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正如綠雀所料的,客棧還真就有人上門來。


    一行人站在容若所住的客房麵前,當先的那個長的胖墩墩,一張上了年歲的臉很白很胖,像是個麵團子捏成的,嘴角帶著商人市儈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縫,裏麵精光乍現。


    隻不過這個肥碩的身材非要擠在一件綠色的收腰錦袍裏,讓容若時刻擔心這袍子會不會被擠爆了。


    “這位夫人怎麽稱唿?”來人客氣的一笑,如果不忽視他身後幾個兇神惡煞的存在的話,真可謂稱得上和氣生財。


    綠雀習慣性的擋在容若麵前:“有何貴幹?”


    如此冷冰冰的語氣讓穿著綠衣錦袍的胖老頭再次眯了眯眼睛,於是兩隻眼睛就真的成了兩條米蟲一般,笑容客套可不難聽出裏麵的涼諷:“在下呂隼人,玄武門十二司下總長之一,聽說這位夫人自稱與我們家總舵主有交情,故而前來走訪,以免怠慢客人,叫總舵主責怪。”


    容若眉頭一挑,這麽聽著,這個玄武門裏組織劃分的還挺細,更叫她心驚的是,玄武門的耳目可真謂無處不在,動作更是迅速。


    她們才在城門口說完那番話,人就找上門來。


    “原來是呂總長。”


    “好說好說。”眯眯笑的胖子更要說話,後邊傳來一聲笑。


    “啊噗——”糖丸憋不住,手指著綠衣錦袍的胖子哈哈笑道:“驢損人,哈哈哈,你們中原人取名字可真搞笑。”


    呂隼人眼中暗光劃過,沒有生怒氣,反而看著容若,意味深長道:“怎麽?夫人這位丫鬟說話的口氣,倒不像中原人?”


    容若警告的斜睨糖丸一眼,後者扁扁嘴,不服氣的扭過頭去,容若頭疼不已,迴看呂隼人道:“呂總長見笑了,家婢是之前夫君在外買來的奴隸,確實非本地人。”


    糖丸瞪大眼,磨牙:你才是買來的奴隸,你們全家都是。


    “哦,這樣。”呂隼人也不知真信了沒有,話題一轉:“客棧簡陋,夫人既是與總舵主有交情,自是要讓玄武門一盡地主之誼才是。”


    容若暗中和綠雀交換了一個眼神。


    其實呂隼人能來的那麽快,還完全不驚動客棧裏的掌櫃夥計,本身就說明這客棧或許也是玄武門的地盤,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還是不放心,難道這個玄武門的內鬥已經白日化到這個地步,連她們幾個過路的陌生人都不放過。


    容若再次後悔吹什麽不好,說自己和總舵主有交情,到時候一問不就戳破牛皮了,到時候深入虎穴,一定會被啃的骨頭都不剩啊。


    心裏暗暗著急,嘴上含笑道:“說是交情,不過正好家裏有這批藥材,叫熟人搭了玄武門的線而已,哪裏好意思上門。”


    “呂總長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住客棧也挺好。”


    呂隼人卻不動聲色的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反正遲早藥材也是送去玄武門內,何必多此一舉,直接帶上一起過去就是。”


    “嗬嗬嗬……”容若除了幹笑還能怎麽辦。


    側過身時,對著綠雀揚揚眉頭——怎麽破?這胖子不好糊弄啊。


    綠雀斂眉——實在不行,去玄武門也未嚐不可。


    容若眯眯眼——龍潭虎穴啊親。


    綠雀悄悄頷首——姑娘放心,實在不行,我會暗中聯係靜王府的人。


    容若舌尖抵了抵腮幫子:她沒理解錯綠雀的意思吧,難道這邊也有慕北辰埋伏的暗樁,窩草,這廝隱藏的果然夠深,她簡直愛死了好嘛。


    在容若和綠雀眼神交流的時候,呂隼人又開口了:“不知夫人說的那位熟人是誰,搭上的又是玄武門哪位?”


    容若長睫半遮,心中暗暗叫苦,她隨便捏造一個名字會不會剛巧撞上,比如張三李四之類。


    綠雀已經冷冷開口:“原來玄武門的總長都這般有能耐,連分舵主的事情都敢管。”


    容若一驚,意外的看向綠雀,她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過有底氣,難道靜王府暗中買的暗樁還是玄武門分舵主那般角色。


    尼瑪,這太可以了。


    難怪綠雀不著不急,穩如泰山。


    於是,容若突然也有了底氣,嗬嗬笑道:“是啊,本來我們也不想那麽高調,畢竟分舵主給我們麵子,我們總不能仗著他到處顯擺嘛,對吧。”


    呂隼人叫綠雀說的話也是嚇一跳,麵色變了變,剛想打聽哪位分舵主,卻正好對上綠雀冷沉沉的黑眸,心口漏跳一拍,心中忽然就有了揣測。


    果然如他所料,這夫人的身份不簡單!


