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關於初見——隻有他看到了羅栩栩的躊躇和膽怯。


    羅海晗看著床邊的男人,典型的外科醫生的雙手,修長且骨節分明,右手拿著醫藥棉簽棒,在左手裏的杯子裏醮了醮,棉簽覆上羅栩栩幹燥的唇,從下嘴唇的左邊到右邊,再到上嘴唇,反複描摹她薄薄的唇形,用力很輕,但能讓她的唇感染一份滋潤,使得**的女子看起來更有五年前的風采。


    如果沒有記錯,他沒有見過羅栩栩幾次,更沒說過多少話,連羅海晗都奇怪,四年半前羅栩栩委托何律師宣讀的股份劃分函,為什麽把她名下的所有股份都給了他?


    當年何律師的事務所的電話來得很突然:“羅海晗先生?您好,這裏是羅栩栩小姐的何律師的和諧事務所,煩請下午三點到事務所,是關於羅栩栩小姐的股票轉讓事宜。”


    羅栩栩的股票,來自於羅皓威的遺囑,羅皓威的股票占了健康藥業股份的80%,所以不是老大羅皓榮掌握著健康藥業的管理權,而是老三羅皓威這些年穩坐董事長席位。即便羅皓威去世了,他手裏68%的股份――相當於健康藥業差不多55%的股份,都給了這個從未在羅家出現過的羅栩栩,其餘的32%平分給了妻子和獨子羅海昭,如此羅栩栩成為了健康藥業的第一大股東。羅皓威的股票劃分,心機一目了然。三嫂、海昭和其他分散的股票,怎麽樣也敵不過羅栩栩55%的股票,她始終掌握著健康藥業。


    羅皓威的遺囑,在他入土後的第二天宣讀。那是羅家人第一次見到羅栩栩,除了和遺囑相關的三嬸和羅海昭,其餘羅家人都來聽讀。羅皓威沒有要求在青園宣讀遺囑,而是在他的律師何律師所在的和諧事務所。羅家人除了老爺子身體不舒服、婦女小孩,其餘人是一齊從青園出發的,事務所的人領著浩浩蕩蕩的羅家人進入會議室,差不多把會議室都坐滿了,羅皓榮發話:“何律師,可以開始了。”


    何律師職業性微笑:“還有一個人。”


    所有的羅家人臉色都微變,羅家人該來的都來了,這個還沒到的人是誰?三嬸皺著眉頭盯著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麽,但都看得出她的臉色有些難看。


    沒過一會,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然後就聽到之前領路人的聲音:“就是這裏了,請進。”


    她是對著門外的人說的,羅家人翹首以待,都看著門口,幾秒後門口出現一個女子,對著何律師頷首打了個招唿,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下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鞋跟踩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輕微而有節奏。羅家人按照長幼順序坐好了,她一直往裏走,坐在何律師正對麵的空位上,她似乎毫不畏懼,看著對麵的何律師,任由不善的打量目光四麵八方在她身上逡巡。


    隻有坐在前頭右邊位置的羅家長孫顧如生,他在入口對麵斜上方30度,剛好可以看到推入的門半遮住、別人看不到的還沒進來的羅栩栩的鞋子。一雙棕色短靴,靴子裏的腿很細,左腳邁了一步,卻停下了,過了一兩秒,右腳跟了上來,羅栩栩才出現在眾人麵前。隻有他看到了羅栩栩在麵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前的躊躇,和她進入前趕緊遮掩的膽怯。


    三嬸的問話有些語氣不善:“你是誰?”


    那還是冬天,羅栩栩穿著棕黃色的雙排扣及膝風衣,腰間靠手臂處斜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勾勒出纖細的腰身,白色的大毛領,內襯圓領的黑色毛衣,露出白希如天鵝般的脖子。她化了淡妝,似乎羅家人都沒見過沒化妝的羅栩栩,同在一個屋簷下的顧如生,是否見過真實的她?棕色的劍眉和淺棕色的眼影配得剛剛好,睫毛隻是簡單刷了刷,頭發順貼地往左側披著,露出右側耳朵和大片肌膚,頓添了一份成熟的女人味。羅栩栩還未出聲,何律師已經迴答了:“人都到齊了,讓我來介紹吧,這位是羅皓威先生遺囑的第一繼承人――羅栩栩,羅皓威的長女。”


    整個會議室似乎被這個重磅炸彈炸得鴉雀無聲,連三嬸都被震得忘了反應,隻有羅海昭惱怒的聲音響起:“怎麽可能!”


    羅皓榮坐在左邊第一位,他首先看到何律師遞過來的一份報告:“這是羅皓威和羅栩栩的親子鑒定報告,羅栩栩比羅海昭大,是羅皓威的長女,遺囑的第一繼承人。作為遺囑見證人,由我來宣讀遺囑。”


    仍然是羅海昭不滿的叫囂:“我們不承認這份親子鑒定!”


