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自己的兄長如此,張雅嫻便知事態有多嚴重,她呆呆坐著,連自己兄長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之後,張雅嫻便開始細細收拾值錢的細軟,以備逃亡時不會手忙腳亂。


    **


    趙元廷一邊逼退大康新軍,一邊派人往北胡王那裏遞交議和書,議和書裏他承諾若重新奪迴皇權,會每年往北胡送去貢品,並割讓北麵十六州給北胡,若北胡不同意,他會轉而與其他鄰國交涉,請北胡王好生思量。


    遞出這封議和書,趙元廷有八成把握北胡王會同意的,因為這麽豐厚的條件,鄰國定會有同意的,到時候,北胡耗費了兵力卻雞飛蛋打,孰輕孰重,北胡王自然懂的。


    但在收到北胡王迴話之前,唿爾赫又與趙元廷打了一迴,各有死傷,卻誰都沒有獲勝,仍是退迴各自大營,蓄勢以待。


    眼看年關越來越近了,士兵們的士氣也漸漸有些低落,唿爾赫也有些焦急,這仗照這樣打下去,那真的是綿綿無期了。


    這樣又僵持了一個月,北胡王的聖旨到了軍營,宣布與趙元廷議和成功,北胡大軍原地駐守。


    趙元廷也留下駐守大軍,而後帶領幾萬大軍一路打入皇城。


    趙元廷打入皇城之時,離年關已經沒幾日了,張雅嫻與聚義莊早已是人去鏤空。


    大臣們見到趙元廷,不由做出悲痛之狀,紛紛伏地痛苦,隻受了張雅嫻與聚義莊的蒙蔽,他們謊報趙元廷的死訊,篡奪了皇位,將大康江山弄的一塌糊塗,起來他們也是受害者。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趙元廷自然不會遷怒於這些大臣,便表示赦免他們,仍官居原職。


    趙元廷重新執掌皇印,隻是宮中已麵目全非了。


    張雅嫻攬權後,不僅搗毀了思瑤宮,還殺了後宮的大部分妃子,剩下的不是在冷宮,就是被嚇的神誌不清的,隻有兩個家中勢力龐大的,張雅嫻沒有動她們,但日子也一向不大好過,如今見了趙元廷迴來,這才感覺緩過一口氣來。


    趙元廷雖然不大寵她們,但好歹可以保證她們在後宮的日子裏安靜無害。


    後宮妃子如何,趙元廷自然是不大在意的,他痛心的是思瑤宮不在了。


    趙元廷推開思瑤宮被封住的門,裏麵的樹木連根拔起,早已枯死,院子裏荒草一片,大殿裏,一片狼藉,裏麵所有的物件都被砸壞,當初夏沐瑤睡過的那張床,被焚燒得隻剩下黑炭……


    所有的記憶都沒有了。


    趙元廷也萬分慶幸,當初幸虧未曾將繼兒留在宮中,否則此刻該早已死於張雅嫻之手了。


    趙元廷命人重新修葺思瑤宮,並將通緝張雅嫻與聚義莊的旨意昭告天下,凡抓到張雅嫻與聚義莊各位人頭者,賞金五十萬兩。


    如此巨額的賞金,令江湖中許多貪財之輩都蠢蠢欲動,一時間,聚義莊從江湖第一莊,變成臭名昭著的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趙元廷如今要做的便是重振朝綱,至於張雅嫻,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個女人他要親自將她碎屍萬段。


    **


    北胡與大康一議和,唿爾赫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夏沐瑤,以免她為他擔心。


    接到唿爾赫的信,得知兩邦停戰了,夏沐瑤開心不已,她的身量已經有四個月了,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聲道:“寶貝,阿爸快迴來了,你開心嗎?”


    唿濯與多婭知道此事也很開心,晚膳時,三人還特意一道用了膳。


    “隻可惜再過幾日便是年關了,唿爾赫怕是趕不迴來了,雖然休戰,他還是要鎮守在那裏。”唿濯不無遺憾道。


    “隻要不打仗,他不再有危險就很好了。”夏沐瑤輕輕歎息了聲。


    多婭也十分開心,倒不是因為唿爾赫的原因,在藩王府裏住了將近四年,多婭已經看清了事實,唿爾赫與夏沐瑤之間的感情太過深篤,再沒有容下第三人的餘地,所以她對唿爾赫的那點情愫早已漸漸淡了。


    多婭是替夏沐瑤開心,夏沐瑤有著身孕,這下好了,戰爭停止,唿爾赫過段時間便會迴府,他們一家五口,終於可以過上安寧的日子了。


    因為夏沐瑤有孕不能喝酒,多婭便破天荒地替她與唿濯飲了幾杯。


    屋外,飄起了夜雪,溫酒的下人進了屋,拂去身上的雪花。


    “下雪了嗎?”多婭問道。


    那下人忙是,“剛下,雪還挺大的,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


    多婭聽了,微微有些怔了,幾杯酒入腹,她已有些醉意,竟對著膳堂裏的燭火吟起了詩,“燭火明複滅,紅顏白頭漸如雪。”


    這詩傷感,唿濯不由和了一句,“卿若有春意,天涯何處無新芽?”


