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上是她在查雲杉之事的匯報,她從迴來就找人在查雲杉之死,先皇當年突然崩逝也不是沒有人出來懷疑,隻是大多都被大皇子的暴政給壓了下去。


    若先皇之死真的隻是意外,那十九名舞姬和十四個民間廚子,加上一共三十三條人命,又為何會被人殘害,還草草的藏在冷宮被人發現。


    她是在查,不僅要查到雲杉的死,還要為那三十三條人命討迴一個公道。


    “你知道你母親為何遲遲在寺廟不歸嗎?”淩將軍坐在正位,言辭狠厲。


    “你從小就愛跟人辯是非,遇到不公就要去伸張正義,當年我賣了自己的老臉也要把你送去臨雅山莊,時至今日你還不明白為什麽嗎?”


    “為何?當年父親明明查了那三十三條人命的死因,為什麽不繼續查下去;父親既然提到了臨雅山莊,那我便問父親,沙琅城那場戰役,父親真的贏了嗎?”淩越研義正言辭,她自迴來之後就想與父親好好談談,隻是沒想到會是今晚這樣的爭鋒相對。


    淩將軍沒想到淩越研會突然提起沙琅城之戰,神情微微動容,但依舊威嚴。


    “我不管你聽了什麽謠言,淩越研我告訴你,雲杉之死不準再給我查下去!”淩將軍罕見的兇了淩越研。


    可她並不害怕,甚至從地上站了起來:“為什麽不能查,父親您的心不虧嗎?夜裏不會夢到那三十三條亡魂向你傾訴他們的冤嗎?”


    “淩越研!”淩將軍重重的拍響桌子,外麵的管家張伯察覺到事情有些嚴重,連忙去叫正在守著莫姑姑救人的淩顯。


    “當年死的不僅那三十三條人命,還有當晚陪侍先皇的所有宮人,為何沒有一人將這件事說出來,啊?”淩將軍也氣紅了臉,指著淩越研。


    “先皇死後最快得到消息的是如今在獄中的大王爺,可得到皇位的是二皇子君策,你要查是嗎?頂著淩家兩百三十四條人命去查?”


    她多想此刻聽不懂父親在說什麽,但身為將門女子,從小耳濡目染官場的爾虞我詐,她實在太清楚父親此時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那麽多人死了沒人去查,即便大皇子把持朝政的時候不查,那二皇子呢,已經坐上了皇位的二皇子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先皇崩逝的時候死了一樣,是真不知道嗎,怎麽可能真不知道,堂堂皇宮一夜之間死了那麽多人,怎麽可能不會有人知道,那葉政哥呢?葉政哥知道嗎?


    淩將軍見淩越研稍微冷靜了下來,遂繼續說道:“半年前還未上任的二皇子曾來過府裏一次,送禮的隊伍排了整整兩條街,說是驚了你的馬車,向你賠禮道歉。”


    這事沒人跟她說,淩越研看著父親疑惑不解,等著聽他接下來說的話。


    “繼任之後他多次在朝上提起你,他後宮僅有兩位側妃,至今未立皇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為什麽就看不出來?”淩將軍說道。


    頓時一盆冷水澆醒了淩越研,她終於明白母親為何要用父親的官印給她寫那封家信,信中又為何故意提到她還未及笄,那封信被誰看過,母親又為何遲遲在寺廟不歸。


    這段日子,胡太妃給她遞了邀帖,連太後也親臨還故意提到母親,原來如此,隻有母親迴來了,提婚事才夠名正言順,母親一日不迴,君策就不會貿然提起,可母親終歸是要迴來的,至少在幾日後她的生辰上,就得迴來了。


    嗬!可真是諷刺,自以為聰明絕世,整天招搖撞市,大禍臨頭都還未覺察,難怪在冬日宴上樂妃頻頻向她示好,那聲妹妹此時想來,愈發毛骨悚然。


    “可他明明知道我眼裏隻有葉政哥。”淩越研道。


    淩將軍嗤笑,笑中帶著諷刺,不是諷刺淩越研,在諷刺自己。


    “你是我淩木的女兒,誰娶你就等於擁有了整個淩家軍,他會眼睜睜看著兵權落在別人手裏?”


    淩越研不解:“可那是他的親弟弟。”


    說出來之後自己都笑了,親弟弟又如何,那封昊雨給她的信中,蕪艾國皇帝殺的那位,還是他的親兒子呢。


    權利,真的是一個能讓人喪失感情的東西,可怕至極。


    “父親,我可以答應你不再查六師姐的死,但你也要迴答我一個問題。”淩越研道。


    淩將軍坐迴椅子上,眼圈紅著,也不知道是被氣紅了還是怎麽紅的。


    淩越研問道:“沙琅城一戰,你到底有沒有贏師父。”


    “這重要嗎?”淩將軍脫口而出。


    重要嗎?她的父親問她,那場戰役的輸贏重要嗎?她笑了,不重要嗎?師父到臨死前都還在為那次的輸贏較真,在父親這裏就換來一句重要嗎?


