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園裏確實有人,他們比糖丸早一步從後麵進來,這會兒走在廊下。


    不過和糖丸想象的不同,內院這裏一排房子,裏麵除卻四麵牆壁,空空無物,隻在中間的一個地方擺了碩大的鐵籠子。


    每一根鐵條都有兩指粗,看著非常結實,即便是猛獸也絕對掙脫不開。


    漆黑的房間隻有月光從窗台照進來,看不到籠子裏關了什麽,靜謐悄然,好像根本沒有活物,隻有濃鬱的叫人忍受不了的血腥味渲染開來,好似把夜色也染成了血腥色。


    更叫人無法想象的是,這裏的一排房子每一間房的格局都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每個房間都放著一個鐵籠子,沒有別的任何東西,更沒有糖丸期待的寶貝了。


    腳步聲離第一個房間越來越近,停下後,幾人進去看了看,很快又出來,隻聽得領頭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滿意:“再減一倍藥量,如果還不行就處置了。”


    就這麽每個房間裏都進去過,直到最後一個房間。


    這時,恰好糖丸也從外蕩了進來,掛著院中參天巨樹,直接躍到了屋頂之上,熟練的掀開一片瓦片,趴在屋頂上往裏張望。


    幾個人站在籠子前,手中的燈籠放在籠子旁,糖丸眨了眨眼睛,看到裏麵有黑乎乎的東西挪動了一下。


    糖丸馬上用手捂住嘴巴:哇哇哇,這裏麵還藏著什麽大妖怪呀。


    房間裏,一個白胡子老頭像是醫者,探手摸了摸,又檢查了一下,眼中像是點燃一簇火,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總管,居然完全吸收了,真是太叫人驚奇了!”


    被成為總管的領頭的男人聞言,也來了興趣:“真的?”


    “老朽認為,如果按著這樣的藥量持續下去,說不定真的能創造奇跡也未嚐不可!”他研究藥理幾十年,為的就是成就別人不能成就之事,如今終於給他找到這個契機,要是成功了,必定名垂千古,萬世不朽!


    總管深深的看了牢籠一眼,語氣也嚴肅了許多:“陳老這個事就拜托你了,還有在場的諸位……”


    雖然總管能帶來的人,必然是非常信任之人,可是他依舊要敲打道:“這事關乎重大,我玄武門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大計,沒有出結果之前,在下不希望聽到外麵任何一絲風動。”


    “我等自是以為玄武門馬首是瞻,絕不敢擅作主張。”


    “是啊是啊……”


    “有生之年能跟著陳老親眼得見這般奇跡,死而無憾啊。”


    總管滿意的頷首,雖然這裏大多數都是自己人,可還有兩三個如陳老那般外頭請來的客卿,不過幾個人在醫術方麵都頗有名望,而且憑他們也不敢和玄武門作對。


    糖丸扒拉了一下,想往裏看清楚一點,因為她真的很好奇籠子裏的是什麽東西啊,看體積不是老虎獅子,但是四肢爬行又確定是動物。


    這個走路的動作嘛……


    糖丸怎麽看怎麽怪異,反正絕對不是狗之類。


    怎麽說呢?


    糖丸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一個切合的詞語,那就是別扭。


    等到糖丸再關注迴去,發現那群老頭走了一大半,就剩下領頭那個還有兩個隨從。


    “總管,沒想到流放分舵主隨便撿迴來一個瞎子,居然還撿到了寶。”左邊的侍從說道。


    總管盯著牢籠,像是猛獸看著自己的獵物,“不錯,還是大小姐的眼光好,你們兩個今天還是守在這裏,陳老說了,現在是藥物反應的關鍵時刻,切記不可讓任何人闖入留園。”


    “否則一旦出事,使得功虧一簣,屆時大小姐要如何處置,我也保不了你們。”


    兩人不敢大意,馬上應道:“是,總管。”


    “很好,我……”在總管準備走時,牢籠那裏忽然來了動靜。


    “吼——”


    一聲兇戾的喊聲,從牢籠中發出,隻不過聲音暗啞,透著絕望哀戚,還有暴戾瘋狂。


    夜火搖搖中,總管眯起眼,看到的是一雙血紅的眼睛,像是絢麗的紅寶石,但裏麵充斥著無邊無際的血腥殺欲。


    總管猛然撞上,心口一跳,似乎也被那翻滾炙熱的殺氣給嚇到了。


    “獸……獸化……”隨從忍不住腳步往後退了三步,口中呐呐道。


    這迴糖丸看清楚了,裏麵的根本不是動物,而是一個人!


