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猶豫一陣,眼中微有嘲諷之意,嘴上卻是為難地說道:“倒是有一隻成精的犀牛,隻不過它十分厲害,我等恐怕難以全功。”


    冬至大搖其頭,一臉嚴肅的說道:“不不不,芊芊仙子恐怕誤會了什麽,此事要由你來想辦法取得犀角,我還要預先處理草藥,同時靜心調製,不能有絲毫錯誤!”


    芊芊聞聽此言,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並未動身,而是嘴角微動,不知說了些什麽,便站在一邊不動了。她雙手搭在小腹,微微頷首,像是在迎接什麽人一樣。


    果然,一片白光閃過,一個十分高挑的女子現出身形,一身大紅衣衫,卻看不出絲毫喜慶的樣子,反而是冷豔十足。她看上去三十歲許的模樣,鳳目含煞,不怒自威,不帶半分仙氣,反倒是一味地妖異。


    冬至頓時感覺有些頭痛,這女子看上去就像是自己隔壁的李嬸,尖酸刻薄還蠻不講理。他沒有說話,看了一眼芊芊,嘴角扯了扯,希望對方能夠給點提示。


    芊芊恍若未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看得冬至一陣光火。


    這時紅衣女子開口了,聲音略有沙啞:“聽說你能解我幹女兒的毒?”她神色倨傲,盛氣淩人的說道。


    冬至雖然心中發怵,麵上卻不肯露出半分,此時還不知對方是何來曆,萬不可多說,以防進了他人圈套,不鹹不淡的說道:“是有些想法,不過是否成行還要看各位的本事了,不知這位仙子有何指教?”


    紅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冬至,帶著十足的壓迫力,說道:“指教就免了,聽說你需要成精的犀牛角來解毒?”


    “不錯,古書有記載,犀角號稱‘天溝地崗’,引天地精氣,聚自身精華,蘊至陽之力,性寒味道苦酸,可解天下至陰之毒。”冬至不卑不亢的說道。


    “既是性寒,何以解陰寒血毒?”女子譏諷一笑,眼神中帶了煞氣。


    冬至神色從容,不肯多說,反問道:“仙子難道不知何謂‘物極必反’嗎?”


    紅衣女子神色一滯,眼中的煞氣化為憤怒,仿似一團火,將要燒灼起來,掏出一段半尺長瑩潤玉角,此角正前方有一道凹槽,後方有一條凸筋,說道:“這是老娘化成人形時蛻下的獨角,你且拿去看看是否合用!”說完將之拋給冬至,轉身欲走。


    冬至伸手一把將角抓住,心中有些恍然,原本他並不確定,隻是看此時的情形,讓他不得不相信,這些妖物是決不會放他活著離開的。那紅衣女子看上去風風火火,煞氣十足,麵帶怒容,好像十分關心璿兒此女的安危,卻難以掩去眼底深處的一抹貪婪!就好似餓極了的人們,麵對著一塊香噴噴的肥肉!


    芊芊這女子雖然掩飾的極好,可她時不時流露出的漠然卻讓冬至極不舒服,現在想來,她隻是覺得自己與一具屍體無異,從而不願投入過多的情感而已。


    冬至心中冒出絲絲涼氣,被一群時刻想要吞食自己的妖物環伺,心裏不害怕那是假的。看這紅衣女子行事風風火火,性格直來直去,想來是個厲害角色。而犀牛一類的妖物化形之前便是肉身極為強大的存在,如今化形之後更有天賦之術加持,隻怕會更為棘手。隻是看她與芊芊二女的關係如此親密,而老熊卻一直在此徘徊,由此推斷,應該是老熊更強上幾分。


    怪不得芊芊與璿兒這兩隻妖物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原來還隱藏著一位如此強大的援手。冬至心中有些發涼,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的滋味。


    劉雲譎仍在山洞中昏睡,不知情況如何。雖然明知對方不懷好意,卻也隻得維係著明麵上的和諧。他盤算著自己的底牌,除了肉身在傷好了之後強大了不少之外,也隻有苦練多年的梅花步。但對上可與法術媲美的妖術,心裏卻一點底兒也沒有。如今自己僅僅是能夠解去獐獸女子璿兒的血毒而已,一旦解毒完畢,這短暫的和諧想必就此打破。


