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迴頭綿綿都知道管家的臉色肯定不好,他事不關己的掛上包容微笑,儼然一副縱容幼弟的寬容模樣,一看就讓人放下戒心。


    “衡少爺,這衣服是我的。”管家的臉漲成豬肝色,他覺得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曆,上麵八成寫著:流年不利,黴運當頭。


    顧衡臉色一僵,平日裏管家對他很照顧,而且他能在莫家活的如魚得水,有很大原因也是歸功管家,誰叫整個莫家傭人都歸他管,顧衡從小就很會做人,嘴巴又甜,往日裏哄得管家臉上菊花都皺成一團,要什麽有什麽。


    不會因為管家是下仆就頤指氣使,反而和他打好關係。


    沒想到,今天弄巧成拙了。


    “小衡,怎麽這麽沒規矩,還不向你二哥道歉。”一陣嬌嗔打破了這僵硬的局麵,雖是責怪,但語氣卻是婉轉動聽,讓人聽到也不忍責備顧衡。


    從裏麵大廳出來的婦人被眾星捧月般的緩步走向他們,穿著黑色露肩晚禮服,頭發高高盤起,高貴典雅的氣質展露無遺,描繪精致的妝容讓她看上去猶如少女,歲月的痕跡在她的臉上幾乎沒有蹤影。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都是一位優雅的婦人,她就是莫夫人。


    綿綿心底冷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給自己解圍,他就不信莫夫人不知道顧衡在外麵故意為難他,她極有可能是在暗中觀察自己,要是顧衡能將莫決商的氣焰打壓,她樂得圍觀,不幫忙也不阻止,別人說起來那也隻是小孩子不懂事一句話能夠歇過的事情;若是顧衡沒有成功,她適時過來緩和氣氛,體現當家主母的氣度風範,又能給莫決商好印象,何樂而不為鐵血狂少。


    之前外麵那隆重的歡迎儀式,要是沒人欣賞怎麽行呢,就是給裏麵的這群人看的。


    既然莫決商作為私生子的身份迴歸是必然的,與其遮遮掩掩的不讓人知道,還不如開誠布公昭告天下,也省得被人背後閑話。


    誰是最好的傳話筒呢?當然是這群閑的無聊的貴婦人們,她們有錢有閑的生活,八卦是點綴生活的必然催化劑,空虛的生活讓她們終日樂忠於各種舞會。


    莫夫人舉辦這樣的宴會是非常正常的,不會惹起任何懷疑。


    從剛才盛大的歡迎儀式到現在親自替綿綿解圍,莫夫人善良大度的當家主母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通過這些傳話筒,會形成更高的名譽,婦德是華夏對婦女最高的評價了,好的名聲往往能帶來想象不到的隱性好處。


    就算是最後莫決商因為某些原因被處理掉了,但因為前期莫家人的良好表現和善待私生子的名聲上,也不會將懷疑的目光給莫家。


    一係列互相牽製的影響力,都是對莫家百利無害的,這樣縝密的心思,這才是綿綿感到忌憚的。


    是莫夫人想的?應該不是,就莫決商記憶裏,莫夫人雖然聰明有餘,卻太過自負,想不出那麽周密的事。


    這宴會是前世沒有的,綿綿最大的依仗就是前世的記憶,那可以讓他隨時做出最快的應對的方式。


    前世的莫夫人隻是進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給了莫決商一個十足的下馬威,並在見到莫決商後采取冷處理,就像家裏隻是多了個閑人出來,沒有所謂的歡迎宴會,更沒有所謂的解圍,命運的軌跡在這裏出現偏差。


    是誰在這背後推動一切,那個意外是誰?


    這九曲十八繞的想法綿綿也隻是用了一瞬間就思考完畢,然後就揚起貴公子似的笑容,就像一顆溫暖的小太陽,讓本來對這個私生子感官不好的婦人們愣了愣,就要出口的諷刺也收了迴去。


    “哼,我才不要道歉!”顧衡因為被莫夫人訓斥了,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自覺姨媽已經不疼他了,一哼氣瞪了眼綿綿,撒腿跑了出去,管家忙跟在後麵追著。


    莫夫人慈愛的搖了搖頭,才轉而優雅中透著一絲清傲,這是理所應當的,麵對綿綿這是比較恰當的態度,既表現了正室的高貴又不會落人口實,“小衡是被我寵壞了,但他沒有惡意,決商別放在心上。我可以這麽喊你嗎,決商?”


