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多麽熟練,可是這個過程相當仔細,仿佛做的是一件多麽神聖的事情。


    容若心想,這是慕北辰第二次給她上藥,之前那次,還是半年多前在漪蘭苑,他還故意給她抹了薑辣膏。


    一低頭,容若就能看到慕北辰長長的睫毛,因為燈火的緣故,落下一層陰影在眼瞼上,落影成畫,就成了一副山水剪紙畫——


    大昭靜王,絕世無雙。


    心在那一刻,軟的一塌糊塗,好像被棉花充滿了,一腳踏進去,總覺得缺乏真實感。


    容若想,完了,她完了,徹底栽了。


    可是……她居然心甘情願。


    兩個人的樣子落在別人的眼裏,就是當眾秀恩愛!


    林原秀撞了一下旁邊的楚望知,對著大門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沒看出來,靜王是這樣的靜王,挺疼妹子的嘛。


    楚望知:都這個時候了,自家夫人還有空關心別人的夫妻感情生活……不愧是他夫人。


    楚風酸的牙疼,不其然的腦海裏冒出一對靈活的圓滾滾的雙眸,笑眸盈盈,靈慧動人,他抿了抿嘴,為什麽突然想到那個討債鬼,好不容易才擺脫的說。


    主位上頭,先不說黑著臉的皇帝,看這個兒子哪裏都不順眼,要不是太後的毒還要仰仗容若幾分,早就把兩個人掃地出門。


    瑾貴妃壓著茶碗垂眸喝了一口,像是置身事外,鳳眸餘光卻隱隱落在了旁邊的劉斯緲身上。


    宰相千金出嫁之前心係靜王,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棋眉暗暗心驚,咬著唇稍微側過身子,堪堪擋住劉斯緲看向那邊的目光,心裏祈禱:皇上貴妃都在這裏,小姐可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啊。


    劉斯緲臉上冷靜的可怕,隻是麵色微微泛白,好像剛才受了驚嚇還沒有恢複,隻是她自己知道,手指頭掐著手心都快出血了,但是那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麽,哪比得上此刻撕心裂肺的痛楚。


    憑什麽?


    這個女人到底憑什麽?


    她貴為宰相千金,父親位高權重,而她區區一個鄉野商戶的女兒,自己哪裏比不上,而她卻能入那個人的眼。


    慕北辰是什麽樣的人,他冷心冷情,寡言少語,對誰都一副冷臉,也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燕迴和楚風麵前,稍微還能說上幾句話,更何談是女人,誰都無法靠近他三尺之內。


    曾經劉斯緲以為,這樣也好,他一個不會對誰動心的人,以後最起碼娶一個地位相當的女子,她得不到他的愛沒關係,這個世上反正也沒人能得到,那麽,想盡辦法嫁給他,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可是,現在她不僅沒有得到他的人,甚至成為了他的皇嫂,最叫她接受不了的是,他的目光,他的憐惜,他難能可貴的一點耐心,全都給了一個在她看來,處處不如自己的人。


    劉斯緲的心像是在四九寒天整個掏出來,再扔到冰天雪地裏,狠狠的被碾碎,再揉吧揉吧縫合好了重新塞迴身體裏,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同樣麵色不好的還有刑貴人,她好像坐立不安,總感覺那頭兇獸對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隨時撲過來。


    壽康宮內沒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瞟向那邊,反而身處中心的兩人,比誰都坦然。


    容若發現自己現在的臉皮越來越厚,大概被慕北辰訓練出來的。


    “好了。”慕北辰看著重新包紮的手臂,好似才滿意了些許。


    容若眼皮子往下一落,看著上麵足足比剛才厚了兩圈的傷處,舔了舔腮幫子,很是含蓄道:“這樣……有必要嗎?”


    慕北辰挑眉:“不然呢?本王的手法沒有吳院正的好?”


    容若哪兒敢說是啊!


    “嗬嗬,自然是王爺您老更專業,吳太醫……這方麵比不上您啊。”


    吳道清:我什麽都沒聽見,連你們偷偷詆毀我都沒聽見。


    慕原澈斜著半個身體,豎著耳朵聽了半天,“皇兄,你們兩是在談傷口的事嗎?”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


    太秀了!


    秀恩愛的秀!


    “你有意見?”慕北辰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


    慕原澈立馬站直了,默默往旁邊退,他哪兒敢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


    要說金前小隊長的能力還是可以的,這邊上完了藥,人就出現在大殿門口,隻是神情有點欲言又止,像是便秘臉。


    “皇上,刺傷容姑娘的刺客抓到了。”金前手一揮,黑衣人被拖上來,人已經暈過去了,也不知道是被禁軍打暈的還是怎麽樣。


    事關太後,皇帝沒有那麽多耐心,讓尚雬帶人打了幾桶冷水上來,一桶澆不醒,那就繼續,直到人醒了停手。


    黑衣人臉上罩著的麵巾掀開,倒是叫怡妃驚訝出聲:“袁慶?”


