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了鍾塔頂的平台,已經可以看到那古老而巨大的銅鍾劇烈地震蕩。


    如此才近距離看到了那發狂的巨大蜘蛛——範沙魯特。一條腿就足有木桶粗,腿爪勾著腐朽的木樁有力向上爬。


    “黛莉婭,後退!”


    話剛落,木塊就重重砸了下來。當然,靈巧的黛莉婭小姐用她優雅的華爾茲舞步躲了過去。


    提爾讓路易斯把她放下,她忍著腳腕的疼痛,仰頭唿喊範沙魯特的名字。


    “轟——”龐大如馬車的蜘蛛終於跌落下來,那些深綠色的眼睛裏滲著暗紅色的光,白色的背上,一道血紅色的光如嗜血的螞蟥一樣蠕動,每動一下,那蜘蛛就要恐懼而痛苦地發出嚎叫。


    爪子重重砸下來,路易斯和黛莉婭趕忙避開。傭兵團配的雙劍也是普通的鋼劍,劈砍上去,也隻是給蜘蛛造成一些皮外傷。


    而且,砍在硬殼上的彈刀震得手都有些麻,路易斯眉頭一皺。


    蜘蛛又要前撲,它張大了巨顎,大嘴如鉗子夾過來,二人一左一右躲開,可堅硬的腿爪又重重砸下,黛莉婭躲開,可腳下的木頭卻不堪巨力。


    憋悶的碎裂聲,這鍾樓不知多少年頭了。


    “啊——”黛莉婭踩到了邊緣,木板塌陷,身體失去了平衡。


    “抓住我!”


    那手有力而堅定,黛莉婭閃閃的睫毛,眼睛因為一時的驚慌,如受驚的小鹿一樣。


    這時候可沒這麽多對視的時間!


    一把就把黛莉婭拉過來,爪子又混亂地砸下來了,突然,那利爪停在了半空。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害怕?”


    聖潔的裙紗在輕輕隨風擺動,提爾撫摸著那毛茸茸的腦殼,臉靠近範沙魯特,聲音輕柔。


    “是誰幹的?乖,告訴我?是誰?”


    蜘蛛頓時如委屈的孩子,安靜了下來,仿佛真的在聽提爾的話。


    “提爾姐姐說過,她能和一些小動物什麽的說話來著。”黛莉婭放下劍,用一種路易斯從沒見過的姿勢背在身後,似乎是收起來了,又似乎時刻準備著,在下一秒就會有如流星一般敏銳地斬過去!


    一切似乎變安靜了,路易斯給鍾樓下觀望的傭兵示意,雖然弩炮一直準備著,蓄勢待發。


    “吼——”背上那蠕動的血紅傷口顏色又變得更深,範沙魯特又發出了怒吼!


    “不好,提爾小姐,快躲開。”


    蜘蛛又震起了木頭的碎渣和塵土,路易斯把提爾拉到自己身後,雙劍擺出防禦的姿態。


    然而蜘蛛卻沒再攻擊,它瘋狂地往更高處爬著,緊接著,數箭齊發了!粗壯而鋒利的弩箭不斷刺進蜘蛛柔軟的腹部,每一下,它都顫抖而絕望,似乎唯有爬得更高,才能擺脫一般。


    “不要——範沙魯特!”提爾的尖叫聲裏,蜘蛛的傷口不斷流出綠色而粘稠的體液。它開始變得虛弱,可它身上的詛咒卻愈發地深邃。


    一切都在崩塌,提爾痛苦得幾乎跪下了,她的臉蒼白,金發貼在額頭,又被眼角的淚打濕,黛莉婭扶著她,也是歎息。


    終於,銅鍾的支架也破碎了,不知是被弩箭擊中,還是不堪重負。


    蜘蛛重重摔了下來。“轟”,落在了高台,後背的弩箭一時間全部貫穿,從腹部,那些內髒一樣的東西,混著粘稠的體液,噴灑出來,


    爪子痛苦地抓來抓去,想要翻身都變得無能為力,眼睛閃著虛弱的光,映著提爾心碎的輪廓。


    “咚——”最後一聲沉悶的聲響,巨鍾穩穩砸在了蜘蛛身上,那最後的氣息也終於斷絕了。


    “不——”黛莉婭再也拉不住提爾了,祭司小姐撕心裂肺地衝到了範沙魯特身邊,她柔弱地身體推著馬車大小的巨鍾,又不斷喊著:“沒事的,沒事的,我會救你出來,會救你的……振作一點,振作一點。”