    所以,冬至要想方設法增加一些可供談判的籌碼!這籌碼,一是拿捏住對方的弱點,使其投鼠忌器,二是增加力量,隻要夠強,任憑對方如何狡詐,也翻不起風浪,三來嘛,便是借勢!對方的弱點顯然便是那中了血毒的獐獸女子,利用她來拖延一二,至少要等到劉雲譎安然醒來。如此一來,二人聯手之下,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至於增加力量,他隻是有一些模糊的判斷,那杆兩尖矛在殺死老熊的過程中出了不少的力氣,暫且不論其在殺死老熊的過程中起到了什麽樣的作用,但這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武器。其上前後六棱共十二麵,吸收老熊精血之後,一條犬類的痕跡躍然其上,雖暫時還不知這變化是好是壞,總比束手待死強上許多。而若是能再度令這十二麵出現另外一種刻圖,說不定能夠展現出一些強大的威能。


    至於借勢,便簡單許多,若是能聯係上隱修此處的所謂的前輩,攀上一層關係,危機就此直接化解也說不定。又或者是之前猜測中有可能會到此處的奎生,同為人類,也許能借此周旋一二。


    想到此處,冬至決定第一條與第二條同時進行,至於第三條,暫時沒有什麽頭緒,便隻能隨機應變了。於是他叫住了紅衣女子:“仙子且慢,此角質地瑩潤,光華內蘊,顯然是珍貴之極之物,唯一可惜之處便是,此物乃是死物!不過我有一法,可以使之重煥生機,需借仙子精血一用,還請仙子配合。”


    紅衣女子頓時光火,大怒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主意打到老娘頭上,莫非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冬至老神在在,不為所動,說道:“我所說皆是實情,若是仙子不信,大可自己去解這血毒!”


    “你!”紅衣女子指著冬至,半晌,才恨恨的說道:“老娘再信你一次,若是璿兒的毒解不了,老娘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也不囉嗦,右手拇指在左手手腕上一劃,頓時劃開一道鮮紅的口子,晶瑩中帶著點點金芒的鮮血汨汨流了出來。芊芊見此,驚唿一聲,動作卻絲毫不慢,趕忙上前,手腕一翻,憑空取出一個石碗,接住了流下來的鮮血,不一會兒,便接了半碗。紅衣女子抬手止住了手腕上的傷口,放下手臂,鳳目猶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在冬至身上剜了幾下。


    冬至眼神一凝,看到鹿角女子憑空取出的石碗,戒心頓時再漲。這種情況之前在白胡子老道那裏見過,他心中閃過“儲物法器”四個字,沒想到這山野之地,竟也能有此等寶物。這三個女子或許真的是蒼狼嶺的土著妖修,但其背後之人,定然來頭極大。紅衣女子仿佛能夠殺人的眼神壓迫感十足,冬至卻恍若未見,從容的將芊芊手中的石碗接了過來。


    “此熊皮毛堅逾精鋼,眼下我並無合用的兵刃,還要勞煩二位仙子幫忙取出此熊膽囊。”冬至壓下心頭的震驚,旋即轉頭看了一眼旁邊巨大的熊屍,緩緩說道。


    未等芊芊有所動作,紅衣女子一步便來到熊屍近前,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出,不算長的指甲上閃過淡淡白芒。未見其如何作勢,一指劃出,便在巨熊屍體的腹部開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


    冬至眼神一凝,雖然知曉這熊屍皮毛堅韌程度遠非其活著之時可比,但如此輕易的剖開還是讓他警惕心大起,他暗暗記在心底。片刻之後,眼見對方並無將手伸進熊屍體內的打算,略皺了皺眉頭,上前掏弄一會兒,取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漆黑膽囊。芊芊又憑空掏出一個石盤,遞到了冬至手上。


    冬至點點頭,將帶著粘稠血絲的膽囊放在石盤上,繼續問道:“不知猴蝠糞便二位可知下落?”


    “這個好說,”芊芊淡然說道:“我與紅姨片刻便可取來,隻是不知是否有什麽特殊要求?”


