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簡府各處點起了燈,隻不過無星無月,明光沒有那麽亮,也僅僅能照見方圓之內的地方。


    容若臉上用藥粉做了一些麵容的改變,幸好是晚上,看不那麽清晰,白天肯定是要被識破的,所以遇到第一波護衛,她很快就混了過去。


    到了前院,有人攔住她:“你是哪房的下人,在這裏橫衝直撞做什麽?”


    容若秉持著越心虛越叫人懷疑的原則,眉眼張揚,反厲聲斥道:“你們算什麽東西,敢攔著小姑奶奶我,要是耽誤了小姐的事情,有你們好瞧的。”


    護衛幾個一看,這服飾打扮還真是小姐身邊人,就是人站在屬下,樹影綽綽落在臉上,看不大清楚,剛要探個腦袋去看清楚點,容若又擲地有聲道:“看什麽看,小心你的狗眼珠子掉落下來。”


    “嘿嘿,姐姐莫生氣,這就讓道還不行嗎?”


    “我呸!誰是你姐姐。”容若這麽說著,腳底一轉,扭過身去,完美的避開了那人的視線。


    護衛看著容若很快消失,砸吧嘴道:“小姐身邊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個小辣椒。”


    “你丫算了吧,撒泡尿瞅瞅你自個兒,人能瞧得上你?”


    “行了行了,我這不說呢嘛。”


    “還是繼續巡夜吧,甭說那些廢話。”


    這麽一耽擱,容若順利到西角門時,伸手拍著胸口順了順氣,幸好她死記了一條路,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一個勁往右拐,就到了,否則不知道迷路到哪裏去。


    這個西角門容若白天的時候觀察過,是供給府中人倒些雜物進出,簡府的主子平日自然用不上,就是那些大丫鬟嬤嬤的,也通常走東角門。


    外麵通著一條後巷,夠安靜,沒什麽人出入,最符合容若眼下用來跑路。


    這西角門也是有人守夜的,一個肥胖的老嬤嬤,撈不到好差事,就在這邊看門,這會兒在門房裏點了燭火打瞌睡。


    容若一靠近,老嬤嬤還挺敏銳,噌的一下睜開眼睛。


    這會兒,容若已經甩了手中的托盤,指著老嬤嬤頤指氣使道:“我有東西落在這裏草叢裏了,你快過來幫我找找。”


    容若現在發現了,簡之柔身邊的丫鬟一個比一個鼻孔朝天,若是好聲好氣,反而就不正常,大概是伺候慣了小姐,以為自己也是小姐了。


    老嬤嬤心裏嘀咕著不耐煩,臉上肥肉抖了抖,賠笑道:“姑娘大晚上的,怎麽找東西找這兒來了。”


    容若稍顯不耐煩的樣子:“讓你找就找,小姐還有事等著吩咐我做呢,費什麽話。”


    “是,是……”老嬤嬤取了油燈,蹲著肥胖的身體一寸寸草地翻過去:“哎喲,姑娘你可沒說找什麽,老婆子眼神可不大好使了……”


    “你先找著吧,就是一隻銀色的耳環,桃花形狀的。”


    等老嬤嬤翻了一刻鍾後,一轉頭,哪裏還有容若的影子,不禁翻個白眼“呸!大晚上的,窮會折騰人,這幫子小蹄子,哪天非叫人撕了嘴臉。”


    ……


    容若到西京就兩天時間,她能記住簡府的路已經算超常發揮,自然的,除了簡府就不是她認路的範圍,一通亂跑,她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都有些什麽。


    容若還算是有心眼的,在扒拉那位侍女的衣服時,還把人荷包給一並順走了,尋思著好歹能找個客棧住。


    問題是,簡之柔發現她不見了的速度也不慢,容若聽到有人搜查的聲音,快速穿越在大街小巷中,往那些又黑又暗的地方跑。


    運氣還不錯,沒有遇到死胡同,才得以一路順遂的來到了一個水光瀲灩的水池邊。


    容若抱著一顆樹喘了好半天,頹然跪倒草地上,好久才感覺胸口沒那麽疼了,抬頭一看,這下驚訝的張開了嘴巴。


    這裏大概是一個什麽園,種了很多樹,晚上並不能分辨出來,依稀看到樹枝上零落的殘花,還有地上鋪滿的花瓣。


    西涼地處西南方,西京更是在偏南的位置,這裏的天氣和北狄簡直是兩個天地,在北狄風雪昭昭時,這裏尚是初秋的天氣。


    園中有風送花香,那一池水幽幽晃動,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水光粼粼。


    這些還不足以叫容若震驚的失了儀態,讓她如此瞠目結舌是因為,前麵站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銀光色的月袍,黑夜中,獨具風華。


    他的臉看不清,隻是當月袍飄動,輕悠悠的波動起來,一層層,好像天邊的煙雲,又仿佛綿綿柔柔的棉花糖。


    “你是誰?”他的聲音甘醇,好像陳年佳釀,在夜色裏,動人悅耳。


    容若提著心,抓著樹皮的手指慢慢用力:“路過,看風景。”


    男人走過來,逐漸露出那張滿麵玉華的臉,並非那般驚天動地,卻像是悠長清淡的水墨畫,在他眼角眉梢繪下叫人見之不忘的柔腸寸斷。


    “這是本王的祝容園。”


    ‘咯噔——’容若都聽見心口往下沉的聲音。


    她怎麽就這麽倒黴!


