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內外的沉默和喧鬧,形成鮮明對比,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語不發的墨齊開口了。


    他站起身來,臉色平靜的看著蘇祁安,輕聲道。


    「老夫一心隻求賢明,性格孤傲,沒想到到老,竟然被人當棋子利用,陰溝裏翻船,老夫認了。」


    「身為大儒,哪怕已經致仕,但對東州百姓的傷害無可避免,老夫會立刻上書朝廷,請求陛下責罰,當然,倘若監察使想對老夫問責,老夫一並受著,絕無怨言。」


    「沒錯,還有我等三人,一並願意領責。」身旁的秦霄三人,同時起身。


    秦霄看著蘇祁安,補充道,「我等四人,即日起離開廬月郡,歸隱山林,直到老死不出,也算我等四人對東州百姓傷害彌補。」


    說罷,墨齊、秦霄四人對著蘇祁安拱手,而後轉身離去。


    四位大儒的離去,在場所有人都沒有阻攔。


    這四位的分量,身份,不是什麽人能夠阻攔的,而且四人已經做了表態。


    說實話,四人的態度是蠻狠的,親自上書朝廷,請求問罪,就這種主動認罪的態度,足夠蘇祁安佩服。


    不僅如此,等責罰過後,四人會放棄東州的所有一切,做真正的隱居山林,並且發誓老死不出。


    這相當於徹底斷絕了外界的一切聯係,和放棄自己這麽多年,獲得的諸多榮譽殊榮。


    能下這種決心,說明了四人是真心悔改。


    按照四人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如此,他們並非主動參與謀劃殘害東州百姓的事,真要說所犯的錯,也不過是被人利用,打著他們的旗號,收取的利益隻是日常供給口糧。


    就算告知朝廷,也會念其多年為大涼付出,勞苦功高而免受懲罰。


    像蘇祁安,也更不可能將墨齊、秦霄四人下獄,做從重處罰。


    如果這四人都下獄了,那公堂下的曾默、韓城等人,不得千刀萬剮?


    這還不是亂世,不至於用到如此嚴苛刑法,四位大儒隻要未真正的傷及無辜,迫害百姓,其他的事,都是小事,本身就擁有免受刑法處置。


    墨齊、秦霄四人是知道的,可即便這樣,他們還是對自己處於最深的自罰。


    這才是真正的大儒,才對得起他們大儒身份。


    墨齊、秦霄四人的自罰,蘇祁安沒有阻止,就算阻止也無用,以四人的性子,有自己的傲氣,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四人這麽做,除了對自己的一種懲罰,還有另外一層用意,用他們四人殺雞儆猴,震懾東州上下官員,無形間給蘇祁安造勢,也算是四人及時迴頭,對蘇祁安提供最後一點幫助。