    “猴蝠糞便並無特殊要求,盡量新鮮一些即可。”冬至擺了擺手,接著說道:“待仙子將猴蝠糞便送來,我便開始調製解藥,此事極其耗費心力,望幾位仙子三天內莫要打擾。”


    “不知閣下要在何處調製解藥?”紅衣女子聲音帶著一絲凜冽的味道,緩緩開口問道。


    “便在百藥園中的泉水旁吧,此水有續骨生肉之能,以此為藥引,再好不過!”冬至肯定的說道。說完便不再理會二人,徑自向著山洞內的百藥園走去。


    ……


    “芊芊,此人是否真有本事,能治好璿兒的毒?”紅衣女子望著冬至離去的背影,疑惑地問道。


    “紅姨,璿兒姐姐中毒已有些時日,前些日子雖說痛苦了些,可好歹還能呻吟幾聲,近幾日一旦發作,便昏迷的不省人事,每日間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了。姐姐的香獐素隻能壓製一時,如今隻怕效果不大了。我等以姐姐的香獐素作為要挾,不怕他不盡心。雖然前輩曾說要暫時留這二人一命,我等不好明著違抗前輩的指示,先讓他得意一時,但若是這二人對前輩無用了,到時還不是任我等宰割!”芊芊咬著牙,有些恨恨的說道。


    “嗯,確實不需急於一時,以免擾了前輩的計劃。不過,此人確實有幾分運氣,竟然能夠殺了那頭傻熊。雖說它靈智不如我等,肉身力量卻是不可小覷,便是紅姨我,也沒把握能夠一擊斃命。”紅衣女子有些唏噓的說道。


    “什麽?紅姨你的‘靈犀刺’難道不能殺死這老熊?”芊芊有些不敢置信,失聲問道。


    “說什麽傻話,若你紅姨真能一擊將之斃命,哪裏輪得到它在此囂張如此之久。莫要小看這傻熊,雖然它並未化形,卻也不是真的愚蠢,學了不少凡人武技,平時四肢走路,隻不過是掩飾而已,實則其四肢極為靈活,加上皮毛堅韌厚實,極難一擊必殺。而它與我相識如此多年,對我的手段知之甚詳,有所防備之下,要想傷它確有幾分把握,可是我恐怕要付出半條命的代價。除非像這二人一般,尋找機會刺穿雙眼,不過顯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除了需要掌握時機之外,還要有臨危不亂的膽氣,殺伐決斷的勇氣。”紅衣女子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些許讚揚,隻不過她斷不會承認罷了。


    ……


    冬至盤膝坐在劉雲譎旁邊,雙目微閉,耳朵卻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沒過多久,芊芊送來了一坨拳頭大小的猴蝠糞便,沒有多說什麽,微施一禮便離開了此處。


    他微微睜開雙眼,環顧左右,確認幾位女子確實離開了,但經過之前被偷聽一事,他不敢大意,時刻打起十二分精神。這些妖修絕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一個不留神便是屍骨不存。所以,他假借解毒之時拖延三天時間,這是第一步。


    此解藥並非什麽有什麽玄機,隻不過是一些淺顯的相生相克的道理罷了,但他決不能說出來,更不能讓這幾隻妖物發現端倪,還要表現的十分玄奧才可。


    於是,冬至學著定遠縣裏看到的跳大神之人,渾身輕顫,嘴裏念叨著自己都不明白有何含義的詞語,手舞之,足蹈之,並且利用手中不知何時抓到的一隻發著幽藍亮光的螢火蟲,不時地射出一道道幽藍亮光,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神秘異常。


    與此同時,冬至拿出紅姨留在石碗內精血,不著痕跡的塗抹在了自己的兩尖矛上。卻見散發著絲絲芳香氣息的血珠一個滾動,徑直滑落在地,而兩尖矛上卻沒有絲毫沾染血跡的樣子,仍是那般鏽跡斑斑古樸的模樣。他眼神一凝,有些茫然,意識到可能是欠缺了某種條件。


    冬至努力地、仔細的迴想著當時斬殺老熊的情形,當時腦袋發熱,悲憤交加,不惜同歸於盡。所以,決心與殺氣可能便是其一,或是二者皆有。於是他將兩尖矛高高舉過頭頂,手中沾滿了晶瑩馨香的犀血,向著腳下狠狠刺去,遠遠看去,像是在搗藥一般。冬至不知道此番掩耳盜鈴般的做法能否瞞過他人,隻是他實在顧不了太多,一邊向下刺擊,一邊努力試圖將自己的殺氣與決心傳遞到兩尖矛上。


    不知是自己的殺氣太弱,還是決心不足,鮮血絲毫沒有被吸收的跡象。正當他苦思冥想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一個有些縹緲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腦袋裏:“屏氣凝神,閉上雙眼,仔細感受手掌與指尖的觸感,此時散發殺氣,即可傳遞到手中的兵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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