    哭得梨花帶雨,路易斯看得就有些心疼,黛莉婭也想哭,可是都戴著頭盔,也沒法看到她的神情……


    天變得昏暗,雲彩遮住了本就很淡的太陽。


    在不遠處的陰影裏,那隻白袍子的蜥蜴人貝拉芬冷冷地觀望著,突然又看到鍾樓附近有一些穿棕色袍子的神秘人,正在展開行動。


    “撤吧,沉默騎士團的人來了。”它的聲音也沒什麽感情,又揮動法杖,走進了魔法門,還有那兩個蒙麵的蜥蜴人刺客。


    迴到了村子,已經快要黃昏了,傭兵團裏太忙亂,路易斯和黛莉婭便先迴了旅館。


    提爾在自己的房間,很安靜,艾倫瓦斯爺爺在煮濃湯,臉上也是心疼的神情。


    “黛莉婭小姐,麻煩您去看一下提爾吧,那孩子眼裏,範沙魯特就像家人一樣。唉……”


    “哦好,我去看看。”黛莉婭答應著,接下來,有些不可思議地事情發生了,她脫下傭兵團發的皮手套,撫摸了一下自己右手食指的那枚戒指。


    昨天不是還戴在左手來嘛。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洞憑空出現了,閃著粉色淡紫色的光亮,黛莉婭把大劍和頭盔放進去,便全然不顧路易斯驚訝的表情,匆匆上樓去了。


    “天啊,那就是,魔法?”他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傭兵團新手劍。


    “哦哦,那個啊,看來路易斯你沒見過啊,那是魔法,我們村子就有兩位魔法師呢,他們可以施展魔法,憑空就能召喚出雷電火花之類的……偶爾就會爆炸一下,嚇我們一跳呢。也許有機會,能去拜訪他們一下。”


    提爾還是沒有下樓吃飯,貓咪艾比端著飯菜給她送過去了。


    和黛莉婭一起吃過飯,路易斯想問那個魔法戒指的事。


    “哦這個啊,是我離開家時,母後……哦,媽媽特地給我的。是一枚空間石,隻要一開始用自己的一滴血作媒介施法,它就會記住你,然後再用意念發動,就會出現一個不算大的奇異空間啦!”


    說著,黛莉婭還特意演示了一下。她發動空間石,那個奇妙的洞口又憑空出現,大劍的劍柄也露了出來,是一種很古老的紋理。


    路易斯摸著自己手腕的那塊黑石頭,他注意到了,那塊石頭似乎在靠近黛莉婭手邊時,也會有那種如同唿吸的弱光。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起來了,傭兵要在七點半前集合。


    提爾氣色還是有些蒼白,不過,她也能勉強笑笑了。


    “昨天真是謝謝你們救了我。唉,我知道,都過去了。今天還要有祭司儀式,要向女神祈禱來安慰受到驚嚇的村民,過會兒要去神殿啦。”


    “嗯,要好好吃飯啊,提爾姐姐。”黛莉婭握著她毫無血色的手。


    “好啦,會的,你們快去吧,出門往前走再右轉就是傭兵團事務所啦。”


    路易斯和黛莉婭並肩走著,到了一幢二層高的小樓。


    旁邊是個馬廄,今天似乎多了好幾匹馬,那些馬高大,馬鞍質地也格外得精良。


    木門上方有個木牌,寫著卡布蘭傭兵團。


    在門外就聽到了爭吵聲。


    黛莉婭讓路易斯推門進去,隻見副隊長馬利正在跟一個戴著士官帽,露出一些金色短發,身穿利落的銀白色盔甲的女人爭吵。


    二人都麵紅耳赤,咄咄逼人。


    “憑什麽我們要讓出這次的調查權,昨天向羅切斯特騎士團請求支援時,你們可連一根毛都沒帶來,現在我們平定了事故,你們反而來要調查權了?”戴著頭盔的馬利大聲驚唿。


    “依照王國騎士團的誡命,地方傭兵團是要聽騎士團命令的,所以我代表的就是羅切斯特騎士團,我要調查權,你們卡布蘭就要交出來,因為這是命令,明白了嗎,傭兵?否則……”


    “簡直豈有此理,你這個女人,我們自己酬金組建的隊伍,憑什麽要聽那些養尊處優的大人物發號施令……”


    “夠了!傭兵,我警告你,你這話可要注意點……”女人嗬斥道。


    “天啊,好兇。”黛莉婭小聲嘀咕。


    “是啊。”


    “這邊,先來這邊吧!”裏屋有個門開了,一位紅頭發的女士探出頭小聲說著。


    黛莉婭和路易斯趕緊進去,關上門,耳邊才清淨了些。


    “你們二位是昨天救了祭司小姐的大英雄吧,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喝點水吧。”