    “當然可以,夫人。”你都喊了,我還能反對嗎?


    在綿綿眼裏,莫夫人就是一條毒蛇,沒人的時候才會露出毒牙。


    莫夫人矜貴的點了點頭,並向眾多夫人介紹了綿綿,也算和平解決與私生子的第一次見麵,主辦舞會的莫夫人作為家中主人,當然是非常忙碌的,很快就被人叫了出去,留下綿綿一個人孤立無援的站在眾多七嘴八舌的婦人之間。


    在沒人看到的角度,莫夫人冰冷一笑,哪裏還有剛才高貴優雅的模樣,一瞬間的變臉並沒有人注意到,又恢複常態,笑著端著杯香檳,與眾多圍著她的貴婦舉杯飲用。


    “我說莫夫人,你就放心吧,圍著那野種的都是這個圈裏有名的毒舌婦,那一張張嘴巴跟淬了毒的刀一樣,保管把那個小雜種說的無地自容!恨不得鑽地洞進擊的寵妃!”說話的婦人也是家中有這種私生子的情況,很是義憤填膺,自以為和莫夫人那是同仇敵愾。


    “莫夫人什麽都好,就是過於善良,連這樣的野種都容下,小心哪天野種爬到你頭上!”


    “交給我們吧,幫你出出氣!”


    “這……會不會不好。”莫夫人憂鬱的望著她們,傷感的宛若隨時會落下淚,似乎覺得她們說的太過嚴重,麵露憂色。


    “好了好了,你啊,就是太心軟,看著吧,那野種很快就會羞憤的逃離這裏!”


    在眾夫人你一眼我一語的勸慰著,閑的無聊的她們,總算找到點事情做,打著給莫夫人出氣的噱頭,一致將目光投向在門口被眾多夫人圍著的綿綿身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


    本想等待著莫決商羞憤,無地自容的離開,但她們愣住了。


    想象的畫麵沒有出現,反而能聽到那個方向傳來笑聲,這是怎麽迴事!?


    而他們關注的中心,是這樣子的。


    “再變一個,再變一個,我要變戒指!藍寶石的,最大的那種!”


    “我要玫瑰,一百朵,快給我變~~!”


    “我先,明明是我先說的!”


    “決商,我和你母親很熟,你是不是應該先給我變~~!”


    “不帶你這麽走後門的,決商,阿姨很喜歡你,明天就阿姨帶你出去逛街,小小年紀那麽辛苦,肯定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你居心何在啊,決商哪裏看得上你這個老妖婦啊!”


    眾夫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一種幹架的趨勢,一起爭奪綿綿這塊香餑餑,能讓她們這麽快失去罵人鬥誌,當然是因為綿綿成功周旋於她們之間,將情聖功力發揮到極致,一個個魔術層出不窮,加上優雅的談吐,廣博的才學,溫柔的凝視和每每逗人發笑的話語,什麽話題他都能順利接上,順利勾起眾人的談性,讓莫夫人的計劃胎死腹中。


    想用流言重傷他,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莫夫人。


    此時莫夫人暗地裏咬牙切齒,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群人是去找茬嗎,一個個犯什麽花癡!那是可以當你們兒子的少年,根本和你們不同年代的!


    莫夫人沒有真實感受過,當然無法體會情聖們出神入化的功力。


    被莫夫人心底咆哮的夫人們完全無所察覺,她們為什麽不能沒有春天?難道深閨怨婦就不能對一個優雅風趣幽默的男人心生好感?誰規定的!