    皇帝唰的一下看過去,麵色陰沉:“怡妃的人?”


    “不,不是!”怡妃連忙解釋:“袁慶犯了錯,上個月被臣妾趕出太仁宮了。”


    袁慶本是太仁宮的侍衛,結果被發現和宮裏一個宮女勾勾搭搭,怡妃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但是他死都不肯吐露那個宮女是誰,還說沒有這一迴事。沒有確鑿證據,一氣之下,怡妃打了他幾十大板把人扔出太仁宮,後來他去了哪裏,怡妃就管不上了。


    隻是這個原本該被人遣離出宮的人,現在不僅出現在宮裏,還隱藏慶喜宮暗中傷人,更加與太後中毒的事牽扯在一起。


    瑾貴妃用茶蓋撥了撥手中茶水,“你與誰勾結,為何陷害太後?”稍微停頓一下,語詞犀利道:“你可以不說,但是你考慮一下後果。”


    能在宮裏擔任侍衛的,一般也數有個不錯的家族,否則根本沒有這個能耐入宮,這樣的人,牽絆太多,縱是死也惘然,除非完全不顧忌皇帝的憤怒,可能會誅他九族。


    袁慶抬起頭來,一張不錯的臉露出來,生的剛毅,眉眼開闊,臉部崩成一條直線,雙眸陷入掙紮之中,他緊緊握著拳頭,好似在權衡什麽。


    “袁慶,你還不如實交代,為何會藏在後宮裏麵,誰是你的幕後主子。”因為曾經是怡妃的人,怡妃更怕皇帝誤會,站起來表情沉重道。


    袁慶忽然一笑,嘴角一咧,帶出幾分痞氣,“若卑職說,就是怡妃娘娘指使的呢?”


    怡妃美眸倏然圓瞪,瞳孔緊縮,“誰讓你陷害本宮!”


    袁慶又猛然垂下頭去,不再開口。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臣妾怎麽會這麽做……”怡妃一扭頭,眼中已經噙著淚,她本就生的美豔,帶著淚時,像灼灼芍藥,妖而不魅,猶如被早春的露珠給點綴了,多了一點嬌柔的風情,“臣妾根本沒有道理去害容若,更不會害太後,再怎麽說,容若還是辰兒選的未婚妻,臣妾斷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啊皇上。”


    皇帝本來有幾分懷疑了,這會兒又打消了些許疑慮,怡妃說的不錯,她就算要做,也沒有理由找人殺容若,那隻會讓慕北辰和她的關係鬧的更僵。


    容若勾了勾唇,怡妃也是著急了,這會兒搬出自己和她的關係,若不是他們現在被逼站在同一個陣營的人,容若都忍不住想說一句,怡妃娘娘不是一直想她死了,再換一個更高貴的未婚妻給慕北辰嘛。


    算了,做人要善良,這時候不適合火上澆油。


    隻是,這個道理,其他人也懂。


    怡妃固然想到這一層,臉色難看起來,“皇上,還有那個荷包,上麵不是寫了個字。”


    之前隻說荷包,並沒有吐露上麵寫的字是什麽,這會兒怡妃提出來,劉恁把托盤端過來,上麵端端正正躺著一隻嫩綠色的荷包。


    袁慶再聽到荷包的時候眉頭一皺,抬頭看見,臉部驟然一僵,出現片刻的愣怔。


    “迴稟皇上,娘娘,荷包裏麵確實內繡一個字。”劉恁翻出來,讓大家看的清楚些,“韻律的韻。”


    袁慶仰頭望著上方,閉了閉眼睛,麵色死灰,再次睜開眼睛,裏麵布滿了猩紅色的血絲,幾分獰惡。


    皇帝看向怡妃:“你宮裏可有帶‘韻’字的宮女?”


    袁慶是因為和宮女勾搭而叫怡妃趕出宮,第一個想法肯定就是荷包是那位宮女的,而宮女若也是太仁宮的人,顯然怡妃的嫌疑又多了一重。


    怡妃黛眉微蹙,側頭看了旁邊的青玉一眼,美眸流動,裏麵壓著一層暗光,青玉心口一凜,站出來道:“太仁宮上下,並沒有帶‘韻’字的宮女。”


    怡妃一顆心稍稍迴落,她作為一宮之主,太仁宮上上下下那麽多口人,怎麽可能記得那麽清楚,剛才的眼神告訴青玉,即便是有,你也要咬緊牙關說沒有!


    ‘啪嗒——’本來動靜不大,可是因為這會兒沒有一個人說話,顯得這點動靜就明顯了。


    “皇,皇上,嬪妾……嬪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是刑貴人,她的臉色越發慘白,沒有一點血色,人也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要暈過去。


    寧常在伸手幫著攙扶了一把,“嬪妾看著,姐姐是有些不對勁,許是叫那頭獵犬嚇著了,不如先讓姐姐下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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