哥的死,那叫一個慘。我記得就是那雲小姐死後不久,她大哥跟著商隊出了次遠門,後來人商隊都迴來了可她大哥還不見蹤影,當時隻道是人走迷了路,想不到過了半年以後,有人在亂葬崗發現了他的屍首。屍首被運迴來時我還去湊了熱鬧,哎喲,可沒把腸子給悔青咯!”


    “屍首有什麽奇怪之處嗎?”


    迴想起那瘮人的一幕,時隔多年,老人依舊覺得頸邊寒風陣陣,後怕不已。


    “你有見過一個人渾身上下的血都被吸幹的樣子嗎?隻剩下一張皮貼在骨架上,看得我當時就腿軟了,還有人嚇得尿了褲子。”老頭說:“自此以後啊,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消失,屍體找迴來也都是那副樣子,別鎮上的人都不敢過來,說我們這兒鬧吸血僵屍!”


    “吸血僵屍?”


    甫淵垂眸思忖,想了想還是覺得僵屍作祟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它不可能有計劃有規律地吸取人血,製造出這一連串命案的肯定是人,並且極有可能是修士。


    早年便聽說有些邪修利用人血提精來增益修為,這種行為在修真界為人所不齒,因此近年來已逐漸在東皇大陸消聲覓跡,看樣子,似乎是為躲避正派苛責而故意逃到人界……


    這樣想來的話,似乎整件事與那雲家小姐沒有關係,畢竟她是個死人,即便是靠什麽辦法活了過來,也不用進食,更不需要靠吸取他人血液來增進修為。


    ***


    隨著時間的推移,源源不斷的僵屍湧入雲府將外圍一層層圈起來。起初半透明的結界在屍毒的侵蝕下逐漸轉為暗紫,肖樓樓站在屋頂俯瞰著這一切,心裏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這群僵屍就像是蒼蠅見了肥肉一樣烏泱泱地湧過來,若是再想不出什麽解決的法子,恐怕結界遲早會守不住的……


    她轉頭對青鬆道:”這樣下去恐怕不是辦法,我打前鋒先下去殺掉一批,你殿後護送府裏的人出去。”


    青鬆點頭,隨即又擔心道:“下麵這麽多僵屍,師叔你一個人殺得過來嗎?”


    肖樓樓向下粗略一掃,心想,質量倒不是問題,關鍵是這數量……她抬頭看了看青鬆,丫眼圈都紅了,一定是擔心府中老少急得,也罷,這下事兒就不用他操心了。


    於是她一拍胸脯豪氣萬丈道:“放心!你隨時準備著,等師叔我殺出一條血路後立刻護送大家出去!”


    “師叔……”青鬆吸了吸鼻子,兩顆滾圓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著轉,他使勁地握了握劍柄對肖樓樓說:“你放心,我一把人安全護送出去後就馬上迴來支援你!”言罷,一縱身從屋頂躍下。


    肖樓樓獨自一人望著結界外張牙舞爪的僵屍,瞬間有種生化危機的即視感,隻可惜她不像是女主愛麗絲般性感冷豔握著兩把砍刀闖入喪屍堆中大殺四方,砍頭跟切菜似的刷刷刷血肉橫飛。


    她從腰間取出擱置許久的虹淵綾,展開之後在半空劃出一道圓弧後朝著堵在雲府後門的那群僵屍掃了過去。


    ……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來啦來啦!誰啊?!大半夜的!”


    時值淩晨,天色微微將亮,張媽披衣起身,透過偏門的小縫看見劉嬸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臉色蒼白,神情木訥,衣服上還有一灘灘汙漬,整個人像是經受了什麽重大打擊般,一點精神也無。


    莫不是她家阿青出了什麽事?


    張媽心道不好,連忙打開門對劉嬸說:“他嬸子,咋這麽早就來了?你沒事吧?”


    劉嬸愣愣地抬頭,像是丟了魂似的視線沒有焦距,良久才磕磕絆絆地迴答說:“阿,阿青……他迴來了……”


    張媽聽後,懸著的一顆心就落了下來,她將劉嬸往門內拉了拉,嗔怪道:“人迴了不是大喜事嘛,你作甚露出這樣的表情?莫不是阿青他受了傷?”


