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樹下,碧綠成蔭,一樹綠葉搖曳,颯颯作歡。


    容若看著那個男人站在屬下,一身的藍色,比天空還明朗,衣角擺動,像是波動了一汪海水,泛著滾動的漣漪。


    “你……”容若眼底有深深的震驚,可是震驚過後,又迴味過什麽來,不覺得如何了。


    男人上前,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清雅:“屬下流水,見過小姐,此前冒昧,請小姐恕罪。”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容若在玄武門打過交道的流水,她想到曾經過往,長歎一口氣道:“你是我哥哥的人?”


    流水一笑,搖頭:“可以說是,也不是。”


    容若狐疑道:“怎麽說?”


    “待小姐見過一人,就全明白了。”流水這麽說道。


    容若本性是非常討厭人家打啞謎的,就好像故意吊著胃口一般,所以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流水摸了摸鼻子:“不是屬下故意,隻是宗主想要見見小姐,很多事情,不用說,介時小姐就都懂了。”


    “宗主?”又是誰?


    流水擺了個手勢:“宗主在裏頭。”


    容若看了看他,提著裙子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卻聽到流水忽然出口道:“小姐是否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你?”容若轉過頭來,“剛才不是說了。”她又不傻,他都說自己不算赫連羽手下,還有一個宗主之類。


    那麽很顯然的,那位宗主就是影宗的人,就是追隨著雲宗,把雲宗主子奉為信仰的一門,所以流水說他不是哥哥的人,卻也算一點,就再正常不過了。


    因為嚴格意義上,隻有雲宗少主留下的後人才是影宗的主子。


    赫連羽說,他們的母親水兒是聖者最後的血統,之後為了破除這種命運輪迴,她和楊結令苦苦思索,終於發現了一種方法,破除這種身體血脈延續。


    隻是這樣的做法非常傷身,但水兒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


    就是因此,水兒身體受創,之後又被蒼浪派人追殺,以至於生下她之後,力竭燈枯。


    流水伸手放到下顎處,容若眉頭一動,立刻明白過來,這臉居然也是易過容的。


    盯著流水的手指,容若心口有些迫不及待起來,恨不得他動作再快一點。


    而隨著那薄薄的易/容/麵/具掀開,容若瞳仁微震,見到的是另一張俊雅的臉——


    麵若冠玉,眸似星辰,天藍色的寬袍隨風而動,映襯著腰間一枚環佩格外瑩潤光澤,全身淡靜清雅,飄逸出眾。


    容若驚訝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本人。


    “藍月寒!”容若失聲道。


    再如何,容若都沒想到,流水是藍月寒,藍月寒是流水。


    一個在京城開著聚寶閣,是個不折不扣的富家公子,一個遊走江湖,滿身江湖氣,玄武門裏響當當的分舵主。


    這樣兩個人,說有交集不為過,畢竟無論聚寶閣還是玄武門打交道的三教九流樣樣俱全。


    可若是兩個人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人!


    容若接受起來就有些困難了。


    一時間,容若有無數個問題冒出來:


    “你到底是藍月寒還是流水?”


    “難道你的弟弟藍星皓也是影宗的人?”


    “不對,他好像有些傻。”


    “你們是親兄弟?”


    “那麽說,你在玄武門見到我,就知道我是誰了?”


    “你當時在祭壇前說的,關於我的身份,其實是真的吧?”


    “可是你為何要隱身在玄武門,有什麽目的?”


    流水,也就是藍月寒,聽著容若一股腦拋出一堆問題,一一作答道:“不是,星皓他不知,屬下的確是在玄武門就認出了小姐,不過當時屬下任務在身,且不方便告訴小姐太多。”


    “再有一個,玄武門本就是影宗門下,不過上官醇野心變大了,所以宗主讓我埋伏在他身邊,若是哪日不能用了,直接除之。”


    “之所以前麵沒有動手,因為我們一直在尋找上官家族真正的後人,直到找到後,上官醇就沒有了存在價值。”


    “另外,星皓確實有些傻氣。”


    容若窘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藍月寒是個實在人,連藍星皓傻不傻這個問題都一五一十的迴答了。


    “上官家真正的後人?”


    “嗯,那位沈月小姐,不知小姐可有印象?”