    剛脫了虎穴,又入狼窩,而且這個什麽祝容園,為什麽沒個人把守啊。


    容若要哭了。


    “那個,清王……我真不是故意,要不然我走?”


    “你緣何知道我是清王?”


    容若:“……”恨不得一巴掌捶在自己臉上。


    “王爺風姿獨特,玉華清骨,民女見之不忘。”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大半夜的,身子骨薄弱,重病纏身的清王不好好待在自己的王府,在這冒出來,說出去誰信?


    容若忽然想到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會不會被滅口啊?


    “嗯。”清王看著她,好像在沉思。


    這個嗯的意思是?


    容若小心翼翼的往外指了指:“我可以走了吧?”見他不說話,容若大大的唿出一口氣,還好還好,這清王不像別人說的那麽殘暴嘛,挺人性化的。


    容若站起來,撥開臉上的碎發,招招手,笑起來,眉眼彎彎,眼睛猶如狡黠的貓瞳,“無意冒犯清王,給您賠罪這個,那……我這便走……”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清王廣袖飄動,慢慢收迴手,走到容若身邊,垂頭看向她。


    ……


    容若扶著腦袋起來,一看,人已經在房間裏,古色古香,很有雅韻。


    不免在心裏吐槽了一句,自從離開京城,她這個暈倒的次數與日俱增。


    一想到之前的景象,心中一嚇,這不會是清王府吧?


    容若有些心裏發毛的揉了揉心口,她當然沒有自戀的以為清王是第二個江城,隻不過她想來想去,自己並沒有在清王麵前露出過真麵目,也就是說,清王不該認得出她才對。


    那次端王妃做宴,清王可是稱病了沒有去,之後她沒多久就被關進大牢裏,接觸到清王的機會為零。


    如果清王認出自己,也該是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容。


    可是細細想來,昨晚看到的清王分明和之前見過的病弱模樣不同,那麽換句話來說,清王身上藏著秘密,能夠查出她也不奇怪。


    腦子裏胡亂轉了許多東西,房門被開啟,來人好像算計好了她什麽時候能醒一樣。


    這人也叫容若頗感意外,不是別人,正正是之前的戰小姐,如今的清王妃。


    她改了裝束,頭發挽起婦人的樣式,不過沒有劉斯緲那般打扮莊重,而是隨意的家居,頭上一支素色銀釵,一身衣服倒是照樣紅豔,好像全身的熱血張揚全在衣服上,以至於整個人都顯得冷清不少。


    “容姑娘,好久不見,沒想到再見你是在西京。”戰如歌沒有客套,也沒有迂迴,反而一句話,直擊重點。


    這叫容若以為,她不是身處深閨,深諳後宅爭鬥的大家閨秀,而是手握長槍習慣了單刀直入的將士。


    特別是戰如歌眉宇間的堅毅,越發叫容若狐疑,當時那個被瑾貴妃召喚了之後唯唯諾諾,膽怯羞澀的小姑娘,真是眼前這個女子?


    “世間意外,大體上是不能巧合兩字解釋,不過除此之外,我還真沒什麽能說的。”容若聳聳肩,滿臉無奈。


    戰如歌在她床邊的位置坐下,“大昭與西涼相隔甚遠,不過我也聽說了一些。”


    容若馬上就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大概出於一種他鄉遇故知,或者反正在對方手裏的自暴自棄,很幹脆道:“你說的是我謀害太後畏罪自盡這事吧,兩個都是假的。”


    “不,我要說的是西北軍。”戰如歌的眼神幽邃發黑,裏麵似乎還有一些別的什麽東西存在。


    事實上,容若被簡之柔一路弄到西涼來,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她無從得知外麵發生的任何事,又害怕知道。


    當日北狄被慕北辰下的圈套所困,之後北狄和大昭不知道又如何,還有慕北辰會不會因為她的失蹤而擔憂,綠雀有沒有死,白宸手握著慕北辰的把柄如果對他不利呢?


    那些事情,在容若被簡之柔控製的時候,她不去想也不敢想,想多了自己也無能為力,不過是徒增困擾。


    所以容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怎麽養傷,同時暗中對抗簡之柔,以及謀劃著逃離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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