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容若和慕北辰攜手站在一起,隔著兩步遠,還有一個霽月。


    通過剛才一番對話後,容若和霽月偶爾能搭一兩句話,聊到蠱毒和藥物上麵,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慕北辰始終淡漠的站在那裏,也不知聽著還是沒聽著。


    “他剛才喊你小嫂嫂。”話過之後,霽月突然道。


    容若著實愣怔了一下,才點頭:“是這樣沒錯。”


    霽月漆黑的眸子沉的像是沒有底,目光略過埋頭在坑裏幹活的楚風,語聲簌簌,如飄雪落下,“大昭楚家嫡孫沒有兄弟,隻有兩個結拜兄長,一為燕家長孫嫡子,另一為大昭當今三皇子,也是被封為靜親王的慕北辰。”


    容若舌尖舔過腮幫子,眼睛眯成一條縫,餘光掃了眼不動如山的慕北辰,心說老男人真是大大的狡猾,原來早就知道了,還裝作不知道!


    “你們來南疆,想要做什麽?”霽月的聲音很平和,就像沒有出事前的那旦木湖。


    容若還在思考怎麽說才好,慕北辰涼薄的聲音沒有溫度道:“路過。”


    霽月轉身麵對他,兩個男人身高相差不大,一人白衣如雪,身姿灑然,像是一束月光遺留人家,對麵的人青袍颯颯,負手而立,如一節青竹,挺拔屹立,萬年不折。


    當兩雙眼睛對上,一個靜遠幽深,一個清寒如墨,但是眼底都帶著同樣的審視和打量,一動不動的,仿佛誰動了誰就輸了,而他們兩個,自是誰也不服輸。


    容若成了那個局外人,看著兩個人這樣麵對麵站著對峙,怎麽突然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不會下一刻打起來吧。


    至於某個正在坑裏的人揮了一把頭上的熱汗,心中嘀咕著,怎麽那麽悲催啊,你們三個人好意思嘛,啊?


    小嫂嫂就算了,作為女人好歹是要照顧一下,可是慕北辰和霽月怎麽迴事,你兩要是不幹活,倒是過來湊這個熱鬧幹什麽,還不如弄兩個活人來啊。


    沒錯,在楚風眼裏,不幫他扛鋤頭的和死人也沒區別,反正慕北辰聽不見他此刻的心聲!


    遠處樹上,鳳梧架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用一截樹枝戳了白羽一下,“嘿嘿,我發現楚公子挖起坑來,還挺有樣子啊。”想著昨天他在山上挖坑,挖的累死累活不算,還擔驚受怕,這會兒怎麽那麽幸災樂禍呢。


    白羽冷冷的掃他一眼:“當心樂極生悲。”


    鳳梧撇嘴,這死小子,心機男,就不能盼他一點好的。


    轉個身,剛想打個盹,誰知道樹幹動了一下,直接折斷,鳳梧身體一空,跟著往下墜落,太過驚訝以及離地麵不遠,所以很快重重的砸落在地上,連用輕功的機會都不給,疼的他呲牙咧嘴,我的尾巴骨啊,要斷了嚶嚶嚶——


    白羽往下看一眼,繼續高冷的抱臂盯著慕北辰那邊。


    他都提醒過不要樂極生悲了,嗯,算是提醒了吧?


    鳳梧要是知道白羽剛才看到樹枝要斷了也不說,肯定是要氣的冒泡,恨不得一拳頭錘死這個死小子。


    ……


    未免兩個人真的打起來,容若老實說道:“其實我們是被抓過來的。”


    這還要從糖丸偷盜了洪茅嶼的血玲瓏說起,莫名其妙就中了千絲蠱,被月牙帶去烏衣教,然後經過一番鬥智鬥勇,成功脫離魔抓。


    容若開起口來,慕北辰眉頭輕蹙了一下,發現這個女人居然還有說書的天分。


    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本身就打著聖潭鱗麒的算盤,不過順勢而為,但從她口裏說出來的故事,就是一個無辜可憐,被惡勢力欺壓不得不反抗的正義凜然形象。


    霽月目光微動,也不知相不相信,而是說道:“你獲悉洪茅嶼有叛教嫌疑,從而利用他破壞祭奠,逃到禁地?”


    “是啊,慌不擇路嘛,到了那邊才知道是禁地。”容若眼珠子很快轉了一圈,“哦,那個紅毛怪的徒弟也就是月牙告訴我的,說禁地裏麵都是屍水罐子,她要炸了禁地給她父母和族人報仇,唉,要不是關鍵時刻我機靈,早就被炸成一堆屍骨了。”


    這個事情糖丸倒是也和霽月說過,不過糖丸並不知道容若心心念念著他們苗疆族的寶貝,所以霽月聽起來倒是兩邊對上了。


    坑裏的楚風邊幹活邊時不時聽一句,心中吐槽不已,還你機靈,差點害死老子在坑裏!


