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想起文家嫁出去的女兒們,文梅苦熬成妻,文蘭不過小康之家,文竹頓時醍醐灌頂般,文章一片苦心,昭然若揭,夫人們既已嫁入文府,便終身不會離開,自是有什麽樣的能力便顯示什麽樣的氣派。


    女兒們,女兒們,卻終究是要嫁人的,嫁入文家這種豪富之家的幾率有多大?便是那相府王宅,定也比不上文府財勢,若是個書香門第,隻怕更為清苦。


    自幼便讓她們僅若小康之家,安貧樂道,處於逆境便不會自怨自憐,加上文家的嫁妝,求得一世安寧自是不難。


    文章竟心狠至此,明明有萬貫家財卻絕不驕縱自己的女兒,愛女如斯,天下父親幾人能做到?


    文富家的在一旁陪著,文竹在房中看著冊子,忽聞得外麵一陣鬼哭狼嚎,聲音淒涼,漸行漸近,竟向她房中行來了。


    文竹寒毛直立,皺著眉頭出房去看,文富家的並招財進寶跟在了身後,卻見雙胞胎兩個手牽手,兩張臉上涕淚直流,蹣跚行來。


    雙胞胎隻在文竹第一次見時哭成這樣,便是挨打那次也死撐著沒有出聲,文竹不由一怔。


    雙胞胎一起撲到文竹懷裏,哭道:“姐姐,疼~~”


    文竹心疼地擁著她們,上下摸索,連聲問道:“哪裏疼?是不是跌了,傷到哪裏了?”


    雙胞胎跌坐地上,抬起兩雙小腳,卻見那腳彎成一個異常的弧度,強塞進一雙三寸許長的繡鞋中,鞋麵上隱有血跡滲出。


    文竹一陣心慌,忙用手去扒她們的繡鞋,見那兩雙小腳被白綾層層包裹,白綾上已是血跡斑斑,那白綾卻是用針線密密縫死,一時竟撕之不開。


    文竹心急如焚,頭也不迴地吼道:“剪子,趕緊給我拿剪子來。”


    招財立刻跑迴房拿了把剪刀來,文竹顫抖著手,一時竟然無法動剪,雙胞胎已是疼的死去活來。


    文竹幾個深唿吸,待手不那麽抖了,連連幾剪,把那白綾斷開了,一旁的招財和進寶幫著拆布,俄而,雙胞胎如白玉般的小腳露了出來,卻象是被血水泡過一樣。


    文竹一陣精神恍惚,視線模糊起來,雙胞胎伸手來摸她的臉,卻是不知不覺,竟已淚流滿麵。


    文竹任那淚水狂湧,粗啞的嗓子低聲道:“去請大夫。”文富家的立刻去吩咐了。文竹伸手抱起一個妹妹便向她房裏走,這個妹妹卻掙紮不休,哭道:“四姐昏過去了,那老妖婆要向八妹下手了。”


    文竹一頓,立刻把妹妹放在地上,冷冷地吩咐道:“你們把兩個小姐抬迴我房裏,除了大夫,任何人不得靠近。”


    話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卻見文富家的迎了上來,文竹邊走邊喝道:“那老妖婆在哪裏?”


    文富家的低聲道:“在四小姐房裏。”


    文竹行到梅樓門口,聽得文曉菊異常乖順的聲音傳來:“嬤嬤幫我洗腳吧,這些下人粗手粗腳的,怕浪費了這一盆藥水。”


    一個女聲柔柔地響起:“府上的小姐若都象八姑娘這樣,老奴又何須如此為難。”


    文竹微怔,片刻後,傳來一聲無比尖銳的嚎叫,文竹一急,立刻推門而入,抬眼見文曉菊光腳站在貴妃塌上,一個四十左右的婆子捧著臉淚水直流,那張臉上紅腫異常,慘不忍睹。


    她一邊向文曉菊逼去,一邊罵道:“你們文府下九流的商販子,真是好教養,教出一堆小潑婦……”旁邊幾個丫鬟婆子目瞪口呆地愣在一旁,俱是看得傻了。


    文竹大怒,三步並成兩步,飛起一腳,正中那婆子腰間,立刻把那婆子踹倒在地,咬牙切齒地道:“你們還呆著作甚,還不把她給我按住!”


    文富家的立刻上前,兩手張開,撲倒在那婆子身上,發呆的幾個丫鬟婆子方反應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那婆子死死按住。


    文竹冷笑,慢慢地走到那婆子麵前,見她心有不甘地瞪著自己,一張嘴巴猶自罵道:“文府淨出些偷雞摸狗之輩,你們這些小娼婦就該被賣到青樓,啊……”


    卻是文竹抬起腳,緩緩地向她臉上踩去,那婆子心中恐懼,忍不住尖叫出聲。


    文竹見她駭極,毫不猶豫地一腳落下,又旋了幾旋,方放下沾滿血跡的腳,淡淡地道:“如果我文府向徐家要了你,徐家也不會不允罷。”


    那婆子一張臉完全爛掉,恐懼的無法言語,文竹冷冷地道:“既然是徐府來的,便送到大娘那裏罷。”頓了頓,掃了眼房內的幾個丫鬟婆子,無人不低下頭去,冷冷地對文富家的吩咐道:“這房裏的下人們護主不利,全部貶為粗使丫鬟,送到灶上去。”


    話罷,徑直向文曉菊去了,文曉菊呆呆地看著她,突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文竹心裏一顫,八妹,可是從來都沒哭過的。


    抱著文曉菊,輕輕拍著她的背,文竹輕柔地道:“乖,姐姐在這裏呢,沒事兒了阿。”見文曉菊漸漸止了聲,卻還依偎在她懷裏,一雙眼睛裏飽是驚嚇,不由一陣心痛。


    文曉菊輕輕地道:“四姐昏了過去呢,六姐七姐哭的好厲害,求著她不要再弄了,她不聽,曉菊好怕,卻知道求也沒用,便想著誆她近前……”說到後來,卻是鎮定起來。


    抬頭望著文竹道:“三姐,快去看看四姐罷。”


    文竹點點頭,抱著文曉菊向文菊閨房走去。推門而入,見文菊蒼白著臉躺在床上,依然昏迷,額頭不斷滲出冷汗,文富家的伺立一旁,為文菊擦著汗,她先來一步,卻是已經剪開了文菊腳上的白綾。


    文竹視線挪到文菊腳上,不由一怔,文菊年紀最長,腳已長成,受的苦楚便最多,一雙腳的小腳趾異常軟弱地搭了下去,竟是已然斷了。


    文竹忽得覺得自己方才太心軟,怎麽沒打斷那婆子雙腳。連催文富家的快去請大夫。半晌,大夫和文府的夫人太太們一起來了,待大夫診完開了方子,命人跟著去抓了藥,又把鬧著的雙胞胎也一並挪到梅院來,喂孩子們吃了藥,夫人太太們便守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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