    雖然沒有接觸過,不過沈月的名聲凡是在京城裏住過的人,多少是聽過的,特別是她在兄長相親那日發狂大鬧,都成為了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件事還導致了沈家人總覺得在外人麵前抬不起頭,從而讓沈父沈母決定把她送走。


    及至沈月路遇劫匪,再被流放撿了去做試藥人,不過她倒是命大,這樣艱難也撐了過來,並且因禍得福,能開口說話了。


    “記得。”想到這裏,容若眉頭一揚:“莫非她是。”


    藍月寒點頭:“是,她就是上官家的後人。”


    之後,藍月寒簡單講述了一下,關於沈月的先祖怎麽逃出來,她外公又是如何無奈之下決定把家族重任交到沈月手裏,可是沈月小小年紀忽然身染重病,從此成為又啞又瞎之人,而她外公也在一次意外中去世。


    “沈月是被人種了毒。”容若不得不說沈月的命運坎坷,但是十年中毒造成的艱難人生又仿佛就是為了應對這一場災難。


    若不是身體裏帶著毒素,沈月早就支撐不住流放的試藥,兩種毒物在身體裏互相排斥煉化,最後居然達到一股平衡。


    這就讓人感歎,這世間果真有奇妙之事。


    可是再仔細想想,要是沈月沒有被害,她在沈家侯府長大,也是嬌貴的嫡女大小姐,而且她自小展露的才華可知,未來不可限量,哪裏會有後麵被迫送出京城遭遇劫匪這些。


    說不定,她已經是嫁給了另一高門大戶,從大小姐成為當家主母,就像很多京城裏的名門千金一般。


    人生說不上多豐富多彩,就這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但是,十年前的事,改變了沈月的命運,造就了她不一樣的人生。


    “你們為何要尋找上官家的後人?”容若心中腹誹,難道上官家又是哪個古國留下來的什麽老古董宗派?


    藍月寒微微一笑:“小姐想知道的,宗主都會告知小姐。”


    容若馬上就明白過來,有些東西已經不是藍月寒能告訴她的了。


    於是,容若就懷揣著這種驚訝走到了前麵的一處花園裏。


    開春後,西涼的天氣一下子就變的更暖了,雖然冬天也沒有多冷,但是這種溫度叫人很輕易感受到百花暖融融的沐浴陽光下,競相盛放的熱烈。


    花間撲滿了蝴蝶,蝴蝶戲花,大團的花苞好像一個個繡球。


    在那一團團集結的滿滿當當的繡球中,容若抬眸就看到一個人站在期間,鴉青色錦袍在太陽光的反射下,暈著淡淡的光芒,像是雨後還有些昏沉的天空,並不明朗,可是能預見了雨過晴空的清新。


    容若一步步走進花叢裏,那人背對著她的身子慢慢轉過來,陽光折射,在他儒雅俊美的臉添上了異樣的神采。


    卻明顯犀利了很多,那眼神凜冽,連帶著整個人的氣勢都盛起,叫人不可小噓。


    如果說見到流水容若驚訝,之後發現流水變成了藍月寒深深震撼了容若一次,那麽這一次,容若覺得已經不能用震撼來形容。


    好像一道驚天響雷就劈在了她的頭上,炸的不止是她腦子,整個人都從裏而外的焦了。


    容若不敢置信的,甚至開始懷疑,她所見過的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每一個都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以至於再次見到,全部給了她生活的一記悶棍。


    那些看來最熟悉的,當換了一副麵貌和身份,如今居然透著無比陌生。


    “影宗門下,陸辰風。”他開口,聲音潺潺,猶如琴音流瀉,又好像夾雜了沙沙落葉,帶著無比高遠縹緲的韻味。


    容若咬了咬嘴裏的肉,眼珠子緊緊盯著對方,口氣頗重的咬著音道:“好一個陸辰風啊!楚大人!”


    他的身形積石如玉,列鬆如翠,說話間言念君子,溫潤有聲,眉眼微微張揚,目似秋波,色如春曉之花。


    少了一把扇子,也失卻一份風流倜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高深莫測,形容內斂。


    容若冷笑道:“楚爺欺瞞所有人,遊走京城之間,一定深感自豪吧。”


    她對於流水變成了藍月寒是有驚詫在的,但是能夠很快接受,說白了和藍月寒君子之交,沒有達到那個份上,人家沒有那個義務告訴她。


    可是……


    可是!


    當眼前的人換成了楚風,容若覺得世界顛倒一切變化莫測起來。


    怎麽可能是楚風呢?


    堂堂的護國公的孫子,風流名滿京城的楚風,是她在青陽縣認識的第一人,也是他當初一句賭約,把她和慕北辰牽連在了一起。


    容若不懂,楚家的公子哥怎麽就變成了什麽古國影宗的宗主,是這個世界太玄幻,還是她還沒睡醒。


    那麽,慕北辰知道嗎?燕迴知道嗎?


    容若抬眸看著楚風,現在從他口裏已經變成了陸辰風,她不懂是這個人霸占了楚風的身份,還是從來就沒有楚風那個人的存在。


    就好像捏了個虛幻的人影,當別人付諸真情實感時,他是不是在旁邊冷眼旁觀,甚至心底帶著輕渺的不屑。


    “你們太可怕了。”容若可以理解各為其主,但是毫不羞愧的玩弄別人的感情的人,太過冷血。


    那個什麽古國留下來的,根本就是一群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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