    等了好久也不見劉嬸迴答自己,張媽感到有些奇怪,便伸手輕推了她一把,“跟你說話呢咋不出聲兒?”


    孰料這一碰,卻摸到些濕濕黏黏的東西來。


    “我說他嬸子的啊,你這身上都沾的啥啊?”張媽攤開手一瞧,整個人便愣住了。這時,風吹散雲彩,一抹淺淺的月色從外頭斜照下來,她看著自己手掌上的血緩慢抬頭,看見劉嬸姿勢僵硬地立在那裏,頭側歪在一旁,兩枚銳齒露在外頭,嘴唇上還有尚未幹涸的血跡。


    ……


    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雲婉迴到屋中。


    關門聲引起的動靜驚醒了熟睡中的丫鬟彤兒,她揉著眼從被窩裏探出頭,當看見自家小姐僅披著一件外袍從外頭迴來之時,她整個人跳起來:“小姐,夜裏多冷啊,你怎麽就這樣出去了!”


    雲婉朝她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噓,別吵醒別人。我不過是睡不著隨便出去走走罷了。”


    彤兒不依,“小姐!您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轉起來,大夫吩咐過不能吹風的!”她起身跑去暖籠裏取了杯熱茶遞給雲婉,老媽子般喋喋不休道:“大夫說得好那都是金玉良言,您千萬不能不聽!”


    雲婉苦笑,接過茶抿了口。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彤兒看了看天色答:“,還早呢,小姐您要不要在歇一會?”


    雲婉搖頭:“不了,沒心思睡。”


    彤兒乖巧道:“那我去準備熱水給小姐梳妝。”她從雲婉手中接過茶盞後轉身推門往外走去,孰料沒走幾步便見不遠處青鬆匆匆忙忙跑過來。


    “咦,少爺你也這麽早?”


    青鬆推開她道:“阿姐醒了麽?我有很重要的事!”


    “哎!少爺不能進去啊,小姐還沒梳妝呢!”


    聽到聲音的雲婉披衣迎向門口,疑惑道:“軒兒?這麽早有什麽事?”


    “事出緊急,我來不及解釋那麽多,阿姐你趕緊把人召集起來去後門!”


    青鬆並不願意將全部真相告知於雲婉,在他看來,那是普通人所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可雲婉卻反握住他手,表情凝重地問道:“究竟是出了什麽事?肖姑娘呢?”


    像是原本就預料好的一樣,她並未表現出過多驚訝,反而是那隱藏在眉間的憂色越發沉重。


    看著這樣的阿姐,青鬆張口結舌,忽覺什麽話也說不上來,他明明想把一切都藏得好好的,不讓阿姐操心,可不知為何,卻總也做不好……


    “阿姐……”


    “不好啦!殺人啦!”


    就在此時,後院響起一聲慘叫,緊接著整個雲府都猶如沸騰般炸開鍋來。


    ……


    幾道虹光劃過,倒下一批僵屍來,然而,一批倒下,又有新的一批湧上來,僵屍群就像一波波的浪,殺也殺不完。


    肖樓樓腳踩滑板騰在半空,時不時地朝後門方向看去。


    青鬆那小子速度怎得如此之慢,照理說早該帶著人出來了!


    算了,顧不得那麽多了,望著底下一片黑壓壓的僵屍們,肖樓樓決定速戰速決。她張手結印,召喚出一條四五米來長的碧藍色水龍來,水龍破陣而起,清嘯一聲化作藍光向屍群衝擊而去,隻聽砰一聲巨響,硝煙彌漫。


    僵屍們以身體圍建而成的包圍圈終於出現一絲裂縫,肖樓樓大喜,正欲再接再勵趁勝追擊,孰料此時,竟有道黑煙自其斜後方直射而來,她措手不及,當有所察覺時早已失去了最佳防禦時機。


    幸虧角木蛟來得及時,它化作實體將肖樓樓一把護在身後,此舉雖避免了主人受到傷害,然而,失去它支持的結界,早已承受不住重壓,在那一瞬,分崩離析。


    完了!青鬆他們還在裏麵!


    肖樓樓大驚失色,縱身而下想要抵擋住潮水般往前蜂擁的僵屍大軍們,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眼前忽亮忽暗,整個視野變得模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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