    裏屋擺設比較簡單,有個桌子,若幹椅子,窗台上有花瓶,擺著花。


    有地圖,又掛著一些擺設的劍和盾牌,還有一套造型老舊的盔甲,立在角落裏。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凱雅拉,算是傭兵團的後勤和文職人員吧,真是抱歉,本來應該由馬利指導一下你們一些新兵訓練來著,”凱雅拉把兩杯茶端過來,又接著說:


    “不過他和那羅切斯特來的指揮官吵得厲害,應該沒發抽身了。艾旦隊長昨天受了傷,現在一些事也挺亂的。”


    “嗯,那個指揮官是誰啊,感覺好大的架子。”黛莉婭問道。


    “咳咳——”角落裏有個人突然發出了聲音。


    “是羅切斯特守備隊的女騎士,好像是叫德芸,哎呀,艾利,你也在啊!”凱雅拉笑了笑。


    “都說了,我叫艾利斯。”那是一個士官打扮,又有些學生氣的男子,他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禮。


    “我知道呀,不過你不覺得叫艾利更可愛嗎?”凱雅拉給他也倒了杯水。


    “小姐,對形容男生來說,可愛是不禮貌的。”艾利斯顯得很認真。


    黛莉婭在一旁有些想笑,轉頭對路易斯說:“真的嗎?不能用可愛形容男生嘛?”


    “一般來說,男生還是希望聽到類似強壯,強大這樣的詞吧!”路易斯迴答道。


    “哈哈,路易斯你剛剛的表情好可愛,尤其是眼睛,藍藍的。”


    “哦。”


    “那個,請不要說德芸前輩了,她是一位很認真很負責的騎士。”艾利斯有些臉紅。


    “好啦,也沒什麽,等艾旦隊長好些了,這些事他會妥善解決的。對了,黛莉婭,路易斯,你們需要去傭兵團訓練場一趟,有些東西還要學。”


    “嗯,好的。”路易斯答應道。


    “我們的訓練場設在河對岸的北方廢墟那,那是狼人的地方,不過就昨天的事來看,有些棘手了。”


    “怎麽呢?”


    “狼人和魔族不一樣,它們其實平常笨笨的,不是很兇。和我們也一直很和平,所以平常見到了,也互不幹涉來著。可是昨天狼人竟然出現在了鍾塔裏,還打傷了幾個我們的人。


    總之,這次我帶你們去訓練場看看吧,那是我們的設備,不用看它們的臉色,現在,咱們出發吧!”凱雅拉說著,便去拿自己的長劍和盾牌。


    “嗯嗯好。走吧,黛莉婭。”路易斯的雙劍早就別在了腰際。


    出了門,黛莉婭發動空間石,也把那把銀白色的大劍拿了出來,背在身後。


    凱雅拉一點也不驚奇,她在前麵引路,三人走出了村口的門。


    麵前是平靜廣闊的江,叫埃格納赫。江麵的碼頭,棧橋一直延伸,幾艘停泊的船,船夫們聚集在一起暢聊家長裏短。


    右邊有個巨大的篝火堆,上麵架著一口鍋,旁邊有個類似鳥屋的小房子。


    左邊則是一個溫泉!竟然還有溫泉,泉水清澈,冒著熱氣。


    “咱們是坐船去嗎?”黛莉婭問。


    “對的,因為埃格納赫江很大有很多支流,所以咱們去哪都是坐船方便一些呢!托尼大叔,我們要坐船!”凱雅拉對著那邊喊。


    “喲,是凱雅拉啊,這兩位是,新人?”一個其貌不揚,留著胡子的大叔聞聲過來。


    “對,去北方廢墟訓練場。費用記在傭兵團就行。”


    “哈哈,好說好說,這邊上船!”


    船不是很大,不過也算開闊,托尼是船長,還有一兩個水手。


    江水在中央有些渾濁,不過偶爾還能看到大魚遊過,身後跟著幾條小魚。


    也有幾艘捕魚船,大夥都認識,互相致意。


    一個鍾頭左右,隱隱能看到一些廢墟的輪廓了。


    高聳的石柱孤零零地佇立,上麵爬滿了青苔,靠了岸,能看到一條路通往裏麵。


    路鋪著石磚,路旁有巨大的建築的遺跡,卻說不出哪朝哪代了。


    向下走,黛莉婭四處張望:“好厲害,到底是什麽人建造的呢?你看,這邊還有壁畫和浮雕呢?”


    “是嗎?”路易斯湊過來,看到了一副畫,上麵有巨大的鳥在天上飛,人坐在鳥的肚子裏,那鳥沒有羽毛,隻是看起來有些生硬。


    也沒人在意了。


    廢墟入口很安靜,偶爾有清脆的鳥鳴,路不是很平,經常起伏。


    “好啦,從這開始,教給你們一些基本的對戰技巧啦,好好聽。”


    看到一些零落的靶子和稻草人偶,路易斯一時間有些熟悉感和懷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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