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破空,天地之間,滿是肅殺之氣,久久迴繞不去。


    糖丸眨了眨烏黑的眼珠子,眼底逐漸發亮,張大嘴倒吸一口氣:“綠鳥兒,你把天都打破一個洞了。”


    我滴乖乖,好厲害。


    噗!


    接著一道悶哼,翠綠色的影子從半空中直直墜落下來。


    糖丸單腳踩著地麵往上一個掠飛,翠笛跟著轉了個圈,伸手拽住了往下掉的綠雀。


    隻不過……


    “哎呀!”糖丸後背重重栽倒,而綠雀正好壓在她的身上。


    半晌,糖丸才迴過氣來,疼的呲牙咧嘴的哇哇亂叫:“綠鳥你給我起來,壓死我了喂,你怎麽死沉死沉的,看著沒幾兩肉,平時都藏哪裏去了……”


    在糖丸不停歇的噴口水中,綠雀因為全力一擊受到震創的肺腑終於緩過勁來,手撐著旁邊空地起身,看著糖丸四腳朝天的模樣,頓時無語。


    綠雀都打算好栽地前用劍抵著地麵借力,這樣也不至於摔的很慘,可是偏偏糖丸要多此一舉,更叫綠雀腦門流汗的是,你接就接,為什麽事先還要賣弄一下,玩什麽笛子。


    糖丸扶著腰爬起來:“哎喲喂,我的老腰啊……”這口氣,和隔壁王大嬸風濕痛發作時的口氣一模一樣。


    “綠鳥兒,你把我摔的那麽疼,你陪我!”


    綠雀蹙眉:“別說話。”


    “我就要說,我偏要說,你拿我怎麽辦,哼!”糖丸皺皺鼻子,對著綠雀做了個鬼臉,然後抬起腦袋,這一看,嘴巴再次張成圓形。


    這一片冰天雪地就好像是被裝在一個琉璃罐子裏,而這會兒,琉璃罐子開始碎裂成一片片,都能清晰看到上麵的裂縫。


    糖丸緩慢的移動脖子,一臉無辜大眼神:“這天是要塌了?”


    綠雀神色清冷,眉眼端凝:“陣法破了。”


    “嗯?”


    “走這邊。”綠雀沒有那麽多時間跟糖丸解釋,手抓著糖丸的後領子,就往一個黑色的縫隙跳了進去。


    糖丸渾渾噩噩中,感覺和之前黑森林的遭遇差不多,這該是又掉進哪個黑洞,但是讓她不爽的是……


    為什麽他們都愛拎自己的後領子啊啊啊——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樣子,糖丸雙腳跳起來,踩了踩地麵,咕囔道:“綠鳥兒,你快點個火折子,這烏漆嘛黑的,什麽鬼地方。”


    早知道這裏不好玩,她還不如留在外麵睡大覺。


    “嗯?綠鳥兒,你說話啊?”糖丸伸手擺了擺,不高興的皺起眉頭:“綠鳥兒,你在哪裏?”


    糖丸膽子也非一般的大,可是麵對這黑漆漆的環境,什麽聲音都沒有,還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心驚。


    比起直麵的殺戮,看不見摸不著,一切未知才是源自內心產生的最大恐慌。


    糖丸覺得,在這裏之後,除了一張嘴外,五官感覺已經沒有了作用。


    因為摸不著,聞不見任何味道,眼前全是黑暗,就仿佛身處虛空,叫人產生莫大的空寂。


    糖丸烏黑的眼睛越發濃黑,全身的氣質也逐漸發生變化,帶著一種幽暗的戾氣,她雙眼慢慢的失去焦點,整個人站在那裏,眼前‘浮現’出一幕幕,像是走馬觀燈。


    倉惶逃命的馬車,後麵充斥著追殺聲,還有眼前滿身淩亂的女人,她的眼中帶著恨意,絕望,還有不舍,最後,她伸手往前一揮,像是推開什麽,臉上神情哀傷到了極致,水霧彌漫著雙眼,裏麵明明被殺氣掩蓋,可是糖丸居然看到了那裏流露出的無比柔軟的神情。


    ‘看’到這裏,糖丸的心口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痛了一下,她身體顫了一顫,然後就見漫天的刀揮舞,血色彌漫開來,染紅了地麵,開出一朵朵連接地獄的血紅曼陀羅。


    這些畫麵來來迴迴,不停的‘浮現’在糖丸眼前,她的氣息也慢慢變的淩亂起來,圓潤的臉龐褪去青澀無辜,染上了看不見的晦澀黑暗,眼底黑色的霧氣越發濃重,凝聚起一種詭異的姿態。


    等到第無數次看到女人身體軟倒在地,被追殺的人一刀刀砍上去,血肉模糊,濺出一地,糖丸忽然動了。


    她抓住了手中常常拿來把玩的隨身武器翠笛,在半空裏一下下的砸向那些人,手勢狠厲,滿臉暴戾,抿著唇,全身肅殺。


    最後,人全死了,隻剩下空曠原野的風在吹,血腥味在彌漫,她呆呆的看著那些死人,內心裏滿是恍惚。


    死了,都死了……


    一起死吧。


    手往外展開,然後翠笛運勁狠狠的朝自己的腦袋上砸去。


    ‘砰!’


