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京城


    皇宮大殿的門敞開,外麵起了大風,把廊下的燈籠吹的東翻西蕩,光暈波動。


    殿內,一條人影規規矩矩的跪在中央,燭光落在身上,形單影隻。


    身後響起一眾腳步聲,伴隨著一股香氣襲來,寬大的裙擺拖在地上,邊角撲到了跪著的人身上,帶著高高在上的倨傲。


    “皓月郡主這是做了什麽,惹得王爺不高興了。”劉斯緲掃過地上,視線沒有停留的移開,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滿臉都是事不關己的模樣。


    端王黑著臉,眼神陰鷙:“你還是不肯說?”


    沐萍垂頭對著地板:“臣女亦不知。”


    端王氣急反笑道:“你成天伺候的換了個人,你都不知道,你是在跟本王說笑話嗎?”


    “不管王爺是否相信,臣女的確不知,淳王他從來不讓臣女靠近。”沐萍不卑不亢的態度,還真叫人捏不準。


    傍晚的時候,端王的人突然闖入淳王府,說是有人來報,淳王遭人行刺早已失蹤,現在淳王府的人是個假貨冒充。


    沐萍不知道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但是顯然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畢竟端王也不是一般人,能騙一時,騙不了一世。


    至於沐萍和慕原澈的關係,端王自然也是查了個一清二楚,慕原澈還曾經為了那個民女狐小七斥責過沐萍。


    所以端王同意沐萍的賜婚聖旨,大概出於一種不讓慕原澈痛快的心裏,但是他沒想到沐萍是個死心眼,都這樣了,還替慕原澈兜著。


    “慕原澈已經離開京城了,是不是?”端王麵色陰沉,壓抑著怒氣道。


    沐萍抬起頭,眸色清正:“王爺應該知道淳王並不喜歡臣女,他又怎麽會告知臣女關於他的事呢,或者王爺可以找一下叫狐小七的民女,她才是淳王心尖上的人。”


    隨後,自嘲道:“說不定淳王就是想要反抗那道賜婚聖旨,才故意如此折辱臣女。”


    端王眼眸轉動,有些弄不清沐萍到底知不知情,但是除了那次法華寺祈福,慕原澈就沒有出過淳王府的門了。


    問題是,沐萍是皇帝賜封的皓月郡主,這個郡主不止是為了顯示皇恩浩蕩,也昭示著沐家的功績,等於是滿門沐家戰功鮮血,換取了這一個郡主之名。


    所以,端王不能對沐萍如何,否則傳出去就是苛待功臣後人,皇家無情,過河拆橋。


    端王左右為難,明知道沐萍做了什麽,但又不能用刑逼宮。


    這時,劉斯緲開口道:“旁邊這個是皓月郡主身邊的丫頭吧,主子身邊發生的事都不關心,連淳王換了個人這種大事也不及早發現,要你何用,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端王眉梢一動,轉頭看了劉斯緲一眼,眼中倒是出現一抹讚賞。


    這個女人隻要沒有遇到和慕北辰相關的東西,腦子還是很好用的,尤其自從容若‘畏罪自盡’後,劉斯緲的性格變的越發狠厲,反倒叫端王另眼相看。


    他不喜歡攀附男人的女人,雖然溫柔小意好,可是他的王妃,可不是隻需要順從他,還需要有雷厲風行的手段,不然以後怎麽製得住整個後宮。


    所以劉斯緲的轉變端王是樂於看到的,也就沒有說話。


    “王爺饒命,王妃饒命啊……”銀覓連忙磕頭:“奴婢和郡主雖然說是在淳王府內,可是根本接觸不到王爺,郡主什麽都不知道……”


    劉斯緲不耐煩的冷著臉:“還不拖下去,髒了王爺和本妃的耳朵。”


    沐萍爬起來攔在前麵:“若是王妃非要打一個人出氣,不如打臣女,銀覓不過是一個下人,她什麽都不懂。”


    “皓月郡主,本妃是在替你教下人,郡主性子綿軟倒是不適合出手,不如本妃今天來做這個惡人吧。”


    劉斯緲撥了撥衣袖,彎著紅唇道:“既然皓月郡主說這個奴婢什麽都不知道,那麽你們不妨打到她說為止。”


    這是要往死裏打人的意思了。


    沐萍麵色一白,眼看著銀覓淚汪汪的被人拖下去,心裏浮起一絲無力。


    她身邊的人不多,銀覓是沐家的家生子,在她母親自縊前留給她的丫鬟,從小一起長大,陪伴著她走過了無數孤苦無依的歲月,有著濃厚的主仆情誼。


    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真心為沐萍著想,銀覓一定算一個。


    外麵傳來銀覓的慘叫,一聲聲猶如鞭撻在沐萍心口上,她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掙紮,臉色痛苦。


    出賣慕原澈,還是眼看著銀覓被打死……


    沐萍閉上眼睛,可是耳邊淒厲的叫聲越來越卻縈繞不去。


    “郡主,你真心待人,說不定一顆真心就喂了狗呢。”劉斯緲精致的妝容上帶著一絲嘲諷,像是嘲笑沐萍,又像是在嘲笑從前的自己。


    端王在旁道:“容若謀害太後,慕北辰抗旨不尊,慕原澈又私自出京,皓月郡主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到底怎麽做?”