    渾身髒汙,分辨不出容貌,可是從身材判斷,糖丸知道是個女人,還是個發狂的女人。


    因為她的雙手已經抓住了鐵條,用她的頭拚命的撞擊著牢籠,明明嘴裏沒有說一句話,隻有喉嚨口像野獸一樣的嘶吼,可是,糖丸就覺得她在呐喊,掙紮,想要衝破牢籠,尋求自由。


    問題是,這個沉重厚實的鐵籠,還真的因為一個瘦弱女子的撞擊而發生了顫動,仿佛這根本不是個鐵籠,而是破爛木頭搭建成。


    甚至連站在前麵的隨從都以為,下一刻裏麵的人就會衝出來,把他們活生生撕裂成碎片。


    隻有總管臉上的表情越發激動:“是這樣,果然是這樣……隻要經過了現在這個時期,那麽,即將迎來一個全新的蛻變。”


    女人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呲牙咧嘴的對著總管露出野獸般兇狠的神情,從她臉上,完全感覺不到一點人性的情感,有的隻是最為原始的攻擊,是沒有被馴化前的猛獸。


    她不知疲倦的撞擊著鐵條,機關鮮血滴滴答答落了滿臉,盡管房間裏再次充斥著濃鬱的血腥氣,就仿佛身在血海裏麵,陰煞衝天。


    可是,她沒有停,甚至一次比一次猛烈,就好似感覺不到疼痛。


    但更叫人驚訝的是她撞了這麽多次,居然還活著。


    要知道有些人隻撞那麽一次,就得撞死了,以她這樣兇猛的力度,怕是死幾十次都不夠,可她就是沒死,除了血在流之外,都叫人懷疑這是一具僵屍。


    糖丸被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她見過的毒人和蠱人,都沒有現在這個恐怖哇。


    “這樣下去不行,你們製住她。”總管見女人沒有停下來的勢頭,當機立斷道:“讓陳老過來。”


    隨從互相看了看,吞了口口水,麻蛋,這個女人特麽的比兇獸還猛,就這麽過去會不會被咬。


    不過他們也沒辦法,隻能試探著伸出手,可是那手才過去,女人突然出手迅疾的一抓,饒是隨從躲的快,也被狠狠抓下一塊皮。


    “嘶——”隨從捂著自己的手臂低頭一看,三條尖利的血線從小臂一直到手腕,像是鐵爪爬過。


    總管驚愕道:“原來肉身已經這般強悍了,難怪……”


    隨從不敢輕易上去了,遲疑道:“總管,是否要通知流雲分舵主他們?”


    “不行!”總管一個狠厲的眼神過去,隨從嚇出一身冷汗來。


    包括流雲分舵主在內,其他三人隻知道流放用的是野狗試藥,更不知道這已經並非做出來治病的那種試藥,而是一種改變人類的偉大計劃。


    在這個關鍵時刻,總管決不允許任何關節出問題,就算是總舵主深受信任的三個舵主也不例外。


    原來這個計劃遲遲沒有進展,就是總管和陳老等人都打算放棄了,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流放路邊隨便撿迴來的人,會給他們這麽大的驚喜。


    假使這次成功了,他們隻要解開這個女人身上的謎團,那麽一切就都解決了。


    總管挺胸背手沉思了一瞬,壓著眉頭道:“發迷針。”


    被這麽一提醒,隨從連忙從袖筒裏發射出幾根銀針。


    銀針劃破長夜,帶著冷色調的鋒芒,筆直的射進正處於癲狂中的女人身上。


    “總管……怎麽好像沒用?”隨從抹著額頭的汗,驚疑不定道。


    也不是這幾個隨從沒見過世麵,實在是今晚這個女人發狂的太可怕了,就好像……


    他甚至都以為這女人真的能衝破鐵籠一樣。


    房間裏血的濃度越來越高,那種嗚咽的低吼沒有發出聲音,反而聽的人心口沉沉的,帶著滔天憤怒,無邊怒火,想要燃燒盡一切的癲狂力量。


    隻是女人身材嬌小,搭配著這麽用力血腥的動作,還有那血色燈籠般的眼睛,邪佞,詭譎,可也淒哀,絕望。


    幸好女人再又一次發力後,動作逐漸遲緩起來,直到忽然定住了一樣,萎靡倒地,再也沒站起來。


    野獸般的嗚咽低吼消失,房間裏迴歸平靜,可是空氣中的血腥煞氣沒去,依然縈繞著無處不在。


    總管吐出一口氣:“好了,你們守在這裏,我去把陳老叫來。”趁著剛發作過,是她最為脆弱的時候,現在用藥效果最佳。


    被女人抓破手的隨從已經取了金瘡藥在塗抹,對於總管的話,兩人不敢任何異議。


    等他抹完藥抬起頭,忽然眼前吊掛下一張臉,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他麵前,幾乎是臉貼臉,對方還翻著白眼。


    “鬼——”啊字還沒喊出來,身體一歪,直接倒地。


    另一個隨從聽到動靜的時候馬上轉身,不過也晚了一步,前後都昏厥過去。


    糖丸勾著橫梁的腳一動,人翩然飛起來,落在了鐵籠上麵,蹲下來用手敲了敲,咬著拳頭自言自語:“整個園子就這東西,可是這麽大,我怎麽搬走啊。”


    開玩笑,糖丸是來摸寶貝的,怎麽能不帶一點東西迴去,她以後怎麽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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