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邊小鎮,婦女們穿著彩色裙裝,腰間挎一個大木盆,裏麵放滿了從集市買來的各種瓜果蔬菜。


    她們通常皮膚黝黑,兩邊臉頰有常年經曆風霜侵蝕的紅色血絲,眉眼開闊,比中原腹地的人深邃不少。


    大昭雖然中原地勢,可是國家戰亂多年,邊境城池的界限不停變化,到了邊疆這一代,已經寄居了不少其他少數民族。


    這些都是普通百姓,他們不管現在的土地屬於哪個國家,隻尋求安定平和,遠離戰火,守護家鄉淨土。


    所以,等容若和糖丸進入這方小鎮,就發現了很多不同顏色裝扮不同風格的百姓們。


    馬車停在了小鎮唯一的客棧前,跳下來,就能聞見入鼻的滿麵沙塵。


    “喲,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小二取下肩上掛著的布子甩了一下,給自個兒身上衣服拍了拍,又拍出一片灰塵。


    “來五斤牛肉,二兩好酒,再來幾盤各種點心。”


    小二一抬頭,就對上一雙圓鼓鼓的眼睛,黑白分明亮而有神,還有小包子一樣的臉,肩前垂落著幾根小細辮,眉眼彎彎,看著就非常的喜人。


    “這個……小店簡陋,肉和酒管飽,就是這個點心……恐怕……”小二看兩人著裝,雖然說話的小姑娘頭上簡單用一根銀釵固定發飾,可是一身衣服乃輕月紗織就,貴氣難掩。


    心中不由得嘀咕了一下,這是哪來的小姐,居然跑到邊疆地界來了。


    “糖兒迴來。”旁邊的人這時開口道。


    小二偏過頭去,剛才粗略一看,隻知曉是個公子哥,可這般細看,見他眉清目秀,膚色白皙,舉手投足皆是高雅韻致,明顯是好人家出身。


    這一男一女,還看著都是大戶人家的,突然出現,顯得有些另類,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


    圓臉少女皺皺鼻子,雙手不甘不願的擰在背後,氣哼哼的扭著臉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麽,小二沒聽見,倒是那位公子嘴唇含笑,客氣的拱拱手:“勞煩小二哥安排,在此住一宿,至於飯菜,隻挑有的送來即可。”


    小二聞言馬上咧嘴一笑:“好嘞——”倒是意外,這個公子哥忒好說話,到底是有錢人培養出來的,禮儀風範沒的說。


    在送上飯菜前,小二哥陪著聊了幾句,雖然這裏多民族合居,不過卻非常的太平,因為百裏外的塗琥城就駐紮了百萬西北軍。


    說起西北軍,小二口中的稱讚和敬仰滔滔不絕:“要不是燕家軍,哪裏有這麽太平的日子啊,公子你說是不是。”


    “就說那北狄蠻子,哪迴不是叫鐵一樣的燕家軍給死死擋在外麵了。”


    “擔心,那是沒有的事,我們都相信燕家軍,絕對不會輸。”


    這種信念,似乎已經根深蒂固,所以就算百裏開外北狄軍已對著塗琥城開戰,可是這裏的居民依舊過著自己平淡的小日子,沒有一點焦急。


    他們都秉持著一個信念,沒有燕家軍打不敗的敵人。


    等到飯菜端上來,一大盤的牛肉,還有一壺燒刀子,最適合西北這塊風沙之地的飲食習慣。


    “你們來的可真不巧,這幾天正好鬧風沙,要是到了夏天,還能去沙海看看海市蜃樓……”小二哥把東西放下,抱起托盤微微彎腰,陪笑道:“那兩位請慢用?”


    兩人中的公子哥摸出一點碎銀子丟給小二,小二的笑就更真誠了幾分,臨出房門還殷切表示待會兒給他們送點熱水來好好洗一番。


    “嗷,這個肉好硬啊,咬不動。”紫衣少女揉著腮幫子,一臉幽怨。


    公子哥拿筷子熟練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挑眉:“有的吃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當心發育不成熟,沒人要。”沒有特意壓低嗓子後,聲音清悅,如雨打芭蕉。


    “討厭鬼容若,你占我便宜。”少女眉宇飛起,做了個鬼臉。


    這兩人,正是從清水崖離開後直奔西北而來的容若和糖丸。


    因為考慮到兩個女孩上路過於危險,容若和糖丸假扮成了一對年輕的夫婦,因為心性未定,四處遊曆著玩。


    外貌上讓綠雀易容過,糖丸的改動不大,因為她本是安靜不下來的性格,裝飾太過反而容易暴露,反而維持原滋原味,顯得少女嬌憨可愛,也是這個年紀因有的活力。


    而容若貼了一張年輕俊俏公子哥的臉,沒有驚天動地之色,不過眉目清秀,加上她原本身高也還可以,踩著一雙加料的厚厚鞋幫,和糖丸站在一起,異常和諧。


    “怎麽?怕楚爺吃醋啊?”容若用嘴唇碰了碰燒刀子,烈的她雙唇立馬像是被燒了起來,還是放了迴去。


    從那迴之後,容若就開始開玩笑的喊楚爺,這一喊習慣了倒是也沒想著改過來。


    “誰要他啊,他是誰啊?”糖丸雙手托腮望向窗外,忽然有些沒勁。


    容若拿了一塊西北的大饃塞進糖丸嘴裏:“快點吃,吃完就去沐浴更衣,臉都被黃沙吹黃了。”


    糖丸聽著,咬著大饃就跳起來嗷嗷叫:“都怪你,怪你,我說不來西北嘛,人家最討厭那什麽黃沙的了,髒兮兮的。”


    容若手點著桌子,好整以暇道:“你的蟲子就幹淨了?”