    一開始,這些夫人的確肩負著攻擊綿綿的打算,來勢洶洶將綿綿圍堵在中間,一個女人等於500隻鴨子,少說也有十來個夫人,相當於5000隻鴨子,正常男人看到都要望而卻步。


    還沒等那夫人開口,綿綿溫柔一笑,牽起柔和醉人的弧度,配上那張花美男的臉,那秒殺力是無敵的,他輕柔的力道探手輕輕瞭過那位夫人的耳際邊,一朵還帶著露珠的玫瑰花突然出現在他的手上。


    在夫人愣神之際,執起那朵露珠玫瑰,行了一個優雅的騎士禮儀,彎身將玫瑰獻了上去。


    夫人們哪裏被這麽對待過!


    這些夫人既然是被故意派來為難綿綿的,那張嘴巴顯然是很厲害的,這類夫人一般外貌普通,甚至醜陋,她們很少能被羅曼蒂克環繞,即使年輕時有,現在這漸老的容顏還有誰願意對她們溫柔相待血腥王妃。


    哪個女人年輕時沒坐過白馬王子的夢,即使明知是虛幻的,也是幻想過的。


    偏偏綿綿做了她們心底早就被埋藏的幻想,做的自然而真誠,那雙眼睛像是注視著她們每一個人,專注的傾聽她們每一句話,就算那麽多夫人七嘴八舌,他似乎遊刃有餘,沒有落下任何一個人,照顧的方方麵麵,從沒有一個男人能做到他那樣紳士,像對待公主一樣的和她們相處。


    綿綿,散發著令人神魂顛倒的氣質,跨越年齡,像是知己一般和她們暢所欲言,短短時間就虜獲了夫人們的好感,甚至有人開始為他打抱不平,自動腦補了綿綿以前在平民區的悲慘日子。


    在他們這個小圈子,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唿聲談笑聲,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莫夫人幾乎要捏碎自己手上的酒杯,勉強維持的笑容有崩裂的跡象,眼底浮現出惡毒和狠幾乎要壓抑不住。


    這個小雜種,到底怎麽可能!?


    在平民區,跟著那樣一個母親,怎麽會有這樣的談吐!


    “母親,我給你換一杯吧。”柔和的聲音,在莫夫人的身後響起,一個宛若從水墨畫卷中走出來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噙著春風化雨的笑意,一身清雅的白色休閑裝,雅致俊逸的臉透著股淡然出世的味道,單單這樣看著就能心曠神怡。


    還沒反應過來,莫夫人手上快被捏碎的杯子被男子換成了新的香檳酒。


    將換下的酒杯遞給傭人,才彬彬有禮向莫夫人周圍的人打招唿:“夫人們,晚上好。”


    “晚上好。”夫人們邊說著,邊羨慕的望向莫夫人,有這樣的兒子,難怪莫夫人寵上天了。


    莫夫人當看到愛子時,原本陰鬱的心情退了下去,剛想伸手撫摸兒子背部的手停下了,因為她看到了跟隨兒子前來的幾個分家家主。


    攪局的來了!


    最近因為遺產問題,這些分家家主一個個鬧騰開了,雖然他們各有各的目的,但這次目標一致,自然是集中起來要瓜分下一大塊財產。


    莫新陽作為家主,卻將所有事情都推給了莫爵。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所有分家家主都沒將莫爵當迴事,不知道哪裏來的風聲,讓這些分家家主聽說莫新陽的私生子被接了迴來,幾乎是以挾持的姿態帶著莫爵趕來本家。


    這群鬧騰的人,連今天都不安生嗎!?


    莫夫人隻感到事情已經偏離她原本想要的結果,不但沒給莫決商下馬威,反而讓人看到了莫家的內亂。


    也許是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綿綿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麽,視線睇了過去,透過人縫間,與一雙柔和的眼神對上。


    兩個本質都不是善茬的人,在這一刻卻奇異的用厚厚麵具築造出來的假象試圖看透對方。


    僅一眼,兩人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雙方視線在空中交匯隻有短短的幾秒,因人流的浮動,繼而錯開。


    煞風景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大的就連綿綿這邊也能聽到,“這是認親大會嗎?怎麽連血統都沒確認過夫人就把人帶迴來了呢,莫家的血統可不容混淆。”


    “不會是冒牌貨吧!”


    “我們作為莫家的一份子,有權力要求莫決商驗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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