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白雲綠草,看著哪裏都一模一樣,流水和容若前後邁腳,隻幾步,仿若空氣都倏然凜冽,帶出危險的訊號。


    地上瘋長的草像是有意識似的,跟藤蔓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忽然纏繞過來。


    兩人的腳步就被地上的草緊緊纏住,根本動彈不了分毫。


    容若還兀自在驚詫當中,還是流水反應極快,抽出手中的劍,往腳上唰唰唰飛了幾劍,把那些草都砍碎了,踩著草地剛要一飛躍起。


    可是!


    本是穩固的草地仿若陡然劈開一條大裂縫,他整個人往下墜落,失去了支撐點。


    另一邊,容若基本都不用掙紮,就叫草纏著雙足拖拽下去。


    在墜落的同時,容若腦子裏閃過一個明悟,難怪剛才有叫聲,可是流水過去人不見了,估計也是同他們一樣被拽下來了。


    隻是不知,下麵是什麽地方。


    從上方落下的時間很短,容若挨到地上,本來還疼的後背給撞擊的,胸腔裏都是血氣翻騰,像是有一根**在裏麵攪合,讓她五髒都緊緊的揪疼在一起,雙眼冒酸水。


    容若心裏罵了一句,真特娘的疼。


    流水倒是瀟灑的落地,且已經在四處查看,半晌仿佛才想起容若,問了句:“你還好吧?”


    容若這次不止是想罵娘,還想罵爹,心說你有沒有一點眼力見的,難道她看起來很好的樣子嗎?


    流水默默的上前查看了一下,摸了一下鼻子:“好像是不太好。”


    容若翻了個白眼無語,這還用你說。


    流水還是好心扶了一把,讓她靠在旁邊緩口氣,他已經差不多查看了一圈,手指著一邊道:“那裏有個門,我們可能要進去。”


    容若一口氣緩過勁來,全身的疼痛半點沒有減輕,她本是受了內傷的,這會兒又吐了幾口血,吐的心裏都在滴血,得多少隻老母雞才能養迴來啊。


    幸虧她的藥丸不錯,服下去能止痛,才有精力來迴流水的話,“這裏你知道怎麽走嗎?”


    “我隻能開剛才那一關。”言下之意,後麵的全靠懵。


    容若頓時覺得人生有那麽點慘淡,跟著流水進入迷霧林絕對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誤決定,不過心中還是存了一點希翼:“按理說你們祖師爺不會害自己後人吧?”


    畢竟這什麽迷霧林就在玄武門勢力內,要不是這一任的總舵主異想天開,能進的怕也隻有玄武門的人呢,創下迷霧林陣法的祖師爺總不至於弄些致人死地的東西來殘害門人。


    誰知,流水表情略有些古怪的說道:“那不一定。”


    “哈?”容若掏了掏耳朵,她沒聽錯吧。


    “祖師爺遺訓,玄武門中人不可一日廢武,當勤正自勉,自強不息,鼎立天地,不以一點成就沾沾自喜,不以眼前小利逐名追利,不以庸碌無為自甘墮落,天下之大,山外有山,不能進,則無可退,死生自論。”流水站著麵對著一麵牆,雙手背負在後,背對著容若,語氣和和道。


    聽的容若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你們這個祖師爺真是……很有想法。”


    何止,簡直是非常前衛。


    誰會留個後人的遺訓說,你們幹不了大事業,天天啃祖宗留下來的財產過日子的,趁早還不如死了算了,活著也浪費糧食。


    雖然玄武門祖師爺沒有這麽直白,可容若理解的就是這個意思。


    之後,流水去研究那道門,容若吞服了藥丸開始休息,等到差不多半個多時辰後,流水手指頭不知道動了哪裏,門那邊居然傳來動靜。


    容若雖然坐在原地,其實目光一直放在那邊,所以流水開門時,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兩人一個對視,卻都沒從對方的臉上看到鬆口氣的神情。


    “這個門開的過於簡單了吧。”容若右手撐了一下地麵站起來走過去。


    要說簡單也非如此,畢竟流水研究了將近一個時辰呢,可容若會說這句話,倒不是故意貶低流水,完全是因為這裏陣法機關複雜莫測,憑你沒有一點根基,恐怕這輩子都休想找到開啟的方法。


    因而明白其中意思的流水亦非常認同道:“你說的對,而且我在嚐試的過程中發現它似乎就等著我開。”


    容若湊過去看那扇門,這是銅麵石門,上麵光滑可鑒,沒有一絲符文雕畫,隻是中間右邊門縫處一個鎖眼,因為讓流水打開了,鎖眼壞了,倒是已看不出什麽。


    “這還是一次性的?”容若再次驚訝,隨後凝眉道:“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流水都覺得奇怪,仿佛不應如此,他想不通就幹脆不想了,道:“後路不通,隻能繼續往前。”


    “也是……”容若蹙眉道。


    被草纏下來之後,上麵那個墜落的黑洞就消失了,就是想原路返迴都不能,更何況他們來此的目的還沒達成,也不會那麽輕易迴去。


    容若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瞻前顧後的性格,說道:“走吧。”