    “哼!”


    晚一些時候,糖丸在洗漱時,窗戶被叩響三聲,容若過去打開,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的身影立在窗口。


    “見過姑娘。”來人見到容若,恭敬的行了個禮。


    容若料想這兩天綠雀聯係的暗衛差不多趕過來了,沒想到這麽快,“就你一個?”


    “屬下等三人,聽候姑娘差遣。”


    雖然一路平安到了這裏,可是邊界不比其他地方,再往前一點的九岔溝聽說匯聚了各種三教九流,特別是被各個國家朝廷追捕的窮兇極惡的狂徒,因為那裏處於邊界線上,很難管教,也就成了那些人的法外之地。


    所以,這會兒暗衛能趕上來,容若心中鬆了口氣,頓時覺得安心不少。


    “你們一路過來辛苦,先去休息會,明日我們啟程去西北軍營。”


    “是,屬下已安排他們兩人輪流休息,姑娘有吩咐直接召喚一聲即可。”


    容若頷首,暗衛瞬間消失在夜色裏麵,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討厭鬼容若,你在和誰說話啊?”糖丸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出來,洗過的頭發垂在腦後,濕噠噠還滴著水珠子。


    容若扔了塊白色軟布過去:“你就不能擦幹了出來,準備吸土啊?”濕了的頭發更容易粘土,更何況這幾天風沙肆虐,空氣裏都感覺能唿吸到砂礫。


    糖丸眨了一下眼睛,眼底倏然閃過一絲狡黠,在容若還沒來得及反應時,用頭拚命的在容若麵前搖晃,發絲飛揚,水滴子像是晶瑩的雨甩濺開來,落了容若一身。


    容若嘴角抽了抽,對著糖丸說了兩個字:“幼稚。”


    糖丸樂不可支的捂嘴偷笑:“哈哈,討厭鬼容若,你現在好像落水雞啊。”


    容若望天:“那叫落湯雞。”


    “又沒有湯,為什麽要叫落湯雞,當然是落水雞了。”糖丸理所當然道。


    容若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苗疆人解釋曆史典故那些東西,翻了個白眼從糖丸身邊走過時,在身上搓了一把黃沙的手直接蓋在了她白嫩嫩的臉上,頓時留下五個清晰的手掌印。


    等糖丸發現時:“嗷嗷嗷,你這個討厭的愚蠢的壞蛋的中原人!”


    是夜,容若還在夢鄉中,糖丸一個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在容若的夢裏,有個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唿吸困難,就快要窒息……


    “唿——唿唿——”容若猛然驚醒,推開糖丸坐起來大口喘氣。


    等她撥開臉上的頭發看旁邊,不由得眉角一跳,糖丸這個睡覺的姿勢真是……


    容若不由得想,比起來她的睡姿真的已經很可疑了,可是怎麽每迴都讓慕北辰給掀地鋪上去呢,這一對比,不是睡的挺規矩的。


    沒有睡意了,容若推開房間的窗戶,子夜時分,外麵天空黑的不見一點光,連早前出現的星星也不知道被何時漂浮過來的雲層給擋住了。


    深秋的西北,連一點溫度都沒有。


    迴頭看了一眼依舊唿唿大睡的糖丸,容若低頭,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那個腹黑的總是為了霸占一個床鋪毫不憐香惜玉的男人,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好像……


    思念成疾了呢。


    迷霧林裏,麵對瘋狂的上官醇以為自己會死時,容若並沒有來得及想太多,可是現在仔細迴想一下,若是就那麽死了多可惜啊。


    她還沒有睡到她的美王爺呢。


    胡思亂想了一通,身上起了一股子燥意,暗衛忽然閃現出來,倒是驚了容若一跳。


    “我沒事,睡不著出來吹吹風。”容若這麽說著,就要關上窗戶,卻聽到客棧前院外麵傳來什麽動靜。


    好像有什麽重物落地,然後有人壓抑的悶哼了一聲。


    容若蹙眉,大晚上的客棧早就關門,就是喝酒的人也通常會在子夜之前就打發走,這會兒前院怎麽還會有人。


    原本容若不打算理會,可是這會兒又有接二連三撞擊聲傳來,乒乒乓乓鬧的很大。


    “屬下去看看。”暗衛見容若心神不定,提出來道。


    容若點頭:“你遠遠看一眼就好。”眼下她並無意攪合進別人的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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