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降下露珠,周圍浮起一層薄霧,天空成了霧霾色,在星光的陪襯下,有些灰蒙蒙。


    吃新節的熱鬧還在繼續,時不時會聽到一陣歡笑聲,不過這一條路,黑暗幽靜,好像隔絕了所有的喧鬧。


    容若看了看旁邊比肩的男人,抿唇道:“你都看到了?”


    慕北辰眼眸稍偏了點,“沒有,不過大概知道。”


    容若心裏歎口氣,看到慕北辰掃過來的眸色,涼薄淡然,氤氳著一點薄霧,好像整個人都有些入仙,隻是眉角凜然,勾著月色冷光,好像總帶著幾分譏誚,她撇嘴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我蠢。”


    晚上的風被霧侵染,空氣裏多了許多的濕氣,兩人的眉頭和睫毛都沾染上,成為圓潤水珠,慕北辰忽然抬手,在容若不解的目光下,手指一彈,揮開了容若發上一點水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容若眼眸略低了,以為慕北辰的手要拿開,結果他幹脆就往下移,放在她眼瞼邊,摩挲了兩下,仿佛在玩弄睫毛上遲遲未落的水珠,那晶瑩的色彩掛在烏黑的長睫上,欲落不落。


    “人心複雜,你永遠不要期望以己之心換彼心。”慕北辰的聲音在月色薄霧中,涼如冬日初雪,澆在容若心裏,卻陡然生出一點怪異的暖意。


    容若驚訝的抬起頭,他是在安慰自己?用這麽別扭的說話方式?


    慕北辰微微用力,長睫的水珠終於安奈不住,悄悄滑落,那點涼從眼角劃下,流過容若半邊臉,也不知是因為易容麵具的關係,還是其他,她總感覺有點麻麻的,微漾。


    慕北辰傾身,靠過去一點,兩人幾乎是貼著臉,額頭相抵,“容若,不要輕易相信誰。”人是這世上最複雜的動物,善惡皆在一念之間。


    容若勾了勾嘴角,習慣性的反問道:“包括你嗎,王爺大人。”


    慕北辰手掌平放在容若的臉上,幾乎把她半張臉都蓋住了,他的唿吸噴灑出來,兩個人之間就纏繞起曖昧的氣息,暖的,令人沉醉的,“你以為?”


    “我想保持距離是對的……”容若抿唇,想要往後退,腳跟貼住了牆角,眼皮子垂落,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跟他說:“……任何人之間。”


    ……


    容若走在路上,摸了摸嘴巴,說話就說話,動什麽嘴!


    霧氣濃了,四周漸漸邊的白蒙蒙的,遠山貼在天邊,也漸漸模糊。


    “王爺您老不介意告訴我,你剛才做了什麽……”見不得人,四個字隱掉,容若眯眼一笑:“大事業吧?”


    慕北辰淡淡一眼,仿佛從她的笑容中看透一切,隻道:“見了厙可汗。”


    容若挑眉道:“你還是出手了,怎麽做的,東西到手了沒有?”雙眸轉了一圈,看到慕北辰空空如也的雙手,眼角染笑,帶著幾分戲謔道:“王爺又一次馬失前蹄了呀。”


    前兩次去什刹島便是一無所獲,結果今天又沒有,容若不僅懷疑,“看來你和南疆水土不服。”


    本來已經認定了,結果慕北辰沒什麽語氣的道:“你怎麽知道沒有所獲。”


    “嗯?”容若才詫異的轉頭打量,眼中漸漸生出一點興趣,“拿到了?是什麽東西,給我瞧瞧。”


    既然天心不遠千裏特意托付在這裏,並且慎重交代讓那犴族妥善保管,加上黑衣人也是奔著這個東西來的,容若就算不是什麽絕世珍寶,也差不離。


    可是,當兩人迴到房間內,就著屋中的火光,容若看著慕北辰拿出的手掌大小的物件時,不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道:“就是這個東西?”


    口氣裏大有,慕北辰你是不是以為我傻,就拿這玩意兒唬弄我?


    慕北辰眉色冷凝,從來都不是開玩笑的人,他把東西放到桌上,曲指撐著額際,另一隻手指敲了敲桌麵,“如果不是厙可汗說謊,那就沒錯。”


    容若不知道慕北辰用了什麽手段,但是他既然出手,那沒道理會從厙可汗手裏拿個假東西,慕北辰的腦子靈光是一迴事,主要還是厙可汗那人太蠢,真話假話一望既知,做不了假。


    所以……


    “真是這個啊?”容若還有點不可思議,她拿起來搖了兩下。


    ‘咚——咚咚咚——’聲音倒是清脆悅耳,問題是,這不就是中原人常玩的撥浪鼓?


    容若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麽特別,兩個人從花色材料,以及上麵的圖案研究了好半天,事實證明就是一個撥浪鼓!


