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秀藝


    話罷,他伸手指向方才賽歌會之勝出的兩個少女,其之一彎眉細目,很是秀氣,穿著小衣筒裙;另外一個高挑些的眼睛大大,一笑兩個梨渦,藍布纏頭,上身一件敞袖的藍布斜襟褂,下身一條黑色繡了大花的百褶裙,胸前掛滿了銀飾。


    這兩個少女方才俱都聽到了曉蘭驚豔一曲,同時上前,小臂交叉於胸前,大大方方地行了個禮,曉蘭膝蓋微屈,身緩緩矮下,兩隻手交疊在身體右側,卻是還了個萬福。


    大理王妃瞳孔微縮,心道,好標準的大家閨秀做派。


    三個少女互報了年齡,秀氣的玉皎年紀最長,高個的索瑪次之,曉蘭卻是最幼。


    按照長幼的順序,玉皎最先表演,她從身後的背簍裏抽出一把細蔑,五指插入其,分成四束,另外一隻手又抓了把細蔑飛快地穿插起來,兩手上下紛飛,有如兩隻玉蝶上下飛舞,頃刻間,她手裏出現了一個小巧細致的腰簍。


    那腰簍不過巴掌大小,兩頭鼓起,間漸細,卻是個葫蘆模樣,玉皎在腰簍間係上了五彩絲線,捧在手,獻到了大理王妃麵前,大理王妃拎起那五彩絲線,打開兩端簍口卻又掉下兩個小簍來,懸在空,恰如一隻蝴蝶。


    一旁的侍女們俱都驚歎不已,王妃笑著把手裏的腰簍交給了她們傳閱,又喚人來打賞於玉皎,玉皎領了賞,麵露喜色地退到了一邊。下一個輪到索瑪,玉皎珠玉在前,她卻絲毫不見慌亂之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


    索瑪從腕上卸下一串木珠,舉在手裏,向著眾人展示了一下,那串木珠約莫鴿蛋大小,木質原色,表麵光滑,除了一般大小外,並沒有甚麽出奇之處。


    她接著從懷摸出一個木盒,打開,卻是一盒顏料,喚人取了水研開,用筆蘸了在那木珠之上細細塗畫。


    索瑪這一畫,卻是足足耗了兩個時辰,她幾乎一動也不動,手裏的筆尖微不可見地在木珠之上移動,唯有滴滴汗珠自她額上滑落,那專心致誌地樣,就算同為女的曉蘭,也覺得十分吸引人。


    眼見最後一個木珠了,索瑪手裏的筆尖輕挑,終於大功告成,旁觀的眾人莫不唿出一口長氣,索瑪舉起手臂,用袖揩了把額頭上的汗,臉上疲態盡顯。


    大理王妃見狀,對身邊的侍女輕輕吩咐了聲,片刻後,那侍女迴轉了來,把手裏的托盤在索瑪麵前輕輕放下,輕笑道:“這是王妃賞你的胭脂,是娘娘平日裏慣用的。”


    索瑪很歡喜地接過去了,麵上卻是顯出了幾分天真的樣,她把晾幹了的珠串遞給了侍女,那侍女迴身交到了王妃手上。


    大理王妃把珠串舉起,湊在眼前,見那珠串黑漆為底,用黃色和紅色繪出了日月星辰,山河樹木,顏色明快豔麗,一股的大氣撲麵而來。


    王妃把這巧奪天工的珠串遞給了夫君和兒,大理王亦是連連稱奇,段佑擔憂地看向了曉蘭,心道,這個除了吃還是吃的丫頭有什麽本事啊啊。


    場上眾人皆把目光轉向了曉蘭,見她一派落落大方,不禁對她都起了幾分期待,自古歌舞不分家,方才那神曲之後,眾人莫不想到這來自原的大家還有甚麽曲藝,是一展歌喉?還是一舞翩然?


    曉蘭自信的一笑,掏出懷算盤揚了揚,橫在手輕巧一撥,脆生生地道:“我隻打的一手好算盤,做的了賬本罷了……”


    眾皆嘩然,卻聽得曉蘭指了指那腰簍,又指了指那珠串,眉峰一挑道:“隨便開家鋪,這一年的收益買上幾千竹簍數百珠串,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理王和王妃麵麵相覷,場上的其他人卻是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情,居然是個商人!大理王一揚長袖,沉聲道:“這商之一途,終究小道耳,何況若是做了我大理的世妃,又何需靠著開商鋪維生?!”


    自幼便由父親手把手教導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刻到了骨髓裏的東西竟然被貶的一無是處,這話,無疑是生生打了曉蘭一個巴掌!


