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冉今日的服裝是黑色,頭發梳了一個低發髻,在這樣光彩四溢的場合泯然眾人。


    可顏望舒卻看見她上衣別致的一字肩堆堆領設計,肩頸和鎖骨線條優雅美麗,傘狀長裙,動作時裙擺靈動的揚起。


    顏望舒覺得她很美。


    但她一直和顧辰聊天的畫麵,就不太美了。


    晚宴人多,自然吵鬧,說話時難免湊近,聽話的人還得微微湊上耳朵。


    當溫冉如此時,小巧圓潤的耳垂上,細而長的流蘇珍珠耳線在她脖頸處蕩漾。


    顏望舒隻想在她光潔的脖頸上咬一口。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種情緒叫吃味。


    有些酸,有些憋,有些堵,還沒有宣泄的閘口和立場。


    顧辰人氣高,被人排著要合照。


    他都不推辭。


    溫冉便識相的退到一邊,觀看欣賞來來往往的華麗珠寶。


    然後她看見鄢染。


    鄢染穿著白色綢緞修身長裙,胸部渾圓,腰肢纖細,項鏈、耳墜、手環、戒指一水的高品質粉歐泊款式。


    粉歐泊不具有變彩效應,但是質地細膩溫潤,襯得她肌膚瓷白,又透著嬌嫩柔美。


    她往水晶台的方向走,手上端著酒杯,裏麵的酒水都是淡粉色。


    有人要和她合影,她停下腳步,大方的配合。


    合完影,又朝水晶台方向走。


    她走到顏望舒身後,沒打擾水晶台聊天的人,靜靜的站在那兒。


    還是顏望舒旁邊的人注意到她,起身跟她握手打招唿。


    她微微躬身,謙遜有禮的和人握手。


    顏望舒沒起身,側頭望了一眼,言談自若的又坐正。


    鄢染與那些人聊了幾句,走到顏望舒身側,微微躬身,一隻手壓著胸前,一隻手舉著酒杯。


    她禮服胸口本來就低,這麽用手遮擋的動作,倒是又添了幾絲欲拒還迎的風情。


    看她的口型,應該說的是“顏總,我敬你一杯。”


    顏望舒卻沒動。


    鄢染沒退卻,笑意綿綿的同顏望舒說話。


    溫冉看見她粉嫩的唇一張一合,說了好長一段話。


    然後,顏望舒突然抬眸,看了眼溫冉。


    對上視線的一瞬,他便收迴目光。


    他側頭看著鄢染,嘴角極淺的勾了一下,舉起酒杯和鄢染碰杯。


    接著,鄢染在顏望舒旁邊的位置坐下。


    溫冉收迴目光,垂眸看著杯子裏的酒。


    她手腕動了一下,杯子裏的酒便輕輕旋轉,掛著杯壁又沉落杯底。


    溫冉感覺有些無聊了,而且站了這麽久,她腳也不舒服。


    主要是,李婉的鞋並沒有很合腳。


    溫冉把酒杯放下,往晚宴廳出口走。


    她穿過人群,最後,迴頭看了眼水晶台。


    噴色蕨葉和肯尼亞玫瑰遮住了視線,她什麽也沒看見。


    顏望舒再抬眼看溫冉時,她人已經不見了。


    他目光敏捷搜索。


    然後起身。


    他利落的扣上西裝扣子,對霍驍眼神示意,又對旁邊的客人微微頷首:“失陪一下。”


    晚宴外麵,是一條走廊。


    這裏區別於宴會上的喧囂,很靜。


    溫冉正走著,突然聽見後麵有急促的,沉重的腳步聲。


    她轉頭,看見是秦霄。


    不知為什麽,心裏有絲奇怪的漣漪。


    溫冉穩定心緒,禮貌的和秦霄打招唿:“秦特助,你好。”


    “溫小姐。”秦霄點頭示好,然後比了個‘請’的手勢,“顏總請你去趟展廳。”


