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周遊和藍武衛絕對不可能是慕北辰的人,這點皇帝都無法辯駁。


    很明顯,皇帝能這麽信任周遊也是有道理的。


    說起來,周遊其實是後族,他那支算太後旁係,能被提拔起來,固然有他的能力,但肯定少不了太後那層關係。


    當初金武衛還掌握在先皇手中,紅武衛也沒有成為皇帝手中利劍時,皇帝能殺出重圍,奪得帝位,多虧了周家掌握的藍武衛。


    即便後來大家都以為紅武衛是皇帝心腹,才派駐京郊外守衛皇城,很少的人才知道,皇帝留的後手,其實是藍武衛。


    現在慕北辰把周遊和藍武衛弄來了,皇帝要再說他有想法,那懷疑的不就是太後娘家?


    皇帝不能,所以他才更加嘔血。


    “西涼和東嶺的人還沒走?”皇帝喝了口茶,把胸腔裏那股子悶氣憋迴去,臉色更黑沉。


    劉相道:“東嶺早前幾天已經派人向老臣請辭,大概也就這幾日。”


    皇帝端著茶的手頓了一下,眼眸微動:“雲漫夫人的忌日過了吧?”


    旁邊禮部尚書垂目行禮道:“是,皇上,十日之前,東嶺陸相和靜王一起去的皇陵祭拜。”


    皇帝看著某個方向好似突然被點穴了,久久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才把茶碗遞給劉恁,手指頭揉了揉額際:“朕睡了太久了。”連她忌日都錯過了。


    其他人不好說什麽,對於那位雲漫夫人他們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皇帝對她的寵愛簡直是後宮所有其他妃嬪都加起來也不止。


    每一年雲漫夫人忌日前後,皇帝都會把自己關在禦書房,並且忌日那天早朝也不會上。


    否則前朝的官員也不會那麽清晰的認識到,皇帝對那個東嶺的逐月公主到底有多少不同。


    “皇上,東嶺不提,西涼那邊……”蔣知照上前一步,雙手作揖舉到額前:“福善公主和秦世子自是不能繼續,可西涼卻沒有任何動作,臣本來同靜王商量,是否派人商議一下聯姻,可是靜王遲遲未定,臣倒是摸不準他的心思想法。”


    這是明著給慕北辰上眼藥來了。


    果然,聽了蔣知照的話之後,皇帝怒道:“朕還沒死,何時需要他來做決定了!”


    端王關切道:“父皇不可動怒,三皇弟也是為了給父皇排憂解難,雖然他不太把兒臣這個皇兄看在眼裏,可三皇弟能力出眾,兒臣望塵莫及,也是佩服有餘。”


    皇帝越聽越是煩躁,氣血上湧直接咳來了起來,咳完後,眼中帶著怒火道:“靜王在哪裏,讓他滾過來。”


    端王垂頭,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兒臣在這裏。”聲音從外麵傳來,隨著穩健的腳步聲,玄色一腳翩然飛入眾人眼簾。


    這人迎著光進來,好像全身灑了一層的輝耀,長身玉立,清俊無雙,站在那裏,儼然就是一副明光燦爛的潑墨畫。


    皇帝抬起疲憊的雙眼,因為中毒昏睡了三個月顯得人一下老了許多,就是兩邊都生出了細碎白發,使得整個人越發滄桑。


    眸色渾渾,眼底攏聚了一層冷光,嘴角掀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怎麽,你不來,難道要朕親自去請?”


    “兒臣不敢。”慕北辰說著不敢,微微垂頭,可是背脊挺直,沒有一點退縮惶恐。


    “朕雖然昏迷多日,可朝事也不允許你隨意唬弄,在這裏站的哪個不是朝廷棟梁,有事你也可商量著來。你倒好,越發有出息了,自己就敢做主,真當朕死了?”


    “還有,端王是你皇兄,朕生病期間,合該你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你又是怎麽做的?”


    “排除異己!獨斷獨行!”


    “慕北辰,你是想著朕醒不過來,提前做準備來了是不是!”


    皇帝手往外一揮,劉恁端著的茶被掃落地上,發出一聲驚響。


    官員們齊齊跪地。


    “皇上息怒。”


    “皇上請保重龍體。”


    端王站直了,退到一邊,好像他置身事外,沒有他的事一樣。


    “太醫說父皇不適合動怒。”慕北辰的聲音清寒如雪,入耳微涼,“兒臣當然是希望父皇早日醒來,否則也不會讓兒臣府中的人盡心盡力替父皇醫治。”


    皇帝滿腔怒火才發泄,還要再接再厲,猛然聽到這個,愣住了,皺了皺眉頭看向劉恁。


    這話什麽意思?


