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定國的種種憂慮,蘇祁安微微點頭,輕聲道,「大都督所言,確實有可能會引發內部的動蕩,特別還是在損失十萬石糧草情況下,在自查內部,很可能會出事。」


    「這些本使理解,但本使如果說先前損失的十萬糧草,是本使故意為之,大都督可信?」


    吳定國一怔,他再度有些發愣的看著身旁的蘇祁安,如果說之前的樊崇假死,瞞天過海,在有些證據的情況下,讓他基本相信。


    但十萬石的糧草被焚燒,又是蘇祁安故意做的一個局,即便是他也很難相信。


    十萬石糧草,換做任何人敢有這般魄力,說燒就燒?甭管目的為何,這可是嚴重觸犯律法的,按律可言是要當斬的。


    這道理,蘇祁安不可能不明白,但他為何說出這番話!吳定國百思不得其解。


    吳定國的想法,蘇祁安自然看的出來,他連忙道。


    「嗬嗬,大都督多慮了,本使就算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放任十萬石糧草焚燒,這十萬石糧草不過是一個誘餌罷了。」


    「本使當初的確籌備了十萬石糧草,可送往前線交給你們的,實際上能用的隻有萬石,其餘的不過是一些雜料罷了。」


    聽到這話,吳定國顯然吃了一驚,但要他徹底相信這事,還是不大可能。


    當初交接給他們的糧草,他可是親眼過目的,真要有假,怎麽可能在他眼皮底下過關。


    知道吳定國心裏不信,蘇祁安手掌拍了拍兩下,不一會,門外走進兩人,分別是童戰和方敬之。


    這二人,吳定國都認識,當日負責押送糧草的負責人就是這個叫童戰的護衛,而方敬之他也很熟。


    畢竟有段時間在前線的江河縣擔任過縣令,對江河縣的管理還不錯,如果不是因為任職到期,調往後方,吳定國還真舍不得放方敬之迴去。


    二人的出現,讓吳定國目光閃動,不等他開口,蘇祁安的聲音響起。


    「你們跟大都督好好說說吧。」


    童戰、方敬之二人點頭,隨即童戰先開了口,「當時的清點,的確有大都督坐鎮,但清點工作不可能勞煩大都督,派出三四十多人的清糧官,就是這些人,隻要我們提前打點好,我想就算查出什麽,應該問題不大。」


    「再加上為了保密,在清點時,不宜久留,基本上速戰速決,打點過後,這所謂的十萬石糧草,以最快的速度,通過了清點,而後送入隱匿糧倉。」


    其實聽到一半,吳定國心裏基本上就有數,無論是在任何地方,在執行公務時,總會逃脫不了一些賄賂。


    這些賄賂基本上都不會礙著太大的事,送上來的銀子,不要白不要,雖然吳定國早就在前線九郡下達了,任何官員禁止收受賄賂的禁令,但這事避免不了的。


    久而久之,隻要這事沒鬧大,要麽沒查出來,吳定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特別是由他親自坐鎮的審查,無論是誰,膽子應該都不會大到,當著他的麵耍把戲,正是有這心理,這些清糧官收受銀子,更是一點負擔沒有。