    最叫端王恨的牙癢癢的就是慕北辰,羅公公的消息傳迴來明明慕北辰和那個江城一起失蹤,九死一生,兇多吉少,但是前幾天收到消息,慕北辰居然沒死。


    他沒死卻沒有遵旨迴京,當那道聖旨不存在,顯然藐視皇帝,也正好給端王抓了個借口,隻等著時機到了,連帶著西北軍一起給解決了。


    現在他不動,也是礙於西北軍,萬一慕北辰和西北軍暗中達成某種協議,逼的急了,反而叫他們聯合起來,所以他先要分化慕北辰和西北軍再進行下一步。


    聽到慕北辰三個字,劉斯緲不動聲色的眼睛裏蕩起一抹微笑的波瀾,縮在衣袖裏的手指蜷縮起來,不過臉上表情已經看不出破綻。


    端王餘光掃了一眼,對劉斯緲的表現稍覺滿意,現在不能換王妃,那麽就希望這個女人能拎得清一點,省得他再疾言厲色。


    劉斯緲恨容若恨不得她死,現在她死了,劉斯緲除了覺得痛快外,還有一種報複了慕北辰的感覺。


    那個男人,她曾經付出了無比的熱忱和所有,隻換來無情對待,她不信容若那個女人背後做的一切沒有慕北辰的允許,那麽毀了她的人,也有慕北辰一份。


    這是劉斯緲最無法容忍的,也是讓她轉變的一個重要原因,曾經的愛沒有了,化為了刻骨銘心的恨。


    她不好過,就不會讓全天下的人好過!


    在一聲響過一聲的慘痛聲中,沐萍猛然睜開雙眼,眼色沉的很黑,裏麵隱隱帶著一種義無反顧,她抬眸看向端王和劉斯緲:“我決定了。”


    很突然的,在端王和劉斯緲都沒反應過來時,沐萍快步衝了出去,一頭撞到大殿中的柱子上。


    頓時,血流如注。


    端王騰的起身:“來人,宣太醫!”


    ……


    容若一腳踩到了坑裏,腳底不穩直接撲倒在地,膝蓋頂著地麵,疼的倒抽一口氣,半晌不能起來。等她看清楚旁邊的地勢,不由得心口一緊,在她腳邊就是一個黑漆漆的黑洞,不知道多深,總之看起來很危險。


    身後,綠雀同時對戰五六個人,落在下風,若是全盛時期或許還能一戰,可是她的傷也還沒有全好。


    容若心裏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就算綠雀死撐到底,她也打不過那幾個人,之後她們兩個還是逃不過對方的圍追堵截。


    還能有什麽辦法?


    為了不讓白宸懷疑,容若隻在收到七見的紙條時,做了一點迷藥,否則被發現了,她根本連走出北狄軍營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就恨毒藥不夠多!


    容若腦子裏閃過當日溫泉那一幕,慕北辰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相信他,她也確實如此做的。


    其實在第十日和白宸約定好的那天,容若就把那件事告知了慕北辰,最後她堅持自己隻身前去,探問出另外半支血玉靈芝的下落。


    許多時候,容若都是不願意做決定的人,更不高興動腦袋,但就如在藍縣的那次一樣,一旦她決定了什麽,那麽神仙難改。


    所以,容若最後睡服了慕北辰,告訴他一旦發現不對勁,她會第一時間保證自己的安全,而且她真的很好奇那些黑衣人的主子是誰,如果不搞清楚,他們在哪裏都不會安心。


    隻是容若沒想到,抓她的人非黑衣人主子,而是換了身份的江城。


    這後麵的發展,容若不能把握,她拿出了假的布防圖,可是到了今天為止,白宸是都從未用過那張布防圖。


    容若想不明白,如果白宸發現了,怎麽沒提過這事,但要是沒發現,為何不動用它。


    實際上假布防圖背後,慕北辰已經提前準備配合,反而白宸沒有動,讓容若疑惑不安。


    三天前,在白宸告訴容若這場談判存在的時候,容若還在猶豫,她知道談判當天是逃離的最好機會,可是她待了那麽多天,始終沒有血玉靈芝的消息,白宸也每次都避而不談。


    直到她找白茶打探,也就是昨天,白茶告訴她,並沒有另外的血玉靈芝,慕北辰服下的半支,已經是北狄皇宮的至寶。


    容若迴過頭來,看到綠雀肩膀挨了一刀,她看了看前後,在綠雀靠近時,一咬牙,拉著她跳進了身邊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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