    “原來如此!”呂隼人臉上的諷刺笑容一斂,頃刻間更謹慎了許多:“既是分舵主的客人,呂某人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夫人務必給呂某人一個麵子,讓呂某人恭請迴玄武門,以禮相待。”


    容若眼珠子一轉,這次沒有和綠雀對口號,想當然的點點頭:“呂總長盛情相邀,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她想的簡單,反正什麽分舵主都是自己人,到時候再找個借口明日離開不就行了,那樣也不會叫人懷疑。


    幾人出去,跟在最後麵的糖丸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瞳仁越來越亮,雙手輕輕磨搓起來,玄武門啊,寶貝啊,哦吼吼——


    容若上的還是自己的小馬車,跳上去時,綠雀忽然問道:“夫人為何答應的那麽痛快?”


    容若一愕,看她道:“咱們不是認識那位分舵主嗎?”


    綠雀沉默。


    容若眼皮子一跳,趁著呂隼人等人在前帶路,她暗中拽了綠雀的手臂:“你剛才說的那話,不會也是吹牛的吧?”


    綠雀抬眸,眸如青霜,漆黑冷然,卻深刻的反應出一個事實,她確實不認識那個分舵主,而是順勢而為。


    本來綠雀打算用分舵主嚇退呂隼人,誰知道容若這迴答應的那麽快。


    容若扶額:“綠雀,你不早說!”


    剛才看綠雀那麽認真的樣子,她還以為成竹在胸,有底氣!


    結果完全就是胡扯!


    “綠鳥兒,你現在說假話和說真話一樣。”糖丸很誠懇的下總結。


    容若頭一次這麽認同糖丸的話,隨後歎氣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反正現在也沒有迴頭路。”


    “姑娘,如果迫不得已,你就說認識的是那位流水分舵主。”此刻,綠雀又道。


    容若納悶道:“這是為何?”


    “玄武門四位分舵主,流雲強勢為人狠辣,流江負責負武門走賬生意,是個神算手,還有流放掌管門內大小事務,是跟隨在總舵主身邊第一人,而唯有流水,行蹤不定,常在江湖行走,聽說最好結交天下能人異士。”


    綠雀這麽一說,容若馬上迴過味來:“你意思是,萬不得已,我們就假裝是流水在外結交的朋友?”


    可是……


    “萬一他記性太好咋整?”


    綠雀也早有對策道:“聽說聚寶堂大公子和流水有些交情。”


    聚寶堂大公子不就是藍月寒。


    “早說啊!”容若大腿一拍:“就這麽定了。”


    迴頭就說是藍月寒介紹的不就成了,人遠在京城,總不會過來拆台。


    “綠雀,我現在發現,你還挺賊的哈。”容若本來擔心綠雀為人太過剛直,隻是她忘了,暗衛營出來的人,哪裏會那麽一根筋,否則早就優勝劣汰,活不到現在了。


    糖丸撇嘴:“我就說中原人都不是好鳥。”


    綠雀迴應她們的,是一道馬嘯,在街上馳騁而過。


    ……


    玄武門中,流雲和流水二人先後進入,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流雲帶人的人自是站在他身後,相比起流水一人,顯得氣勢壯觀多了。


    隻是流水執杯推茶沫,舉手投足,優雅中透著一股子江湖人的隨性,尤其那張臉,皎皎如月,風流不羈,一襲白衣賽雪,配上殷紅嘴角一點笑,像是雪中紅梅盛放,豔而不妖,卻灼灼奪目。


    “小白臉,呸!”流雲身後,那個叫他大哥的壯漢不屑的啐了口水。


    流水像是沒聽到,自斟自飲,一眼都沒看聲勢浩大的另一頭。


    因而,流雲神色更加陰沉,嘴裏冷笑道:“流水分舵主迴來的真是及時。”


    流水茶杯抵在唇邊,聽這話,不疾不徐的低頭喝了口茶,然後斜斜一靠,挑眉笑道:“那也不及流雲分舵主,聽說你還在黑岬地,隻用三天就趕迴來,小弟佩服。”


    流雲臉上的橫肉一抽,陰鷙的眸子升起一股陰戾,‘砰’的一下,拳頭砸在桌子上:“你查我!”


    眼看流雲怒不可赦的就要揮拳過去,流水卻沒有半點著急,抬起一根手指道:“誒……此言非也,明明是流雲分舵主雄姿英發,太惹眼罷了。”


    流雲眼中的戾氣轉為殺氣,反正這次迴來的目的很清楚,遲早你死我活,要不然就趁著流水這個小白臉的人沒有過來,就……


    很快轉變的情緒,流水垂下的眼睛流過一道暗光,茶杯掩蓋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流雲迴頭遞了個眼神,後麵的幾人身上登時發出一股子懾人的煞氣。


    一觸即發時,卻聽得一道婉轉女音,似黃鶯出穀:“流雲哥哥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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