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天的時間準備所需要的東西,之後容若讓段衣帶人守在外麵,開始了連續五天的治療過程。


    這五天裏,她不知燕珣清醒出現在塗琥城,重創紮爾哈,北狄暫時退軍,隻是還不肯放過打下的大好機會,似乎在籌謀什麽。


    她也不知慕北辰叫人攔截的慕原澈居然繞過灤陽城,從水路下江南繞行,再轉西北。


    還有京城中另一位嬌客,在端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中,一路來勢洶洶,朝西北撲來。


    ……


    外麵風起雲湧,悄然變化,而這片營帳之內,靜可聞針落地的聲音。


    容若閉眼養神的功夫,在腦子裏迴顧了一下針法圖,將之融會貫通,待出手,就好似已經練過千次百次,從最開始的一點點手疏,到逐漸進入狀態,後麵有條不紊,慢慢變得行雲流水。


    床榻上的慕北辰雙目緊閉,陷入最深的昏迷之中,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將最沒有殺傷力的自己交給容若。


    這是第二次。


    容若兩指夾著一根長針一點點旋轉著按壓進穴道,可見慕北辰的身體條件反射發出微弱的顫動,天光從營帳外滲透進來,將她的皮膚渲染的更加白皙瑩玉。


    慕北辰欺騙過容若不少次,容若也在藍縣的時候迴報一二,算起來,容若都不知道誰欠誰的了。


    不過,能讓一個人全然的把自己交付出來,早已不需要用言語說明,這對對方來說便是最大的信任。


    容若看著男人額頭沁出的汗珠,修眉疏遠,睫毛壓住眼瞼,微抿的薄唇透著清透的冰冷,昏睡中,麵容不若冰山,到底緩和了一些,帶著骨子裏浸潤過的矜貴至此,清華無雙。


    一時間,容若心潮起伏,情緒分外複雜。


    手稍微一頓,慕北辰身體痙攣般震了一下,穴位處沁出一滴血珠,容若一驚,馬上凝聚起心神,再也不敢胡思亂想。


    這種治療不止漫長,且相當耗費人的心力。


    因為慕北辰中的毒本身不簡單,加上日積月累,毒素穩固在心脈處,就好像已經與他的身體融合,再要解毒,等於生生再剮出一道來。


    這還不是解毒,隻是用這半支血玉靈芝來壓製住身體的毒素,順便清除一下之前蔓延出來遊走在其他脈絡精血中的毒,也著實不易。


    佐以這套針法,可以相輔相成,不至於在解毒的過程中傷及根本。


    隻是那古卷上的針法越到後麵越難,這是倒數第五篇,容若實行起來已經艱難,還有四篇容若至今還沒研究透。


    而她當時給彩蝶治療的那套十二星圖排在正十位,倒數九篇。


    容若落下最後一根針,才敢出一口大氣,坐到旁邊,發現腦子一陣陣的暈眩,耗費太多心神導致了精神過度緊繃,以至於鬆弛下來一口氣承受不住。


    容若往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休養生息,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檢查了一下慕北辰的情況,發現頭一次施針很順利。


    血玉靈芝摻在其他的藥材裏麵,也是由容若親自煎藥,她總要以防萬一,否則她前麵做的那些隱瞞又有什麽意義。


    濃鬱的藥味在營帳內散發出來,容若自己調了一份補藥給自己服下,煎藥時,腦子裏迴想起最後四篇針法圖。


    和前麵單一的,隨便拎出來一副可對著不同的病症施針不同,後四篇連在一起,統稱之為《涅槃篇》。


    “涅槃,涅槃……”容若低低念著幾個字,不其然想到山洞中看到的那一幅幅壁畫。


    鳳凰涅槃,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難道是要告訴她,研究透這套針法,便可使人涅槃重生?


    這不就是人們常常說的肉白骨,活死人。


    可是傳說中那都是誇張,哪裏有真正起死迴生的神藥,不過是比起大多數的藥物來說,在治療方麵效用更大一些。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來說,即便是一場風寒也能帶走人命,那麽那些不同尋常一點的藥材,就成了稀缺的東西,以至於傳著傳著成為了能叫人死而複生的神藥。


    比如說五大聖藥,傳聞不也是可以叫人叫死人複活的存在,但是容若研究過那半支血玉靈芝,它確實不一般,有著奇佳的治療效果,尤其是對於天下毒物,有克製作用。


    可也僅是如此,並非能真正的叫一個頻臨死亡的人複活。


    那麽涅槃陣法……


    涅槃,涅槃,是否又真的可以創造奇跡。


    容若攤開掌心,看著上麵的細紋,心中自問,她到底是誰?


    而那個億萬年前生成的古國,又有多少秘密?