    唿濯這兩句一出口,多婭便愣住了,她看著唿濯,仿佛剛認識他,她從不知道唿濯這樣一個看上去沒個正經的人,竟也可以出口成章。


    夏沐瑤在一旁看著他們目光交織,不由起身道:“有了身孕之後,總是感覺疲乏,我先迴去歇著了,姐姐,你便與五王爺多喝幾杯吧。”


    多婭沒有拒絕,點了點頭,看著夏沐瑤一路出了膳堂的門。


    夏沐瑤出了門,在門口處偷偷迴頭看了一眼,唿濯與多婭麵對麵坐在蒲團上,唿濯抬手為多婭又斟了一杯酒,低聲跟她了一句什麽。


    多婭淡淡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兩個人不知從何時起,竟不再敵對了,夏沐瑤嘴角湧上笑意,轉身離開了,心裏卻道,若是唿濯肯娶多婭,而多婭竟然也願意嫁給唿濯,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世間緣分啊,真是玄妙呢。


    夏沐瑤迴了騰衝院後,便讓燕玲去膳堂打聽著風聲,看膳堂裏的那兩個人如何了。


    直到夜深,燕玲才匆匆迴到騰衝院稟報,麵色似乎有些驚慌。


    “不好了王妃,多婭小姐喝醉了,被五王爺抱迴他的寢院去了。”燕玲焦急地對夏沐瑤道。


    夏沐瑤在床上愣了愣,但終究覺得此事不妥,多婭雖平日話語不多,但她的性子卻是倔強的,若五王爺做了什麽出格的事,令多婭覺得屈辱,酒醒之後尋了短見便不好了。


    夏沐瑤忙下了床,穿上棉的披風,匆匆去了唿濯的寢院。


    唿濯見夏沐瑤深夜來了,忙從寢院裏出來,“夜裏這麽寒涼,有何事讓下人過來通傳一聲便好,何苦你自己跑過來。”


    唿濯著,不由打量這夏沐瑤,又順手將她披風的帽子戴好。


    “我聽姐姐在你的寢院裏……”夏沐瑤沒有心情跟唿濯別的,開門見山道。


    “是啊,她喝醉了,我這裏離膳堂比較近,就抱她過來了,她睡在偏房裏,我睡在主臥裏,有何不妥麽?”唿濯明知道夏沐瑤的意思,仍是裝著糊塗。


    夏沐瑤這才鬆了口氣,“姐姐性子烈,可不比五王爺從前的那些女人。”


    “你想到哪裏去了,”唿濯不由笑了,“我唿濯雖然風流,但是從來不會趁人之危。”


    夏沐瑤聽了這話,不由淡淡一笑,“那是我錯怪了五王爺,您早些歇著吧,我便不打擾了。”


    “雪夜路滑,我如何放心你獨自迴去,走,我送你。”唿濯著,便握上夏沐瑤的袖子。


    夏沐瑤掙了一下,卻被唿濯抓得更緊。


    燕玲在一旁低下頭去,不知該離開還是待著。


    唿濯扶著夏沐瑤,一路走向騰衝院,走著,卻忽而問道:“你今晚半路離席,是想給我和多婭製造機會嗎?”


    夏沐瑤沒有迴答,但唿濯是聰明人,他自然知道這沉默便是迴答。


    “你希望多婭嫁給我?”唿濯又問。


    “姐姐荒廢了那麽多的韶華歲月,若真的孤獨終老,那這一生豈不是太悲涼了嗎?”夏沐瑤語氣裏有不舍之意。


    “若她肯嫁,我可以娶她。”沉吟了會兒,唿濯忽然道。


    夏沐瑤扭過頭,看著唿濯,十分意外。


    “畢竟她一直住在藩王府也不是個辦法,若是我出麵娶她,想必波拓也不會反對,這該是最好的結局吧?”唿濯沉聲又道。


    “您不必如此……”夏沐瑤垂下眼眸,這個人情實在太大了,她不想背。


    “我是為了你。”但唿濯卻存心要讓夏沐瑤欠著他的,“這個人情你一輩子都要記得。”


    夏沐瑤停下,借著月色與雪光,靜靜看著唿濯,“但我並不會領你的情。”


    “那就算我賤吧,見不得你煩惱。”唿濯不由朗聲笑了。


    夏沐瑤這下便無語了,她縮了縮手腕,試圖將它從唿濯的手中抽出來,但是唿濯沒有放開。


    “五王爺,您這樣會讓我很為難。”夏沐瑤微微歎息了聲。


    唿濯仰頭看了看漫天大雪,良久才道:“此刻,便讓我是我,你是你,靜靜相對片刻吧。”


    “但我終究是唿爾赫的妻子。”夏沐瑤淡淡迴道。


    “是啊,若你不是,若你是其他任何一個人的,我都有法子將你奪過來,但是唿爾赫啊,惟有他的女人我不能動,”唿濯看著夏沐瑤,她的小臉在雪花中越發楚楚惹人憐,看得他不由心裏一痛,“下輩子,我會比唿爾赫早點遇到你。”


    言畢,唿濯重新扶著夏沐瑤往前走去。


    直到將夏沐瑤安全送迴騰衝院,唿濯才轉身離開,步步都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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