    “展廳?”溫冉有些驚訝。


    此次活動,除了新品珠寶,還調了三百餘件頂級珠寶,每件價格從數百萬到數億不等,都是‘卡萊爾’為晚宴上的客戶準備的。


    像溫冉這樣級別的工作人員,是沒資格進入展廳的。


    秦霄點頭,又道了一句:“請。”


    溫冉跟著秦霄往展廳走,很明顯這裏的安保比晚宴廳更嚴密。


    重重關卡後,展廳陳列區豁然開朗,深淺不一的燈光下彌漫著天然植物香薰。


    溫冉環顧四周,眼睛都亮了。


    又走了幾步,她看見顏望舒。


    顏望舒身姿挺拔的站在一扇冰冷的玻璃前。


    他胸口有一枚紅色寶石胸針,吊著鑽石漸變流蘇,增加了服裝的層次。


    低調又奢華。


    溫冉視線從顏望舒胸口的紅寶石緩緩上移,撞上他的眸,淺淺的瞳色像一潭神聖的湖水。


    溫冉突然想起曾經看過一個關於‘貝加爾湖’的紀錄片。


    湖麵平靜,湖水清澈透明,神秘、深沉,令人無法抗拒,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但湖底高深莫測,深藏危險。


    顏望舒向溫冉走來時,溫冉才注意到自己出神了,連秦霄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


    溫冉迴過神,竟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她想,可能因為剛才想到的紀錄片涉及危險,竟也覺得顏望舒此刻危險。


    溫冉定住步子,先開口:“顏總,請問有什麽事?”


    顏望舒深深地看著她,看了半響,沉氣道:“沒事。”


    溫冉滿腦袋問號,卻也不能表現不虞,於是禮貌道:“那我先走了。”


    她剛轉身,就聽見顏望舒叫自己的名字。


    溫冉,兩個字,很沉。


    溫冉轉頭,疑惑的看著他。


    她的目光太清澈,沒有任何情愫。


    顏望舒突然覺得沒意思,自己這樣太沒意思了。


    於是直接表達:“剛才看見你和顧辰在一起,我不高興。”


    溫冉瞳孔微震,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


    顏望舒又淡然的補了下一句:“所以剛才沒拒絕鄢染,是想氣你。”


    溫冉感覺心裏似有若無的波瀾,撇開視線,看著旁邊的一顆祖母綠戒指。


    顏望舒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看你走了,想著你真氣了,又感覺舍不得。”


    ‘舍不得’三個字太過寵溺,溫冉有點受不了。


    她感覺局促,細聲道:“我沒被氣到。”


    所以你不用舍不得。


    顏望舒頓了兩秒,心生寒氣:“溫冉,你是真會氣人。”


    每個字都咬的特別重,怨念,還無可奈何。


    溫冉卻不作聲,甚至還側身往旁邊走了兩步,視線盯著那顆祖母綠的戒指,像是若無其事的在欣賞。


    她頭低垂著,睫毛卷翹,鼻尖小巧,唇微微抿著,耳邊的發絲散落一撮與珍珠耳線纏繞。


    顏望舒看著這一幕,鬼使神差的抬手,指腹一揉,她發絲和珍珠耳線便分開。


    溫冉一整個心亂如麻,可她還沒作反應,他已經收迴越界的手。


    他看著她光潔的脖頸,低聲問:“你厭惡我嗎?”


    溫冉視線是虛的,艱難的過了一遍他的話,然後,誠實的搖頭。


    顏望舒喉結滾了滾:“討厭我?”


    溫冉認真思索,又搖頭。


    顏望舒微微探頭,企圖去看她臉,可她察覺到,別開臉。


    顏望舒沉了口氣:“溫冉,我們試試好不好?”