    墨齊、秦霄四人的意思,蘇祁安自然明白,他心裏很感激。


    在布置這一局,引發東州四老前,蘇祁安多少有些嘀咕,就怕四老執意一條道走到黑,如果真這樣,他怕真的要和四老徹底撕破臉皮。


    蘇祁安甚至都做好拿出夫子令,強製命令四老,但現在看來,四老還記得他們大儒身份。


    及時迴頭,並且助自己一臂之力,蘇祁安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放下。


    此次對東州後九郡的大清洗,最忌憚的不是地方官員,更不是周子斌、馮南,正是這四老,好在這事最後順利解決。


    目送四老離去,公堂內的氣氛,明顯壓抑許多,這四老可是他們的底牌啊。


    本來還抱著一點希望,但誰能想到,四老對自己這麽狠,不僅自罰認罪,更放棄自己一切殊榮,從此封山不出。


    四老離去,馮南的心可謂涼了半截,他知道在繼續拖下去,隻會對他們愈發不利,是時候到做決斷時候了。


    他目光


    閃動,短暫沉默過後,看著蘇祁安拱手道。


    「沒想到在東州,我等管理的地方,竟然會出現這般匪夷所思的惡事,真是丟盡了大涼官員的臉麵。」


    「既然監察使大人有了罪證,八位郡守如何處置,我等一定配合,當然身為州丞,下麵的人,出了這檔子事,我同樣有責任。」


    「本官願意接受一切處罰,絕無半點怨言。」


    「我等也願意接受監察使大人調查,如有罪,下官認罪!」


    馮南話落不久,沒一會,身邊的一眾陪審官員,皆是紛紛起身,而後對著蘇祁安跪拜,紛紛表態。


    那神情別提多真誠,哪怕蘇祁安對他們下了死手,這些官員也沒有怨恨意思。


    在陪審官員一眾跪拜,紛紛表態後,公堂外的憤怒,明顯消退許多。


    什麽時候,他們見過這一幕,公堂上的這些官員,起碼占據東州八成以上。


    如果真的悉數定罪,不僅對東州是一場巨大轟動,消息傳迴京都,估計都得引發震動。


    如果隻是單純的震動,也沒什麽,但蘇祁安真要是這麽做了,東州後九郡絕對會立刻陷入動蕩。


    在如此節骨眼上,一口氣將後方八成官員全部換了,都會引發混亂。


    蘇祁安不會蠢到做這種事,而且他費勁心思,布這麽久的局,可不是這個目的。


    一口氣全清理了,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這些人對蘇祁安目前還是有用處。


    從某一方麵來說,馮南這舉動,確實很高,主動願意擔責,反而減輕了自己的壓力。


    他也知道,蘇祁安要是一口氣清理掉他們,東州必定陷入混亂,為了能稍微占據主動權,不陷入太被動地步。


    主動認罪,才是上策。


    雖然這招多少帶著幾分冒險,但不得不說,這次馮南賭對了。


    看著眾人如此表態,蘇祁安露出欣慰神色,連忙道。


    「馮大人和各位同僚,能有如此態度,本使很欣慰,但這事處理起來還得從長計議,眼下我們還是先處理曾默、韓城八位郡守貪贓枉法之事,各位看如何。」


    「既然監察使大人發話了,我們謹遵大人命令。」


    馮南抱拳,連連點頭。


    身後一眾官員同樣表示沒意見,而後紛紛起身。


    公堂上的氣氛,明顯融洽許多。


    剛才的緊繃消散全無,仿佛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不僅如此,隨著一眾官員的起身,蘇祁安和馮南二人當著公堂外的一眾百姓,紛紛表態。


    八位郡守在當地所做惡事,絕對不會因為他背景多深,地位多高而有所姑息,會一查到底,該怎麽判就怎麽判,一定還各位一個公道。


    一眾百姓情緒激動,紛紛大喊著。


    相比較百姓的激動,公堂內被控製,說不出話的曾默、韓城八人,已經徹底明白,他們是被馮南給賣了。


    為了保全他們自己,把他們徹底賣了。


    八人很憤怒,情緒激動,不斷掙紮著,無論如何掙紮,終究是徒勞的,在蘇祁安的示意下,曾默、韓城八人被東山軍兵士直接從公堂內帶走。


    沿途百姓對著就是一頓謾罵,更有丟菜葉的,在一眾大罵聲中,八人的身影逐漸被淹沒…


    隨著八人被帶走,公堂沒有那麽嘈雜了,馮南目光收迴,對著蘇祁安拱手道。


    「監察使,我看這事處理的也差不多了,要是沒什麽事,下官就告退了,還得將這事告知州牧大人呢。」


    「嗯,也是,對了,你不說本使還忘了,本使還真有一事要麻煩馮大人呢。」


    蘇祁安言語


    輕鬆,但聽的馮南心裏一緊,但臉上沒有變化,拱手道,「大人有何事,隻要下官能辦,一定去辦。」


    「本使這段時間的巡查,除了查出曾默、韓城等八位郡守的不法之事,更查到了他們私下建立的糧倉,粗略的輕點了下,不多不少剛好十萬石,不知馮大人怎麽看…」


    「下官覺得,這十萬的糧草,本就非法所得,理應收歸州府,但眼下前線戰事緊急,我看不如征用,調往前線,也算後方所做的彌補。」


    馮南目光閃動,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給了解決方案。


    「這事這麽做,真的好嗎?不知各位大人有沒有意見。」蘇祁安若有所思道。


    身後一眾官員連連搖頭,表情嚴肅,開口道,「前線付出太多,後方提供一些糧草本是應該的,又怎會有意見呢。」


    「沒錯,誰要是有意見,下官第一個就反對,還望監察使大人不要顧慮,這事我們全力支持。」


    「既然這樣,那本使就按照各位同僚所言了,倒真是麻煩各位了。」


    馮南等陪審官員連忙搖頭,全都站在蘇祁安這邊,雙方的協商,那叫一個和諧。


    能參加陪審的,誰不懂察言觀色,說是商量,不過是***而已,就是想拉他們下水。


    這水說真的,他們不下也得下,就八位郡守被坐實貪贓枉法,可以預見絕對會震動東州。


    如果繼續查下去,他們還能跑的了?雖然剛才馮南冒險一試,化解了危機,但其中有一半,是蘇祁安的主動讓步,到此為止,給了他們一個喘息機會。


    這個機會可不是白給的,是要還的,鋪墊了那麽久,等的就是現在。


    如果他們傻傻的拒絕,遠的不說,就此刻,他們絕對走不出這座公堂。


    這位監察使的狠,可不是說著玩的,在剛才見識了對東州四老的態度,他們心裏對蘇祁安多少有些恐懼。


    這個監察使手裏是有些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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