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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0.扭曲的人生與故去的人


    進了屋裏後,阿容見鍾碧微醒了,連忙說道:“鍾小姐醒了,你現在在連雲山的藥館裏,剛才我們取出了你腿上的木茬,這會兒已經包紮好了,要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我。”


    隻見鍾碧微看著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阿容又衝她一笑,這時候鍾碧微才開口說了句:“謝謝,我帶兩丫頭和侍衛去見安樓,他們現在在哪裏,都好嗎?另外,我出來時沒跟家裏交待行蹤,如果不麻煩請盛藥令遣人雲西街的鼎園通報一聲。”


    “已經派人雲通傳了,至於你的隨從,也不知道是哪兩個,所以現在我也沒法迴答你。你好好休息吧,你家裏人應該馬上就會到了。”阿容說完才雲取剛才截住血脈的針,取針是肯定會疼的,卻見鍾碧微連哼都沒哼一聲,隻是眉皺得跟山似的。


    這時候謝長青正在門外站著,聽著阿容柔似春風一樣的聲音,驀然發現自己所見所聽的不過是阿容而已。想著便舉步進了屋裏,人生沒有什麽過不去的,既然過雲了,還有什麽是不可麵對的。


    屋裏的鍾藥師先看到了謝長青,然後琢磨了一下眼前的情況,覺得自己還是先撤了比較妥當。隻是她又擔心阿容,畢竟這姑娘才是自家兒的,那個……哼,不提也罷。


    所以當鍾藥師出門時,就忍不住衝謝長青說了聲:“惜取眼前人!”


    聽著鍾藥師的話,謝長青臉上的笑就不自覺地露了出來,衝鍾藥師一點頭後,謝長青就趁步進了屋。鍾碧微先看到了他,臉麵上有幾分難言的神色,謝長青見狀隻是笑了笑,再沒有任何沉鬱之色:“鍾小姐的家人已經到了前堂,聲聲啊,你囑咐了各項事宜,我們也該迴府了,天色沉了。”


    “長青,釘子的事大家夥都知道了嗎?”阿容迴頭說這句話的時候,當然也看到了謝長青臉色溫風如酒一般的神色。當他以這樣的神態示人時,阿容相信他的內心是寧靜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坦然了,總之他這樣她心裏是喜悅的。


    “已經叮囑過了,從藥師們那兒的反饋來看,應該隻有鍾小姐一個人被釘子紮了,後續救出來的人則還要再看。”謝長青說完話,院子裏就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便聽見藥女叫了聲,說是鍾家來人了。


    聽著這一聲,阿容和謝長青也各自退了退,把床邊的位置讓了出來。然後就見鍾家的人從外麵進來,卻先不著急撲到床邊看鍾碧微的傷勢,先給謝長青和阿容施了禮:“給郡王見禮,見過盛藥令。”


    是女眷前來,謝長青當然不方便扶,阿容就上前扶了一手,來人似乎是鍾碧微的母親,阿容想了想說道:“鍾夫人,令千金傷在腿上,這幾天需要留在藥館看看情況,旁的隻是擦傷沒有大礙。鍾夫人和鍾小姐早些安置,這院裏留了藥女侍候,有什麽需要安排的吩咐一聲就行。隻是……院裏還住著安親王,還請不要驚擾了。”


    在阿容看來,如安親王這樣一身氣勢凜冽的軍人,鍾家是巴不得敬而遠之的,更重要的是皇子們不待見鍾碧微,所以她就提醒了這麽一句。


    隻是此時的阿容可不知道,就這麽一句話,發生了後來的多少事。也就是因為她這句話,慣於攀附的鍾家又另尋著了比謝長青、三皇子更高得多的枝兒。這枝自然不會是別人,正是安親王,他是大皇子,又是姚皇後的兒子,論起繼承權來,這天下最有競爭力的就數大皇子。


    三皇子是現任的皇後嫡出,可安親王在宗府哪兒才是真正的嫡長,這樣的賬是誰都會算的,獨獨是阿容還不太了解各種關係與利益的牽扯而已。不過有時候,明白不意味著得到,不明白也不意味著錯失,人生際遇多是如此。


    這夜裏無雲有月,正是夏日裏最涼爽舒適的時候,道是涼風有幸,秋月無邊,夏月也同樣是這般情境。


    “碧微,娘不能同意你這麽做,三皇子溫良淳厚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不管擱哪時候都是大姑娘了,你總該為自己的將來著想,懂嗎?你要知道,大皇子將來是可能君臨天下,但是大皇子除了帶兵打仗能成,朝堂上聲威不錯之外,絕無可取之處。”鍾夫人對鍾碧微明顯表現出不讚同來,同時也心疼著女兒。