    ……


    接下來的時間,容若不是熬藥就是給慕北辰施針,到了第五天,最後一劑藥喂好,她坐在旁邊,安靜等待。


    外頭,段衣也等了五天,他看著始終沒有動靜的營帳,麵色木然,唯有眼底,流露著一絲擔憂。


    頻頻張望後,段衣眉頭緊蹙,不知該不該進去問一下。


    這時,一個暗衛落下,對著段衣說了兩句話,段衣的眉頭皺的更緊。


    恰好容若終於從裏麵出來,段衣眼睛一亮:“姑娘,王爺他……”


    容若滿臉憔悴,眼瞼下方一片烏黑,一看就是幾日不睡的模樣,瞧著一陣風就能吹走,叫段衣都不忍心這個時候問話。


    “我出來告訴你一聲,可能藥量的問題,比預計的時間多一些,你不需要著急,有事就去忙吧。”


    段衣暗暗鬆口氣:“屬下就在這裏守著。”


    容若明白段衣的執著,點頭:“隨你。”


    段衣看容若轉身,嘴巴張了張,還是說出口道:“剛才是暗衛來報,淳王往西北來了。”


    容若一怔,腦子有些混沌,過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慕原澈,這個時候他瞎胡鬧什麽。”


    段衣嘴角抽搐了一下,現在越看容姑娘越有當家長嫂的模樣了,看這個口氣,和王爺一模一樣。


    “還有永怡公主。”段衣又扔出一個炸彈,“公主府的人發現她不見,等出去一找,才知她從京城離開了。”


    容若揉了揉額頭,這一個個的可真能折騰。


    “公主她又怎麽了?”


    段衣沉默道片刻,道:“興許是不相信駙馬爺就這麽在邊關失蹤了。”


    說是失蹤,大家也知道生還的希望渺茫。


    “哦,我差點忘了,江城是永怡公主的駙馬啊。”容若拍了拍腦袋,歎氣道:“這兩人也是……”


    說來新婚沒兩天江城就離開了京城,也不知道永怡公主得到噩耗時候什麽心情,終歸不大好的,也是可憐人。


    不過,容若倒是想起了江城的那位胞妹,本就隻有兄妹兩相互扶持,這會兒江城不明不白的失蹤,消息傳迴去,也不知狐小七能不能接受。


    比起一個才新婚的妻子,自然是自小相依相靠的親兄妹感情更深厚。


    “段衣,黑山穀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嗎?”江城畢竟身份不同,所以尋找的人一直沒有停,正好風豎在那邊挖顏尋卿的老坑,順便的也會在黑山穀四處搜查。


    “沒有。”段衣不帶思考直接說道。


    容若端凝著臉半垂眸:“這些我知道了,等王爺醒來,我會告訴他。”


    轉身走了幾步,容若偏過頭道:“京城的消息傳過來挺快。”


    段衣握拳抵著嘴唇幹咳一聲:“是,王爺留了人在那邊。”


    容若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後恍然:“難怪當初我和七見他們能那麽順利離開京城。”想必,也是七見聯係了暗處的人,隻是她當時不知。


    所以慕原澈和沐萍擔心的這個點其實不存在,慕北辰離開京城,自然不會一點也不做準備,不過對於突發的事情,未必能照顧周全倒是真的。


    比如容若出事,暗衛就算能耐再大,手也伸不進皇宮,倒是七見事先聯係好了,在暗中打點,才叫容若很快出了京城。


    ……


    朝著西北方向的某條官道上,一騎紅塵策馬奔騰,後蹄揚起的塵土濺開在旁邊枯枝爛葉上,迎著逆風,速度飛快的趕路。


    馬上的人臉上遮了紅色麵巾,這樣遠遠看來,就是一團火,從遠而近的燃燒過來,那麽洶湧熱切,氣勢騰騰。


    隻是距離近了才會發現,馬上的人眉頭緊蹙,露出的皮膚處,可見的疲憊倦怠,但是一雙眼睛格外的顯眼,裏麵透出一股子固執的倔勁。


    也就是那股子心氣給提著,否則恐怕早就支撐不住,,倒下了。


    這人正是從京城一個人跑出來,騎了馬就朝著西北奔赴的永怡公主慕青青。


    從來嬌生慣養,要風得風的永怡公主,頭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嚐到了挫敗的滋味,可是不等她想著怎麽報複迴來,端王告訴她那個男人死了。


    死了?


    慕青青不信!


    就是屍體,她也要從土裏刨出來親自看一眼才罷休。


    更何況不過是失蹤,她要去西北把江城找出來,問他一問,憑什麽他可以不把她慕青青放在眼裏。


    她可是公主,全天下最尊貴的金枝玉葉,就是父皇都很少給她臉色看,他憑什麽啊。


    永怡公主一咬牙,手中馬鞭一甩,四蹄飛揚,馬聲嘶吼的聲音,在半空中迴蕩,而她眼中,隻有一往無前,不帶一絲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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