    手腕被抓住,同時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斷裂,一下子疼痛欲裂。


    糖丸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頭,她雙眼看著漆黑的環境,什麽都看不見,無人知道剛才凝聚起的眼底的黑霧已經慢慢散開,恢複她清澈的眸光。


    “……綠鳥兒?”感受著抓著自己手腕的手指,糖丸分不清剛才發生的是夢境還是現實,隻知道這個地方充滿了古怪。


    綠雀沒有說話,一個用力把糖丸拉起來,在糖丸不解加不耐煩時,感覺到綠雀在她手心劃拉了什麽。


    糖丸撇嘴:“綠鳥兒,你跟我玩什麽情調,你又不是楚風那老男……”話說到這裏,糖丸咯噔一下,愣住了。


    呸呸呸!她突然提起那廝做什麽,就整個一腆著老臉,不要臉的王八烏龜蛋。


    糖丸想著,她以後才不要迴京城再見到他呢,反正就讓他在京城養著小情人好了。


    許久不見綠雀說話,糖丸又看不見,摸黑抓了幾下,還真就撓到了什麽,嘿嘿一笑:“綠鳥兒,你的皮膚還挺滑的嘛。”


    迴應她的,是一記劍氣,糖丸摸了摸爪子。


    嘶!這個女人不是人!


    居然弄斷了她的手指甲,嚶嚶嚶——


    “綠鳥兒,我討厭你!不跟你走了!”


    糖丸扭臉就走,後領子給一把抓住。


    這迴,綠雀在糖丸手上很慢的劃拉,終於讓糖丸發現她是在寫字。


    “哈哈哈——好癢哈哈哈——”


    綠雀等了半晌:“……”


    無奈又重複的寫了一下。


    糖丸眨眨眼:“你是說這裏有奇怪的針法,可以封閉人的感官……啊,難怪我看不到也聞不到,咦?是不是我說話你聽不到啊?”


    綠雀就是看不到大概也能明白糖丸的廢話,在她手心敲了個:“不聞,不見,不聽。”


    糖丸鬱悶的揉了揉雙眼的眼眶,看不見還能行?


    綠雀用食指敲了敲糖丸的手腕,那意思:跟我走。


    糖丸不服氣的哼哼:“不要裝牛叉了,弄的你好像知道怎麽出去一樣,還不是跟我似的睜眼瞎。”


    不過嘴裏這麽說,身體很誠實的貼在綠雀身邊,一步不肯遠離。


    開玩笑,這裏地方那麽古怪,誰知道暗中藏著什麽,她一定要讓綠鳥兒給自己當先鋒探路,哼,她可是最機智的糖丸。


    尤其,剛才‘看到’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糖丸心裏還多了個疑問。


    一個時辰後,綠雀的腳步忽然停下,糖丸緊跟著一頭栽在綠雀後背,摸了摸額頭:“綠鳥兒,你幹什麽停下。”


    “到了。”綠雀的聲音永遠冷而果決。


    “真的哇?嗷嗷嗷,再不出去我都要變幹糖了,咦?你聽得見我說話了?”


    “嗯。”


    “你剛才一定是騙我的!”


    “不是。”


    “那你什麽時候聽見我說話了?”


    “你在編排姑娘黑心黑肺的時候。”


    糖丸:“……”


    “綠鳥兒,你是怎麽找到出口的。”


    “直覺。”


    綠雀無意解釋,像她這樣自小在暗衛營訓練出來,身體裏潛藏著野獸一樣的感知力,那是陣法也無法輕易抹去的,早就與骨血相融合。


    故而當她意識到這裏的問題時,幹脆閉上眼睛,憑著第一感知力往前走,越往前,越能感受到一種濃鬱的血腥。


    也或許就是那股血腥氣,與綠雀產生了難言的共鳴,使得她成功找到出口處。


    糖丸撇撇嘴:“小氣鬼,不說就不說。”


    綠雀推開門,外麵的陽光驟然落進來,讓兩人同時不適的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一道嬌斥:“誰?”


    綠雀飛快的拉住糖丸,躥進去後,找到一個地方躲藏起來。


    糖丸乖覺的捂住嘴,等到眼睛適應了強光,才眯著眼睛睜開一條縫,這一看,又是驚訝的瞪大眼睛。


    這個地方……


    好像是一個房間啊。


    糖丸對著綠雀擠眉弄眼——綠鳥兒,奏又是什麽幻覺啊?


    綠雀緩緩搖頭——不知,感覺不像。


    糖丸抿著嘴唇仰起腦袋四處看,好奇怪啊,他們不是在山裏嗎,怎麽突然進了這個房間,看這個裝飾……


    嘖嘖!


    糖丸眼睛越來越亮。


    寶貝哇,好多寶貝……


    看多寶格上那尊紅珊瑚,豔紅如火,剔透晶瑩,一看就很貴!


    還有旁邊那個金光燦燦的大佛,嗷嗷嗷,肯定能賣不少錢。


    更別說拳頭大的明珠,雕刻精致的翡翠擺件,鑲嵌著流光溢彩紅寶石的大寶劍……


    糖丸的口水要快流下來了。


    隻不過,房間裏響起的腳步聲,讓糖丸勉強控製住,很有做賊的自覺。


    腳步聲越來越近,綠雀抓著劍柄的五指微微用力,剛準備先發製人,卻聽得腳步聲很快經過他們,朝著門口走去。


    綠雀和糖丸對視一眼,後者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出一股子狡黠。


    門被打開,外麵的男人身材高大,背著光,隻依稀能看到一個輪廓。


    “你來了。”開門的是個女子,身姿窈窕,步履帶著清風,香氣濃鬱。


    綠雀眸色一震,這個女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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