    “你呢?”霽月看向慕北辰,哂笑道:“好像你們並非一路。”


    容若挑挑眉,多日不問,難道就是留著今天一起盤問,怕問早了他們不會盡心盡力的給解毒找毒源?


    霽月好似看透了容若的表情,“無聊問問,消磨時辰。”


    容若嘴角一抽,掌門就是掌門,您這個借口找的……妙!


    對於霽月的詢問,慕北辰更酷帥的丟了兩個字:“尋妻。”


    霽月撚著兩根手指頭,眉頭一蹙,現在的小年輕怎麽就這麽高調。


    容若摸了摸耳朵,耳尖有點發紅啊,這廝用著麵無表情的冰塊臉,還有毫不波動的聲音說這兩個字,她怎麽覺得特麽的反倒有些勾人。


    完了完了,她可能也中毒了。


    楚風一鋤頭揮下去,天呐,降個雷劈死他吧,他都在這個坑裏了,為什麽還要被喂一把狗糧啊。


    “霽月掌門……”容若摩拳擦掌,還有些不好意思,討好的笑道:“能不能問你個事。”


    霽月看向她,這人剛才還義正言辭,現在又突然諂媚,好像隨時都能切換表情,倒是生出幾分興趣,“千絲蠱?”


    容若打了個響指,嗬嗬笑道:“掌門真是聰明絕頂,我還沒開口就直達重點,厲害啊厲害嗬。”


    慕北辰冷眼瞟過,不消看,就知道容若在打什麽鬼主意。


    “所以……你一定會解的吧。”容若拚命的眨眼間,“烏衣教那種不入流的蠱毒,在您眼裏肯定都不值一提,可是我不會啊……而且糖丸身上也有這種蠱,迴頭我們肯定要離開迴中原的,看您的樣子似乎不大希望她離開南疆,所以……”


    容若對著手指,笑的分外賣乖,“勞駕您給幫忙解一下唄。”


    在霽月眼力,糖丸已經是非常鬼靈精怪的人,總是做些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常常惹的他頭疼不已,可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視如己出,他雖然嘴裏訓斥,到底舍不得如何責罰。現在這個容若,初見時明明還疏離客套,嘴角就是笑的在燦爛,眼中那種無形中的疏淡確實分外明顯,還有講話總帶著七分假意三分真心,叫人摸不透她真正的脾性,好像所有露在外頭的樣子,全是她希望別人看到的,而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也許隻有走進她心裏的人才能了解。


    霽月倒不是對她產生什麽興趣,隻是覺得這種性格很好奇,還有一丁點的熟悉感,似乎從容若身上,看到了曾經某個人的一點影子,隻是時光隔的太久,他自己都想不起來。


    但是,那點熟悉讓霽月猛然間多了一點親近感,特別是看著她笑容奉承,討好但不過分諂媚,更像是一隻狡黠的貓。


    貓這個詞從霽月腦子裏躥出來,很快與容若的臉對上,越看越像,再怎麽都無法消弭。


    “你真的是墨語的弟子?”霽月想起那套流雲針法,眼中一點波光浮起,又很快散開。


    容若嘴角一咧:“您和藥王穀很熟?”若是太熟了,倒是不太好行事啊。


    霽月轉開頭,這麽一會兒功夫,楚風的坑越挖越深,不靠近的話,隻能看到他一個頭露在外麵,“不熟,有仇。”


    “那我就放心了。”容若拍了下胸口,嘀嘀咕咕自語。


    霽月擰起眉頭,豁然迴頭看她,“你說什麽?”


    容若眨眨眼,“我是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說的那麽小聲他都能聽見,什麽耳朵啊。


    “千絲蠱不用解。”短暫的停頓後,霽月說道:“千絲蠱用來維係人和人之間的聯絡,不過千絲蠱蘇醒後,壽命最多三個月。”


    容若馬上道:“三個月之後呢?死了?死後不會還留在我身體裏吧。”


    霽月目光放在她臉上,好像在考慮怎麽說,又好像是不屑得說。


    容若用手肘撞了一下慕北辰,腳底不動,上半身一歪靠過去,用手蓋住嘴巴道:“你說他什麽意思啊?”


    慕北辰目光往下一落,沉吟道:“你平時吃的東西怎麽消化的?”


    “還用問……”當然是排泄出來啊。


    “估計原理相同。”慕北辰總結道。


    “呃……”容若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問了一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慕北辰的目光很直接,擺明了再說,還說是大夫,連這點嚐試都不懂。


    容若一手蓋住自己的臉,她為什麽偶爾犯蠢都是在慕北辰麵前呢?


    就在容若思考,這麽化解這份尷尬時,坑裏埋頭苦幹的楚風那邊出了動靜,他突然大叫一聲,用從來沒有過的速度飛快躥出來。


    “大驚小怪的做什麽,讓開。”容若帶起事前準備好的牛皮手套,靠近過去。


    楚風麵色古怪,默默退到一邊,“小嫂嫂,你小心被嚇到啊。”到時候別怪他沒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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