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許嫁


    趙洛握著她的手,笑意盈盈地道:“好。”隨後又補充道:“去哪裏都無妨,隻要有你在。”


    竹臉一紅,這家夥,在別人麵前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德行,也不曉得跟誰學了這許多的甜言蜜語來。


    馬車行至寧都門外時,趙洛鬆開了竹的手,從袖摸出了一個小指粗細的紙卷,竹不解地接過來,展開,見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定睛看去,卻全是關於衣食住行的各種注意事項。


    她抬頭望向趙洛,趙洛麵色如常地道:“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這些都是我問了太醫,禦廚,女官……”見他一本正經地還要數下去,竹頭大如鬥地揮了揮手,惱道:“你不是明天就來麽?”


    趙洛麵色一正,凝視著竹雙眼,認真地道:“是啊,我不在你身邊足足個時辰,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竹:”……”


    別了有些神經兮兮的趙洛,竹輕撫額頭,心道,不知道現在退貨還來不來得及。


    竹迴家受到了夫人太太們以及小外甥女的一致白眼,這當娘的出去一次,還能把兒丟了,一眾人等莫不義憤填膺,恨不能把竹挫骨揚灰。


    竹知曉自個兒罪孽深重,乖乖地躲到了竹園之,閉門不出,晚飯也不吃了,蘭終是心疼妹,令丫鬟提了食盒來探她,卻見竹僅著了一件小衫,大大咧咧地靠在床上,兩條腿高高翹起,不禁著惱。


    啐了她一口,罵道:“你看看你,都當娘的人了,這副樣成何體統?”


    竹一邊乖乖地把腿放下,一邊無限懷念起趙洛來,有一個沒有原則地愛你的人其實還是挺不錯的。


    竹兩腿並攏,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邊,看蘭一樣樣從食盒裏端出稀飯小菜來,又把筷塞到了她手裏,嗔道:“吃罷。”


    竹嘿嘿一笑,自顧地吃起來,蘭在一邊看著她,不時為她夾些菜來,又拿出帕給她擦擦嘴角殘漬,一如當初竹對待曉蘭般。


    竹吃著吃著便要落下淚來,昔日姐妹們一起用飯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今日家裏卻隻剩下了二姐,怪不得人人都願意生養兒,兒大了還可以留在身邊,唔,前提是不能讓他當皇帝。


    竹吃了一碗稀飯,放下筷,待丫鬟們撤了飯桌,蘭上前一步,和她並肩而坐,一雙柔荑握住了竹的手,摩挲半晌,輕歎一聲。


    竹看著二人交握的手,一白一黑,一細嫩一粗糙,對比鮮明,知曉二姐為何歎氣,反握住蘭的手道:“妹奔波這許多年,總算家安定,妹妹們也都各有歸屬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蘭抬眼看她,見她一臉坦然,釋然道:“姐姐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隻是大家都很擔心,隻想你交個底,我那外甥,到底被送去了哪裏?”


    竹心道,告訴你實話,被送去做皇帝了,你信麽?


    她思量再三,終還是委婉地道:“他父親家尋他迴去繼承家業了。”見蘭一臉詫異,猛地想起自己以前說過孩他爹早早升天了,竹連忙垂下頭去,瞬間編了一通謊言出來:“他家是清貴之家,瞧不起我這商人之女,當時年青氣盛就帶著孩出來了。如今家裏低了頭,他又軟話求我迴去,我就應了。”


    話罷,見二姐神色不善,又連忙補充道:“他說了要明媒正娶了,明日裏就來提親。”


    蘭神色稍緩,一疊聲地追問道:“他家是何方人士,家從事甚麽營生,人多大了,為甚麽要我那外甥繼承家業?”


    問的竹瞠目結舌,暗罵自己,說謊遭報應了罷,她也機靈,當下就把趙洛給賣了:“他明日就來提親,姐姐不妨明日裏親自問他。”


    第二日,趙洛早早就來到了府,得了信的家女眷們一起出動,把個花廳坐的滿滿當當。趙洛每日裏朝會對著的臣工比這些女眷的數目多許多,卻也沒有今日來的緊張。


    他本生的俊秀,拘謹起來又有幾分靦腆,一眾女眷看看趙洛,又看看竹,若不是趙洛和衛生的一模一樣,真要懷疑竹用了甚麽手段,誆了好人家的兒郎。


    家女眷對趙洛是越看越滿意,恨不能馬上把竹打包嫁掉,此舉正和趙洛心意,一拍即合,粗算了日,卻是約定後日就來迎娶。


    竹陪坐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幾個娘親和二姐如此草率地把自己嫁掉,也不問問他家做的甚麽營生,尚有何人,一時之間,隻在心感慨,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是有優勢啊。


    家財大氣粗,涉及行業眾多,幾個夫人太太齊齊出動,卻是不要竹動手,一日之間,居然就采辦了一份嫁妝出來。


    竹看著嫁妝單,隻覺頗為眼熟,仔細一想,這不就是當初自己給妹,七妹置辦嫁妝擬定的單麽?!