    在密閉的空間,他低沉的音色似乎在迴蕩。


    他已經控製不住心裏的欲念化作貪婪,思忖後道:“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溫冉有一種心髒倏然縮成一團,血液衝上大腦的麻痹感。


    她震驚他的話,又下意識想去推翻他的話,想要證明都是假的。


    她轉頭,小臉急色,直勾勾的盯著他:“你騙人。”


    顏望舒也有急色,脫口而出:“說到做到。”


    “我要‘卡萊爾’,你也給我嗎?”


    果然,顏望舒微震驚之後,沉默了。


    溫冉心裏終於緩緩沉下來。


    她證明了,心裏的不虞和虧欠感好像消失了,可是也並沒有舒服。


    秦霄走進來,皮鞋聲格外響,但是兩人都沒有看他。


    秦霄明顯感到氛圍不對,小心翼翼湊近:“顏總,時間到了。”


    顏望舒依舊看著溫冉,眼底晦暗不明。


    好幾秒後,他收迴視線:“好,你先安排,我馬上過去。”


    接著,皮鞋聲漸遠。


    恢複靜寂。


    顏望舒:“晚宴演出快開始了,我要做講演。”


    溫冉:“......”


    “或者你想繼續留在這兒?”


    溫冉思了兩秒,點頭。


    顏望舒沒拒絕:“八點後賓客會過來。”


    溫冉明白,點頭:“我會提前離開。”


    顏望舒沒再說什麽,大步離開展廳。


    顏望舒離開後,溫冉開始欣賞珠寶。


    可是,這樣琳琅的展廳,她也隻是匆匆過目,心裏都是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要‘卡萊爾’,你也給我嗎?


    惦記、糾結沒有答案的問題,或許是人的天性。


    溫冉自知,明明他的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半個小時後,溫冉才離開。


    她重新進入晚宴廳,此刻舞台上正是大名鼎鼎的太陽馬戲。


    溫冉無心看,從宴廳側邊走過,轉了一大圈也沒看見李婉人。


    溫冉隻好給李婉打電話。


    可是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


    舞台上的表演結束,響起掌聲。


    掌聲結束,溫冉趁機彎腰走到傑西卡座位邊。


    “傑西卡,你知道李婉去那兒了嗎?”


    傑西卡搖頭。


    溫冉迴到宴廳側邊,想著待會兒再給李婉打個電話。


    舞台上的表演又開始,上場的是一隻交響樂團。


    突然有人碰了碰溫冉胳膊。


    溫冉轉身,是‘卡萊爾’市場部的一個年輕女同事,溫冉不太記得她名字,疑問的看著她。


    女同事示意溫冉跟她走。


    到了一個稍微偏遠的角落。


    女同事臉色為難,說:“我看見李婉了。”


    “嗯?”溫冉還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喝醉了,被人帶走了。”


    “我們公司的人嗎?”


    女同事搖頭。


    溫冉反應過來,心瞬間揪起,一把抓住女同事的手:“是誰帶走她?帶去哪兒了?”


    女同事為難的把手抽出來:“也算我們公司的合作客戶。”


    “誰?”


    “我以前跟他接觸過一次,他不太......”女同事說話保留,隻對溫冉意味深長的搖頭。


    “是誰?”


    女同事警惕的看了下周圍,用手遮住嘴,氣音說:“聚星娛樂的,杜總。”


    這個人,溫冉有印象。


    顏望舒提醒過她,見著這個人要繞道走。


    溫冉又想起,李婉說自己酒量很好,那又怎麽會醉?


    越想越害怕。


    溫冉也顧不得什麽,找到顧辰:“你知道你們老板在哪兒嗎?”


    顧辰一臉茫然:“姓杜的?”


    溫冉點頭。


    “我沒事知道他幹什麽?”顧辰看上去和杜總的關係很差,他看著溫冉皺眉,“你問他做什麽?”


    溫冉沒時間解釋,彎著腰離開宴會廳。


    她邊走邊拿出手機,給顏望舒打電話。


    很快,電話接起來,是顏望舒低沉的聲音:“喂。”


    溫冉聲音顫抖,請求:“你、你現在能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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