    劉恁揮手讓宮人收拾地上碎瓷,弓著腰靠在皇帝身邊道:“皇上,您確實誤會靜王了,太醫都說那毒很是兇險,若不是糖姑娘和那位小墨公子……也是皇上福澤深厚,得天庇佑,才得以遇難成祥。”


    雖然劉恁隻帶了一句,反而讓皇帝皺緊眉頭。


    皇帝醒來後,一直是太醫在旁邊,他就理所當然認為身上的毒能解,都是太醫們的功勞,但是聽劉恁說,居然另有隱情。


    劉恁卻隻說了一句,再不多說,他跟著皇帝久了,最了解皇帝的性子,說多了反而遭忌,隻要關鍵的話皇帝聽進去了,他隨便派人一查,這種事很快就能清楚。


    “至於西涼那邊。”慕北辰黑眸幽邃,裏麵一竄冷光一滑而過,恰好掃到蔣知照臉上,後者心口一窒,就聽慕北辰疏淡的口氣道:“福善公主那日中蠱後又受了傷,因而留在京中養傷,這才好了些,卻不喜見外人。”


    福善是個驕傲的性子,她又生的美麗,好像帶刺的玫瑰,張揚招展,驕縱不可一世。


    如今她誤中蠱蟲,但容媛已死,連解蠱都不能,所以當時飛撲過去想要慕北辰刀下留人。


    那日之後,福善原是想要立刻啟程迴西涼,但是慕北辰點燃容媛的軀體時,房間爆開來,福善首當其衝受到衝擊,不止是臉上那一道,還受了其他外傷。


    這樣七七八八養下來,就拖到今日。


    既然毀容了,以福善那個性格不願見人大家倒是都能理解,知道慕北辰說的不是謊話。


    蔣知照接收到一道眼神,躊躇了一下,硬著頭皮道:“雖然話是這麽說,可西涼來使並非福善公主一人,而且有些事,一個公主能做的了什麽主。”


    若是慕北辰反駁,蔣知照也做好了相應的說辭。


    誰知,慕北辰一反常態,點頭道:“蔣大人所言有理。”


    蔣知照:“……”你特麽不按套路出牌。


    “父皇,兒臣有一事還未來得及和諸位大臣商議,正好父皇在此,一並說了吧。”慕北辰清眸淡掃,薄唇微微勾起,仿若冷諷:“清王來尋兒臣,求娶大昭貴女。”


    此言一出,果然在場的幾個大臣互相看看,不說什麽,倒是心裏一口氣鬆了許多。


    想來清王留在大昭那麽久,其實也是在等西涼皇的信函。


    既然現在清王明確表示求娶之心,那麽西涼是準備和大昭聯姻了。


    有了這一層聯姻,麵對北狄時,就算不需要西涼出兵,隻要他們站在邊上旁觀不動,也可叫大昭安心對敵,起碼不用擔心西涼趁機作亂。


    “原來靜王並非蔣大人所說,放任西涼來使不管啊。”


    “西涼那邊能鬆口同意聯姻這事,興許少不了靜王在這中間周旋吧。”


    “說的是,畢竟此前清王可沒有任何表態。”


    左一句西一句,聽的皇帝的臉色由白轉青,他原想著抓著錯處給慕北辰發難,誰知道最後成了這個局麵。


    “靜王這件事做的不錯,既然清王有心……”皇帝一張臉陰鬱發黑,麵部僵硬道:“禮部那邊去安排一下,京城貴女雖多,也要配得上清王身份才行,誰家若是請纓,立即封為郡主,以公主禮製出嫁。”


    禮部尚書行禮:“臣領旨。”


    大昭皇嗣單薄,適齡公主隻有一個永怡,不過官員們很默契的沒有提起這個人選,誰不知道永怡公主得皇帝寵愛,定是舍不得遠嫁,而且還是作為和親對象。


    誰知道以後和西涼關係如何,萬一發生戰爭,作為和親對象,未免身份最是尷尬,而且注定這輩子都得不到丈夫全身心的信任和關愛。


    皇帝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官員們這麽揣測,實際上皇帝真是恨不得直接把永怡嫁出去算了。


    可想起來那個晚上禁軍發現的事,皇帝難看的臉色又添了一層冰霜,寒氣森森,連帶著周圍溫度都降了幾成。


    消息傳出去,家裏有適齡姑娘的可是愁死了。


    西涼路遠不說,單就清王那個人,重病纏身,生性暴虐,活不過二十五!


    每一條單獨拎出來,都足夠叫人見之退縮。


    即便宮宴和太後壽誕時,不少人見過清王,是個輕雲煙攏般的人物,一襲月銀袍子靜淡舒雅,修眉長目,糅合成江南水墨畫,光是那個風華氣度,看紅了不少女子的臉。


    可當人一聽這是西涼鼎鼎有名的清王,女子們的臉頃刻唰的變為白色。


    實在傳聞過甚,叫人不得不心中忌憚。


    現在口耳相傳中,大家還記得說西涼皇帝賜給清王的美人,一個個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關鍵屍體都不完整,全身被蹂躪的不成樣子啊。


    這種情況下,誰家願意把好不容易養成的閨女送入火坑。


    就在這時,那些權臣侯爵同一時間收到消息,有女子自己前去禮部,願嫁清王,和親西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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