    可妹是王妃,七妹是可敦,為了怕被人看輕,陪嫁之物務求華貴金美,她嫁的可是失業下崗的前皇帝,沒有退休金的,要這麽多華而不實的東西做甚麽?


    這一對一人高的汝窯大花瓶要擺在那個農家小院裏,豈不是很可笑,拿來儲水麽?


    喝燕窩的細瓷白玉碗,盛放幹果蜜餞的純金雕龍對碗,飲酒用的龍戲珠銀碗……難道叫她走到哪裏都帶著這一堆碗嗎?


    竹拿起毛筆,刷刷刷,從頭劃到尾,滿滿的一冊嫁妝單最後隻剩兩樣東西,金條銀磚,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若把這兩樣送到楚都,應會討得兒歡心罷。


    第二日卻是趙洛前來下聘的日,他謹記竹告誡,自己出身清貴,故而東西不多,卻是樣樣精品,便連徐夫人等見慣了大富貴的也不禁咂舌,悄悄地拉過竹,隨手拿起一件雕花玉瓷,指著下麵禦製的印記問道:“這難道是宮裏流出來的不成?”


    竹眉毛一跳,隨即麵不改色地道:“他家祖上有人入宮隨伺,想是那時候賞賜下來的。”


    想到趙洛麵容俊美,祖上若有女入宮為妃也確有可能,一眾女眷不再懷疑,卻見那聘禮之又有許多稀罕難見的藥材,更有一身男衣袍,衣帽鞋襪俱全。


    竹上前拈起那袍,觀起針腳細膩均勻,樣式新穎,料上乘,登時心有了譜,隻抱著袍默默無語,似乎感受到了趙洛的一片心意。


    記得當初趙洛曾言道,今生今世隻為她一人縫製衣袍,便是自己也絕對不會動上半根針線。重逢之後,她無意間提及自己手藝欠佳,卻是未能給爹爹親手縫製哪怕一雙鞋。


    沒想到趙洛竟然記在心,更甚者打破誓言,親手縫製了這一套衣物為爹爹賀壽。


    竹心感慨萬千,有夫如此,婦複何求?


    翌日,竹出嫁亦是章壽誕,她早早起了身,捧著那一套袍服到了章院內,親手服侍爹爹換上了,章一派天真浪漫,時間似乎從他身上靜止了一般,和竹一起,更像是兄妹,而非父女。


    他似懂非懂地看著一身大紅嫁衣的竹,心頗有些難過,似乎有什麽珍貴的東西要再次失去,以前常常來看自己的姐姐們很久都沒有來了。


    章伸出手來,抓住了竹袍角,抿緊薄唇,一雙眼睛滿是祈求,竹心不忍,隻得安慰他道:“我以後會常常迴來看你的。”


    章卻固執已極,緊緊抓著竹的袍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徐夫人等人又是勸又是嚇也沒能讓他鬆開一個手指,竹無奈地道:“叫爹爹牽著罷,等花轎來了再說。”


    家再次嫁女的消息以光速傳播到了寧都的百姓耳,想起前幾次的熱鬧,無數的百姓從寧都的四麵八方趕來,卻覺得大失所望,這次迎娶的隊伍隻有幾個吹呐手,轎也很是平常,新郎倒是生的俊俏。


    待到日上天,卻還不見家女兒出來,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地喊道:“那小,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不如到我家做女婿罷。”


    趙洛微微一抬頭,陽光映照在了他的臉龐之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有如神,立時有更多的人喊了起來:“我家妹妹心靈手巧,剛剛及笄,做我的妹婿罷。”“我家女兒年方十四,又有陪嫁百畝,還是來我家罷。”


    一眾聲音,又有女尖著嗓喊道:“做奴家的夫君罷!”立刻被眾人所唾棄,卻又有更多的聲音冒了出來:“趕緊把我休了,我要嫁給那個小郎君。”


    “奴家夫君已死,又無嗣……”


    一片鬧哄哄,家的門裏傳來了喧鬧聲,一眾夫人太太簇擁著抓住女兒袖角不放的章行了出來。


    竹心道,昔日裏羨慕西式婚禮,莊重典雅,如今也算是半個西式婚禮罷?好歹自己是由父親交到丈夫手裏的,呃,姑且算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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