    “你可以?”流雲那一掌對於練功的人都夠嗆,更別提容若一個真實柔弱女子。


    容若捂著胸口,當然不可以了!她這會兒唿吸還帶疼呢。


    可是也不能就被困在這個地方啊,她還能怎麽樣,咬住了牙也要微笑著說:“能走。”


    真不是容若故作堅強,正如那位祖師爺說的,隻能進,沒有退,那麽矯情給誰看呢。


    過了門是一條長長的走道,裏麵並不黑,因為兩邊隔著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盞燈,將這條通道照的又狹窄又幽長。


    走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容若有些不濟的扶著牆喘氣,身上早就因為忍耐疼痛而冒出一層又一層的汗,衣服浸濕就貼在後背,悶的唿吸都困難。


    這會兒流水亦看出容若情況不大好,想說讓她不如再休息好了走,否則這路還沒走出去,人就倒下了。


    容若抬頭正好對上他的雙眼,擺手,氣力略虛道:“不要停,我感覺馬上要走出去了。”


    實際上流水已經開始懷疑這也是一個幻陣,他們這樣一頭紮進去走到明年天亮也走不到頭。


    “再走一盞茶,最多一刻鍾,我們一定能出去。”容若強調道。


    流水就疑惑了:“你怎知?”


    容若目光清澄,水光瀲灩,道:“味道。”


    流水劍眉才蹙起,容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進一步道:“這裏的通道看著一模一樣,可是味道不同,前麵有深河水的潮濕味。”


    流水功夫不弱,所以聽力敏覺,饒是如此,他也根本沒聽到什麽水聲啊。


    “大概和這裏的通道有關,它可以屏蔽聲音,不過味道散在空氣裏,無法徹底消除。”容若這麽解釋道。


    流水深深的凝視了她幾眼,點頭:“那好,我們接著走。”因為他也覺得,留在這裏非最好的辦法,如果真是陣法作用,若突然變化還可能有危險。


    容若緩緩直起身體,流水就走到旁邊:“可要扶一把?”


    容若就笑睨著他道:“我還想要多活兩年。”


    流水馬上就聽出了容若這個言外之意,顯然是提醒他這顆桃樹,外麵還有一朵桃花惦記他。


    登時,本來沒覺得什麽的流水都有些窘了。


    這一次,果然像容若說的,在不到一刻鍾的時候,兩個人走出了通道,看著一片空地,一條暗河在前麵崩騰而過,流水感歎了一句:“你這個鼻子,比狗還靈敏。”


    聽到容若嘴角抽搐,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流水指著前麵的河流:“接下來看來要過河了。”


    容若環顧四周一圈,除了這塊空地,一邊如斷崖,下麵是不見底的深坑,另一邊則是石壁聳立,除卻後麵的出來的長通道,也就是前麵一條河。


    隻是河對岸黑沉沉的,以流水的眼神都看不清,隻依稀辨得地上寥落的碎石頭,其他深一點的,全都隱秘在濃黑裏麵。


    容若注視著河對岸,哪裏像是蹲著一隻黑漆漆的大怪物,正在靜靜蟄伏,等待獵物入口。


    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令她充滿了濃濃的不安。


    等到兩人靠近河邊,容若摸了一把河水,聞到了水中不輕的鹹澀味,“難道是海水?”


    流水點著火折子晃了晃對麵,可是那邊像是籠著黑霧,照不進去,除非渡河到那邊。


    其實河不是很寬,奇怪的就是什麽都看不清,流水猜測,這可能也和陣法有關吧。


    “我帶你過河?”流水還是很紳士的征詢容若的意見,表示他絕不是為了占便宜。


    容若也不是忒矯情忸怩的人,側頭道:“麻煩你了。”


    流水忍不住調侃一句:“這就不怕短壽了。”


    容若望天:“人總該多點自知之明,流水分舵主你放心,我要有橫渡河流的能力,絕不假你之手,惹一身腥。”


    流水嘴角抽了抽,這話說的,暗中還貶低了他一番,難道他是什麽臭魚不成,碰一碰還就沾上腥臭。


    “這可是流水分舵主你自己想的,不關我事啊。”容若光看流水難看的表情就猜出來,馬上撇清道。


    流水搖頭笑道:“我是在想,你夫君真是不容易。”


    容若就站在河邊做好準備,流水跟之前一樣很小心的拽住她手臂上衣服,另一隻手勾住腰帶,以免人掉下去,可從頭到尾兩人之間都隔著應有的距離。


    在流水縱身躍起時,容若還笑眯眯的說了句:“那當然隻有我夫君才能享受我的溫柔體貼,不足與外人道。”


    流水差點一個踉蹌從半空中掉河裏,額頭落下一道黑線。


    這女人是存心害他的吧。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容若忽然笑容一斂,提醒道:“當心。”


    流水當然更比容若還早一步注意到,但還是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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