    昊雨信中說,那場戰役怎麽都是必敗的,無論師父是贏了還是輸了,師娘都得死,隻不過贏了有贏了的死法,輸了有輸了的死法,蕪艾國皇室內鬥,皇子與自己的父親搶皇位,皇子被賜毒酒前留下了一句話,說昊勇將軍是蕪艾國最得力的臣子,希望他的父親能夠永遠恩待。


    就是這麽一句話,讓高高在上的皇帝懷疑起了對國家最忠誠的將軍,於是給師娘的接生婆下了一道聖旨,若沙琅城之戰勝了,大小一起死,若敗了,小的活。


    在接生婆眼裏,那場戰役是敗了的,所以昊雨才能活下來,也許是師父一直堅持著自己沒輸,寒了昊雨的心,又或許是昊雨在鼓嶺峰三年寧死不願學凝空步,被師父趕下了山,反正最終,師父到死也沒能得到昊雨的原諒。


    “父親,您一直在我心裏都是最偉大的英雄,但到今日,我開始猶疑不定了,那個英雄,是否用了卑劣的手段,贏了一場本該輸掉的...”


    話沒說完,父親一耳光扇下來的同時,書房門被淩顯推開了,身後站著葉政哥。


    她不知道他們何時在外麵的,如此狼狽的畫麵,今日已經被葉政哥看到兩迴了,但好像都不重要了,淩木的女兒,誰敢娶。


    淩越研紅著眼逃離了那裏,手上的傷也紅得像是在往外冒血,君葉政皺著眉頭一直看著淩越研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見。


    “三王爺怎會深夜到府?”淩將軍上前行禮道。


    淩顯幫著迴答:“那受傷的男子是王爺的暗衛,名叫錢末。”


    王爺的暗衛為何會出現在那裏,好像大家心裏都有疑問,卻都沒人問出來,淩顯看到三王爺出現在府裏的時候也驚訝了一會兒,沒想到堂堂王爺對自己的暗衛如此擔心。


    君葉政走進書房,眼睛在剛剛淩越研跪過的地方徘徊,走到書案旁,書案上擺著的正好是邊疆防禦圖。


    “既然來了,就談談此次邊疆換防一事吧。”


    “小姐,你知道嗎?救你們的人是三王爺的暗衛耶!我去看了一眼,你猜他是誰?”小箱子一邊給淩越研細心上藥一邊說道。


    “不是葉政哥的暗衛嗎?”淩越研有些心不在焉,但也聽到了小箱子說的話,告訴了她是葉政哥的暗衛又讓她猜是誰,不是自相矛盾嗎?


    小箱子神秘兮兮,把藥膏全都塗在了傷口上才說道:“是那個侍衛!就是我們每次偷偷買三王爺的食盒時,守後門的那個侍衛!”


    竟是他?!淩越研倒沒有想到,其實她在看到侍衛身上的衣服時就知道他是葉政哥的人,隻是外麵天黑沒看清臉,沒想到葉政哥府裏守後門的都能當暗衛。


    小箱子還在一旁嘰嘰喳喳,淩越研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從小到大,這是父親第一次打她,臉沒有打疼,但是心痛了。


    父親越是這樣氣急敗壞,越是說明了沙琅城之戰有問題,她不是在糾結那場戰役到底誰贏了,她在為師父討一個說法,不能讓師父失去了妻子,還沒了榮譽。


    她走到窗邊,看到有幾個下人在那裏小聲的談論著什麽,於是叫了一人過來迴話。


    “你們在說什麽?”她隱約間聽到了葉政哥的名字。


    丫鬟是隔壁院澆花的,後院的許多花都長在牆頭上,所以她經常要搭著扶梯澆花。


    她說看到葉政哥很著急的翻了將軍府的後牆,抓了一個下人問是不是府裏有人受了傷。


    那個下人正好是看門換崗迴來的,自然看到了淩越研和暗衛,迴答他確實有人受了傷,還很重,快死了正在救治,於是葉政哥朝院內跑去,接連打翻了府裏的許多花盆。


    若在平時,淩越研肯定會細細的再問一遍,讓丫鬟把葉政哥每一個動作和說的話一一描述清楚,但獨獨今日她沒了興致,葉政哥本就是個心善之人,愛護自己的暗衛是應該的。


    李南楠說她做了決定,李小公子還在讓李大小姐養著,或許經過今晚的事之後,李南楠意識到了今後的生活必定帶著刀光劍影,既然李大小姐是真心愛護李小公子,她也就釋懷了。


    夜深了,今日實在太累,葉政哥還在書房跟父親談事,可她堅持不住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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