    蘇祁安正是拿捏了這些人的心理,方才能夠讓童戰,光明正大的作假,這才得以順利實施他的計劃。


    吳定國目光閃動,一語不發,如果放在平時,要是這事被他查出來,這些清糧官絕對會以欺上瞞下的罪名,通通下獄。


    對這種欺瞞又收受賄賂的事,吳定國是絕對不會姑息,可就是這種他看不起,收受賄賂的惡心事,竟然在這次好運的救了他一命。


    其實要求後方籌備十萬石糧草,大部分是吳定國對蘇祁安的一種反擊。


    他的副將,當著他的麵被處斬,這個監察使一點情麵都不留,就算是吳定國


    心裏也有很大的氣。


    迴到前線後,趁著戰事爆發,想要給蘇祁安一個教訓,本來他不指望在一個月,這麽短的時間蘇祁安能籌備完成。


    到時候再召見蘇祁安,先給他一個下馬威,訓斥一番,這事基本上就過去了。


    可蘇祁安硬生生在最後幾天,籌到了十萬石糧草,這著實讓吳定國震驚。


    本來聽聞蘇祁安在一個月時間,大部分都是遊山玩水,對糧食籌備也好,還是對當地官員的處置,都是不管不顧,這些吳定國是很生氣的。


    在他看來,這個蘇祁安和那些京都紈絝沒什麽區別,隻知享樂,不懂百姓疾苦。


    可後麵了解到,這些玩樂不過是蘇祁安使的障眼法,在最後幾天時間,把東州後九郡攪動的那叫一個天翻地覆。


    一口氣把八位郡守都給革職,並且又對當地的世家權貴狠狠敲詐的一筆,這十萬石的糧草,就是這麽來的。


    這些世家權貴有多扣,吳定國太清楚了,想從他們手裏搞來十萬石糧草,無異於讓這些人放血。


    了解事情前因後果,吳定國很高興,對這位未見的監察使,心裏的氣多少消了一些。


    有了這十萬石的糧草,吳定國對剿滅海盜倭寇更有信心,可誰知,不等他行動,剛送進隱匿糧倉的這批糧草,就遭受襲擊,一把火燒的幹淨。


    吳定國對這事很有愧疚,想著怎麽和蘇祁安解釋,可最後知曉這又是個局後,特別還是他最痛惡的賄賂,欺上瞞下的事,歪打正著算救了他一命,他心裏那叫一個五味雜陳,久久沒有言語。


    經過一番消化,吳定國抬頭,看著一旁的方敬之,而後道。


    「如果監察使的十萬糧草是個計,那真正的糧草,應該被你安排好了吧。」


    方敬之拱手,點頭道,「大都督猜的沒錯,真正的糧草,已經被下官安排在江河縣,在童戰和商隊出發時,下官已經書信一封給江河縣令,要求他隨時接應,告知他此事事關重大,乃監察使所令,如有外泄,所有人立斬不赦。」


    「難怪呢,這樣也就解釋得清了,江河縣嗎?那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就算是本都督,恐怕也很難想到糧草會在江河縣。」


    「不愧是監察使,真是步步為營,棋高一著,不過有一事老夫有些不解。」


    「既然糧草未損失多少,為何監察使這次前來,又要押送五萬糧草,雖說前線作戰,糧草越多越好,但這對後方的壓力還是很大啊。」


    「還是說,這五萬石糧草又是假的,隻是監察使做的一個誘餌?」


    蘇祁安搖頭道,「非也,這五萬石糧草全是真的,更準確說,是來自先前籌備的十萬石之中,打仗嘛,糧草是重中之重,要是全部堆積一起,被人一網打盡,那才真虧大了。」


    聽到這話,吳定國露出恍然神色,看著蘇祁安的目光,帶著幾分佩服。


    這步步安排,不僅有大膽、冒險,更有一些謹慎,這才是位合格的指揮將領。


    該冒進就冒進,該謹慎便謹慎,絕對不會因情緒左右控製,一切以戰場情況變化。


    吳定國在佩服蘇祁安的布局之後,他也想到了某件事。


    這分批押送的十萬石糧草,加上童戰之前負責運送的誘餌,押送的人馬起碼要有萬人。


    眾所周知,蘇祁安、謝蒼手下的東山、裂山兩萬大軍,從始至終沒有離開蘇祁安半步。


    不是他們不想離開,而是他們的一舉一動,被無數雙眼睛盯著,所以,蘇祁安到哪,他們也得跟在哪。


    沒了這兩支大軍的運輸,蘇祁安想在東州調動如此之多的人馬,又不被人察覺,除非…


    吳定國猛的抬頭,帶著幾分吃


    驚神色盯著蘇祁安。


    蘇祁安麵帶微笑,對著吳定國笑吟吟道,「嘿嘿,本使就喜歡和聰明人交談,都不用點,就能舉一反三,猜到其他事,看來大都督還沒有老啊。」


    「既然大都督知道,還請大都督能暫時替本使隱瞞,這要是傳出去,那本使在後方氣暈,責罰州府官員的戲,可就暴露哦。」


    吳定國下意識點頭,迴過神來連連道,「老夫明白,明白。」


    但眼中的震撼不言而喻。


    要知道在東州,想要讓那位一心一意的替自己做事,就連周子斌都做不到。


    畢竟,憑那位的財富也好,地位也罷,他什麽都不缺,要什麽有什麽。


    可這位監察使來東州不到一個月,竟然能讓那位服帖,這之中絕對不止是救了他兒子一事。


    這位監察使一定給了那位一個,無法拒絕的承諾,否則以那位的實力,怎麽可能主動淌進東州這潭水。


    轉念一想,有這位的加入,在加上這位智慧如妖的監察使,這東州真的說不定有翻過來的一天。


    吳定國的眼中閃動著一絲的期待,仿佛因為蘇祁安的到來,心裏有了更多的底氣。


    他起身抱拳對著蘇祁安道,「此前是老夫心胸狹窄,誤會了監察使,從今日開始,監察使讓老夫做甚,老夫必定效犬馬之勞。」


    看著吳定國如此樣子,蘇祁安連忙將其攙扶著,「大都督這是作甚,快快請起,你這可折煞晚輩了,無論是輩分還是威望,大都督都是讓本使敬重的人。」


    「一些話說開了就好,不必如此,本使還有很多事要麻煩大都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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