    何律師笑得極有涵養:“親子鑒定可以在各位的監督下再做一次,您認為您的父親會把遺產分給毫不相幹的人?”


    能從其他三個兄弟中勝出,特別是從老大羅皓榮手裏奪得健康藥業的絕大部分股票,羅皓威不是簡單的人物。若不是他一心想著這個家族企業,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羅老爺子也不會對此坐視不理。而關係健康藥業命脈的股票,羅皓威是不會也不允許讓它落入外人手中的。


    何律師的話讓眾人無法反駁,羅海昭瞪了羅栩栩一眼,隻得悻悻然坐下。何律師宣讀遺囑的時候,會議室不再是鴉雀無聲,羅海昭站了起來:“不可能!這樣的遺囑能成立?合法嗎?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差別這麽大?更何況,我們都不承認她是第一繼承人!”


    被羅海昭指著的羅栩栩看著他,羅海昭和她一樣,有著深邃的眼眸,除了眼睛,他長得更像一旁的母親。羅栩栩有片刻的恍惚,卻始終沉默,隻有何律師依舊替她迴答:“這不是承認不承認的問題,這是事實。”


    事實總是那麽讓人無言以對,隻有三嬸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媽媽是誰?”


    其實羅栩栩昨天晚上見到了何律師,晚上八點的門鈴電話讓她一驚。兩年裏這裏從沒有過敲門聲,羅皓威的秘書需要什麽資料都是打電話約見麵時間,羅栩栩向來都是把資料快遞給她,水電費她都及時交給物業,這突如其來的的門鈴讓她愣住了,直到門鈴電話再次響起,她才從落地窗前站起來,通過可視對講係統看到了保安,羅栩栩拿起電話:“你好。”


    這個小區的安保極好,進來都是需要門卡的,所以何律師被第一道門卡攔住了。


    “羅小姐,有位何先生到訪。”


    可視係統的畫麵及時切換,羅栩栩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外表看去還很年輕,約摸三十多歲,外麵的呢子外套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我是您父親的律師,羅先生有親筆信要交給羅栩栩小姐。”


    羅栩栩對信這個字眼有種無法言明的陰影,媽媽最後的信,她的一生都寫在了信裏,炸彈都無法形容,威力堪比原子彈,片刻之後她咬了咬唇:“把信交給保安,謝謝。”


    何律師笑了笑:“好。”如同羅皓威所料,在遺囑宣讀前,他是見不到羅栩栩真人的,“還有一件事,我打電話告訴你。”


    畫麵信號被切斷,羅栩栩的手機響了起來。看著陌生號碼一會,羅栩栩接通了手機:“你好。”


    “羅小姐,我是何律師,請於明天下午三點到和諧事務所參加羅皓威先生的遺囑宣讀會。羅小姐對此有何疑問,羅先生說看了信就知道了。”


    羅皓威病重的消息一直封鎖著,這兩年他也很少出席公眾場合,隻是董事會從未缺席,鑒於健康藥業的醫藥優勢,學者專家出入羅皓威的宅子也是常見之事。再者,掌權人過世對股市影響較大,羅皓威要求喪事辦完才公開消息,羅家人也就遵從他最後的意願了,所以媒體甚至不知道羅皓威因病去世的消息。


    電話那頭良久才傳來顫抖的兩個字:“謝謝。”


    何律師見到了羅栩栩,站在小區外的他,看到一頭柔順長發的女子,裹了件羽絨服外套,燈光下的她素臉慘白,急衝衝地跑到入口的保安亭,還能聽到保安的聲音:“羅小姐來個電話就行,我們可以給你送到樓上的。”


    還能聽到她急促的喘氣聲,還能看到她攥著信捂著胸口,還能看到她匆匆道謝後又跑了迴去,還能看到她的背影單薄且踉蹌。


    和今天差別巨大,不論是打扮,還是應對。何律師看到羅栩栩嘴角一彎:“我媽媽已過世,是誰不重要。”


    “你以為瞞得了一時,還瞞得了一世嗎?”


    麵對三嬸的忿恨質問,羅栩栩淡笑沉默,她看向何律師,眼裏有著閃得極快的不耐煩,她想快點逃離這裏。


    遺囑宣讀完了,需要簽字,可三嬸和羅海昭不簽字,羅皓榮也抿著唇說:“我們要求重新做親子鑒定。”


    羅栩栩站了起來,向對麵的何律師走去。在羅家人的注視下,她扯了幾根頭發放在桌麵上,順手拿起一旁的簽字筆,在遺囑上簽下名字:“如果還需要血液,讓何律師聯係我。字我先簽了。”她放下筆,扭頭看著何律師:“遺囑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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