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寫道,趕製一批短衫,前麵繡上錦繡天下,後麵繡上數字,還要三套額外的,隻繡上錦繡天下即可,這些衣服的料子要用最結實的,切記切記。


    寫完信,見天色已晚,便留在竹園睡了。


    第二天,天還蒙蒙黑,文竹右眼狂跳,怎麽也睡不著了,摸索著披上件衣服,爬起來出恭,結果腰帶掉進了馬桶裏,提溜著褲子迴到床上,被子一蒙,好歹又眯了會兒。


    早上擺了飯,紅豆小米粥,文竹舀起一勺,正要吹一吹再吃,一邊的進寶小聲道:“小姐還是嫁給洛公子罷。”


    文竹手一抖,那勺熱粥全澆到了腿上,她猛地跳起,又把桌上一碗粥都打翻,燙的她右手通紅。


    進寶慌了神,略帶哭腔地喊道:“小姐你沒事罷,我我去找藥。”


    片刻後,進寶小心翼翼地給文竹上了藥,低著頭不敢看文竹,淚如珠串順著下巴滴個不停,文竹悶悶地道:“我手動不了了,你喂我吃飯罷。”


    進寶拿帕子揩了揩淚,大聲地應了,又去打了碗稀飯,剛喂兩勺,出去給文竹取衣服的招財迴來了,放好衣服,一聲不響地湊到近前,低聲道:“小姐,你還是嫁給洛公子罷。”


    文竹真惱了,一拍桌子,怒道:“你們被誰收買了?說,看來真當我好欺負了。”


    進寶滿麵的委屈,招財一臉壯士就義般地英勇,二人齊齊跪下,進寶囁囁地揪住了招財的襟子,文竹盯了招財半晌,伸出手指,指著進寶道:“你來說。”


    進寶被文竹死死盯住,強撐半晌,很沒骨氣地道:“是老爺叫奴婢們說的。”


    文竹冷笑一聲,“你們是老爺的丫鬟,還是我的丫鬟,別搞不清楚自己個兒的主子。”


    招財一臉正氣地道:“奴婢們相信老爺不會害小姐。”


    文竹被她一句噎死,惱道:“此事休得再提,否則我便去換兩個丫鬟來。”


    文竹飯也吃不下去了,命招財進寶伺候她更衣,便準備去看眼妹妹們。招財進寶耍起了小脾氣,對文竹的吩咐一板一眼地照辦,偏就半個字也不說。


    冷戰麽?文竹心中冷哼,平日真太慣著這兩個丫鬟了,都搞不清誰主誰仆了,還給她臉色看。


    文竹脾氣上來,也是半字不說,一應事物全都自己動手,本就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又有什麽做不來的?片刻功夫已然打扮妥當。


    進寶還好,比較遲鈍,招財一張臉煞白,眼眶泛紅,強撐了半天,終是哭了,文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心道,你們沒事給我添堵,還跟我玩冷戰,好麽,姑奶奶陪你們玩了,你倒委屈了,這小姐沒法做了。


    對著招財狠狠地道:“哭什麽哭,小姐我還沒死。”


    話音剛落,一個溫柔的女聲道:“好好的提什麽死不死的。”卻是徐夫人帶著個婆子來探她。


    見招財進寶一臉委屈,文竹崩著個臉,徐夫人笑道:“誰惹咱們三姑娘生氣了?”


    擺擺手,那婆子乖覺地帶著招財進寶下去了,徐夫人端坐一旁,道:“竹兒也坐下罷。”


    待文竹坐下,徐夫人淺笑道:“元元和洛小哥,竹兒心中可有決斷?”


    見文竹不語,徐夫人又道:“為娘今日隻跟你說一句實在話,咱們女人,嫁個自己喜歡的,不若嫁個喜歡自己的。”


    文竹默然,這是做說客來了麽?


    前腳送走徐夫人,後腳二夫人一身大紅羅裙帶著個婆子來了,那婆子精瘦精瘦,一張臉麵無表情,二夫人對她吩咐了句:“孫管事,你去外邊守著罷。”孫管事福了一福,低聲應了,拉了招財進寶一起,便去了外麵。


    文竹對這二夫人一向敬而遠之,今日雖不知她為何來此,卻也虛與委蛇一翻。


    二夫人見她敷衍搪塞,不由心生委屈,看著她,竟哇的一聲哭了,邊哭邊道:“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二娘出身低賤,平日裏待我便不如別人貴重。”


    文竹恍然,二夫人以往種種頓時都有了解釋,缺乏品位是家教使然,耀武揚威隻因為底氣不足,二夫人實是幾個夫人太太中最單純的一個了,再看著她便不像從前般覺得麵目可憎。


    便好言相勸道:“二娘多心了,二娘的吃穿用度和大娘不都一樣的麽?”


    二夫人破涕為笑,抽著鼻子道:“那倒也是。”


    文竹投了個帕子給她,二夫人接過來抹了抹臉,道:“二娘今天有話要說,咱們女人嫁誰都是一樣的,早早生個子女才是靠得住的,你大姐二姐對我管的嚴,可有甚麽好吃的好用的都第一個給我送來。”


    又一個說客……


    送走二夫人,四太太馬上到了,帶著個小丫鬟,輕輕吩咐了句,那小丫鬟便和招財進寶一起耍去了。


    四太太拉過文竹的手,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道:“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無論嫁給誰,你隻要恪守本份,對待夫君溫柔順從,一定會稱心如意的。”


    說客……


    文竹無精打采地等著,既然三個娘都來了,這五娘沒道理不來。果然,五太太一身淡紫羅裙,施施然地來了,少了幾分媚態,多了幾分素雅,看上去清麗可人。


    招財進寶識趣地守在了外麵,文竹未待五娘開口,先下手為強地道:“五娘可是對竹兒的婚事有所指教?”


    五太太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羅帕輕掩唇角,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五娘也不賣關子了。咱們女人嫁誰都無妨,關鍵自己要靠的住,當年五娘紅透半邊天,最後年紀大了,花娘還不是迫我賣身?幸好手裏尚有私蓄,一點點填她那無底洞,才等到你爹爹為我贖身。”


    五太太徑自迴了,文竹一人坐在房中,手裏拿起個茶杯,無意識地轉著。


    四個說客,四套言辭,各有道理。


    細細琢磨,文竹心中一驚,徐夫人說嫁個喜歡自己的,二夫人說子女才是靠的住的,四太太講嫁誰都一樣關鍵要恭敬順從,五太太呢,便號召女兒當自強,這豈不是說,幾個夫人太太沒一個心裏有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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