    段佑臉色一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曉蘭,這些日相處下來,他已經知道這小妞詭計多端,真是半點虧也不肯吃的。若是她咽不下這口氣,口出狂言頂撞了父王隻怕再無轉圜餘地。


    曉蘭默然半晌,罷了,不過就是一個廚,一個商鋪一年的收益定然連禦廚也請得到了。


    轉眼間風淡雲輕,曉梅恭身行了個禮,轉身就要下了這高台,卻聽見一個沙啞地大笑聲由遠及近而來:“大理世妃不需要開商鋪,就需要編這腰簍?就需要做這珠串?”


    台上眾人臉色齊齊一變,一起向下望去,清河邊上一個少年迎風而立,長袍廣袖卻無飄逸之感,瘦削見骨,人如一把鋒芒四射的寶刀,又如陡崖之上的一塊懸石,頃刻之間,就要粉身碎骨。


    他沿著階梯緩緩上了高台,一臉倨傲,這世間的王侯在他眼,竟然似乎一不名。


    曉蘭一見這少年,立刻迎了上去,毫不避嫌地偎依在他身邊,輕輕喚了聲:“表兄!”


    竹摸了摸她的頭,見她比離家時依稀還胖了些,懸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轉過身,對著大理王一拱手,嗓音沙啞,卻散發著獨特的魅力,讓人過耳難忘:“請問王上,天下若是無人行商,物產如何流通?米糧豐收坐等爛於倉房之不成?內陸缺鹽,海邊海鹽卻又泛濫成災,就讓一方百姓無鹽可吃,另一方每日食鹽下飯?”


    她頓了一頓,指了指王妃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索瑪手裏的胭脂,不以為然地道:“若非商人長途跋涉,王妃可穿得上這南地特產的香雲紗?可用的上這千金難求的紅顏坊的胭脂?”


    連續幾個問話,問的大理王無言以對,臉上顯出了些許不快,大理王妃依然笑意盈盈,心卻忖道,這少年好大的口氣,天下間的商人之,姓,驀地一驚,莫非是那家?


    迴想曉蘭的一派大家閨秀作風,大理王妃越發肯定了心猜測,將手按在了行將發作的大理王手上,看向家姐妹,柔聲問道:“你們可是來自大寧的家?”


    竹和曉蘭一起揚起了頭,臉上寫滿了驕傲,有如君臨天下,俯視著大理王妃,傲然答道:“正是家。”


    大理王妃了然地點了點頭,轉過頭對著大理王溫柔地笑道:“王爺忘了麽?我的兩個表姐,一個嫁入了大寧皇宮,一個卻是嫁了大儒家做了兒媳。”


    大理王一臉困惑,皺眉思索半天,一拍椅扶手,豁然開朗地道:“就是把女兒嫁給了徐家外甥的那個表姐吧?”


    一旁的段佑忍不住出聲補充道:“她家大姐嫁給了大將燕淩雲,二姐是開錢莊的那個嚴家家主的夫人,三姐嫁給了表哥,五妹又是新晉大儒的結發妻……”


    每說一個,大理王的眼睛就睜大一分,吃驚不已:“這家的女兒嫁的還真是顯赫。”


    一旁的竹卻每聽他說一個,臉便陰沉一分,待段佑說完,語氣冰冷地道:“我家姐妹秀外慧天下無雙,甚麽樣的男兒配之不上?!”她認真地道:“能娶到我家姐妹是他們的福氣,家的女兒,就算嫁個平頭百姓,也早晚會顯達人前!”


    曉蘭亦是連連點頭,揚了揚手裏的算盤,朗聲道:“家的女兒,一生姓,一世姓,嫁不嫁人,有什麽區別?”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隻覺心意相通,今生今世,做了家女兒,做了姐妹,足以傲視天下。


    兩個人相對一笑,商之一途,博大精深,可顛覆一國,可掌控天下,這大理王,今日不明白,明日也會叫他曉得。


    姐妹二人攜手下了台階,卻是不再看大理王和王妃一眼,段佑望著曉蘭的背影,心緒難寧,對著大理王和王妃深深一鞠躬,堅定地道:“山茶花再香,牡丹再美,也不是孩兒喜歡的那一朵。孩兒隻意了這一朵睡蓮,請父王母妃原諒孩兒的任性罷,終我一生,隻想追隨她的腳步!”


    話罷,段佑大步甩開,卻是向著家姐妹追去了。


    竹和曉蘭下了高台,徑直向著河邊行去,遠遠地望見一群少女穿著各色彩裙,嘻嘻哈哈地圍在了一處,手不停地抓起花瓣揚起灑下,有如下了一場五彩繽紛的花瓣雨。


    曉蘭好奇地問道:“我們去那邊麽?她們在做什麽?難道有絕世美男不成?”


    竹聞言一挑眉尖,問道:“甚麽絕世美男?”


    曉蘭和姐姐在一起後,心情放鬆許多,又迴複了一身孩氣,咯咯笑道:“這裏的少女很是有趣,會向心儀地男身上灑花瓣。看這架勢,一定是個絕世美男才引得了這麽多的少女。”


    竹臉皮一陣抽搐,楊花,楊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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