    從前鍾夫人雖是嫡妻正室,卻從不受鍾老爺待見,一是鍾夫人沒有兒子,二是鍾夫人娘家沒落了。謝長青和鍾碧微的事情發生時,也就是鍾夫人娘家倒下的時候,鍾碧微的轉變就是從哪時候開始的。


    但是鍾夫人寧願鍾碧微不改變,那時若嫁了謝長青,未必不是一段良緣佳話,何至於好好的姑娘家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娘,如果我嫁了,憑你的脾性在家裏還不是要看他們的眼色。娘,我現在要麽嫁得高高在上,要麽將來把你接來同住。但是您又不肯從家裏出來,你讓我怎麽放心得下。”鍾碧微說完搖了搖頭,心裏免不得是一聲長歎,她心說:我這一輩子,已經沒有了幸福美滿的資格,那就繼續不圓滿吧,至少可以護母親一世安寧。


    我若高高在上時,誰敢欺我庇佑之人,我若高高在上時,誰可辱我庇佑之人……她的人生早已經扭曲了,怎麽擰也擰不開了,就此沉淪其實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第二天鍾夫人就迴了,原本陪同鍾碧微的丫頭和侍從都受了傷,鍾家又另派了人來侍候。


    早上阿容對自己經管的病患和傷者進行例行的查看,而安親王和鍾碧微都是她經管的。拎著藥箱進了院裏,安親王正把一柄光華如水得劍舞得密不透風,那刹那間如同水瀑光幕一般的劍光讓阿容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好在安親王早早發現了阿容,就此把劍招收住了,也許是因為驚著了阿容,又或許是用劍的人原本就有這樣的禮儀,安親王負劍向阿容微微點頭躬身施了一禮。


    “您不該這時候就動劍招,傷口才剛長好,要是牽扯動了,那可不好辦。雖說您經得疼,可我怕再給您動一次刀,要是末了您在戰場沒流血犧牲成,結果在診室裏英勇了,那我可得被您的下屬們生吞活剝了。”阿容也不避諱,把藥往石桌上一放,讓安親王除了外袍好方便她看傷口。


    從傷口來說,現在已經長得差不多了,隻是安親王剛才一陣舞劍下來,傷口不免沾了些汗。阿容就皺眉處理傷口,一邊處理一邊說道:“你這樣傷口可容易病變,別為了這一時的快意,讓以後都不快意。”


    看著阿容低頭處理傷口的樣子,再聽著這句話,安親王從阿容的儀態和話語裏都感覺到了一陣從骨子裏而來的熟悉感。就像是這個人從很久以前就在自己身邊,現在這情形不過是離開會兒又重新迴來了而已。


    “聲聲,你讓我想起一位故人。”安親王說這話時仰麵看了眼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雲,陽光幹淨清澈得像某個人的笑臉。


    “故人?是指已經故去的人,還是指故有交情的人?”阿容對這個詞兒向來沒什麽概念,所以她一般稱舊人。


    故去的人,安親王咂著這四個字,然後露出有些淒涼的笑意來:“都是,即是故有交情,也是已經故去的人。”


    得,這真是一覺醒來,誰都有故事,誰都有故人。阿容這時已經處理好了傷口,指了桌上的丹藥對安親王說:“把這丸丹藥服了,早午晚各一顆,好了,我得去看鍾小姐了。不管您有什麽事,咱們下迴再說吧。”


    看著阿容捧著藥箱進屋的模樣,皺眉想著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把眼神收了迴來,轉而看著滿園子的花發愣,嘴裏卻很輕微地喃著四個重複的字:“故去的人,故去的人……”


    鍾碧微的傷口情況也不錯,去連雲山取藥的人已經迴來了,藥是謝長青在煉,阿容處置好了鍾碧微的傷口後,就預備雲看其他病患。


    卻沒想到這時鍾碧微卻忽然叫住了她:“盛藥令,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呀,這就來了麽,隻是這鍾姑娘想說什麽她還真有點兒拿不準。在這方麵她還真有些陰暗,鍾碧微要麽提從前的事,要麽會示弱,總之不會有什麽太新的招兒。


    “好,鍾小姐有什麽話請說吧!”阿容把藥箱放在腳邊,自個兒則坐在了床邊的小圓凳上,睜著兩隻常是笑眯眯的眼看著鍾碧微,做出了一副認真聽的模樣。


    “要小心容家,容璟福不是那麽簡單的人,要不然當初你父親就不會栽在他手上。除此之外,不要太相信皇上,皇上支持謝公子幫你迴容家,絕對不是因為對令堂有舊情這一點。言盡於此,還請盛藥令多加小心。”


    於是真的是她陰暗了麽,鍾碧微說的這些話,雖然她都知道,可是她真沒想到鍾碧微會出言警示……


    真的是她陰暗了?鍾碧微真就言盡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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