    “要麽真有我們看不出的玄機,要麽天心拿這玩意兒糊弄那犴族那位先族長……”容若其實還是認為後者更接近事實,


    慕北辰淡瞥她一眼:“你當天心和你一樣。”


    容若手指頭戳著撥浪鼓的杆子,忽然抬頭,擠著眼睛道:“要不然我們拆開來?”電視劇裏不是都這樣演,拆開來裏麵藏著什麽寶藏圖,或者武功秘笈這種。


    “拆開了,你會裝?”慕北辰一句話,瞬間把容若打擊的偃旗息鼓。


    容若抱臂往後一靠,挑著眉眼道:“那你說怎麽辦?”


    慕北辰沒有說,撩了撩眼皮,把東西給收了起來。


    已經到了後半夜,容若打了個哈欠,忽然想起什麽,“對了,你是怎麽忽悠厙可汗的?”


    慕北辰迴的也幹脆:“打了一頓。”


    容若:“……”這麽直接的麽。


    眼珠子滾了一圈,眼睛半眯起來,笑的有些像偷腥的貓:“你不會是偽裝成黑衣人的模樣,然後詐他了吧?”


    慕北辰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燭火,火光閃爍兩下,比之剛才明亮幾分,他掐著燭花轉過頭來,臉上沒有表情,不過眼中透出幾分理所當然。


    容若私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把一件偷偷摸摸的事,做的這麽光明正大的人了,“我真是同情那個黑衣人。”不僅被厙可汗那麽一根筋的人給騙了一次,還讓慕北辰利用一把,不知道若是他了解真相後,會不會氣吐血。


    隻是現在還不是很清楚對方的來曆,一會兒去藍縣尋圖,一會兒來這裏找東西,到底有何目的。


    想不通的容若也不想太多,反正眼前看著和她沒關係,雖然無意中破壞了對方接連兩次行動,總歸算他們倒黴,“厙可汗沒發現吧?”


    “他很高興。”慕北辰丟下這麽一句,手裏的燭花碾碎成灰。


    容若睜大眼:“哈?”被打了一頓還高興,腦子不是有病吧。


    睡覺之前,照例兩個人掙紮一番,最後某個人直接躺在床上,霸占了小小的單人木板床,容若支著腦袋,看著側躺的男人,心裏冒出無數個問號,作為一個大男人,要不要臉?


    主要問題是……


    這還是一個掛著她未婚夫稱號的男人!


    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自覺?


    容若越想越氣憤,走過去抬起腳剛想偷偷摸摸的踹一下,卻見某個她以為睡著的家夥忽然轉過身來,黑眸清然,眸光淩厲,哪有半分困倦模樣,“你想做什麽?”


    “哦嗬嗬嗬,我睡前鍛煉鍛煉身體……”容若往前的腳往旁邊一伸,結果太用力,差點來了個橫向的劈叉,揉著大腿坐到旁邊,滿臉哀怨。


    “過來。”慕北辰伸出一隻手。


    容若抿抿唇,你讓我睡地板就睡地板,你現在叫我過去,我偏不動。


    一盞茶後,容若縮在小小的單人木板床上,把自己縮成一隻蝦米,姿勢不舒服,忍不住扭了扭,結果一隻手臂橫空而來,直接給她壓住了,容若心口猛的一跳,“你別亂來啊,這裏隔音不好。”


    那犴族的房子都是木頭做的,根本沒有什麽隔音可言,即便旁邊有人晚上走動,也聽的一清二楚。


    最尷尬的是,前天晚上她一個人在房中煉藥,也不知道刮了哪一陣風,飄到她耳邊全是嗯嗯啊啊的叫聲,聽的她一個也算見過世麵的‘老司機’麵紅耳赤。


    容若額頭驟然被敲了一下,聽後麵男人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你腦子都在想什麽?”


    容若:“……”孤男寡女,同床共枕,到底是她想多了還是慕北辰假正經?


    實際上說起來也不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睡,隻是身旁多了個人,還是個男人,還是個她覬覦著的男人,容若心裏總有那麽點不淡定。


    “慕北辰……”容若搓了搓手,試探著喚一聲,雖然沒有聽到他迴話,不過從唿吸就可以判斷還沒有入睡,“要不然我還是去睡地板吧。”真的太擠了……擠的她都可以聽到慕北辰的心跳聲,還有整個身體被攏在他的溫度下,她真的睡不著啊啊啊啊。


    慕北辰微微用力,把她整個人掰過來,容若抿了抿唇:“萬一你半夜把我從床上再踢下去。”想到這裏,容若怒了,說說看,這是人幹的事兒?


    慕北辰掐住她的下巴,容若被迫仰起頭,兩雙眼睛對上,容若眼神飄忽開:“對了,木嘽嘽今晚好像一直在找厙可汗……”


    本來隻是隨便找的話題,結果慕北辰迴了句:“找到了。”


    “哈?”他是怎麽知道的?


    慕北辰看著她,瞳仁極黑,好像暗布了一張網,能將人整個吸附進去,“他們現在應該——


    交流的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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