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教總壇


    烏泱泱的人群站在下方,火光耀天,把整片天空都照亮了。


    容若直挺挺的立著,像是一個無知無感的被毒物浸透的行屍走肉,可是一雙眼睛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時常發出慧黠的光芒。


    忽而,容若感覺手臂被戳了一下,她餘光掃過去,旁邊的年輕弟子很快對她眨了一下眼睛。這是一個大約十五六的少年,圓圓的臉龐叫火把的光照的小麥色肌膚蹭蹭發亮,嘴唇偏厚,中挺的鼻梁皺了皺,帶著幾分孩子氣,不過那雙眼睛,又圓又大,黑白分明從而清透至極,充滿了靈性。


    容若眼皮子一抽,不消多想,她一眼就看出來,這貨是糖丸!


    糖丸以花奴的身份無法來祭壇,能找到這個身份楚風和月牙也是花了不少心力的,首先身高得合適,其次正好月牙負責押送棉槿,楚風覺得糖丸能保護容若真真是極好的。


    不過,楚風也不想想,糖丸這種不靠譜的惹禍精能護住自己就不錯了,別給人招禍那都是容若的福。


    一場法事開始,容若遠遠看著那邊一個大巫師拿了一碗什麽東西澆下來,然後所有人跟著虔誠跪拜。


    自然而然,所有人裏麵不包括容若,誰叫她是一個無知覺的僵屍呢,容若頭一次覺得假扮僵屍特麽的還挺好,起碼不用動不動給什麽不知名的這神那神瞎拜拜。


    糖丸站的筆直筆直,居然也不動,容若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妮子是生怕旁人看不出她是假貨是吧,她動了動手指頭,一點粉末散入糖丸鼻中,糖丸腦袋一晃,容若趁人不注意一腳踢在糖丸的膝蓋窩,糖丸嘭一下結結實實的跪在地上。


    容若甩了甩手腕,眉頭一挑,嘖,楚風把糖丸弄過她身邊來,是叫她來看孩子了?


    神神叨叨的一番念白後,容若感覺金光一閃(真的是金光,眼睛都快要被亮瞎了),隨後一抹身影像是憑空而出,手執一把九頭蛇權杖,上麵無數環扣,也是金燦燦的,若不是蛇頭猙獰了些,容若差點以為唐僧的法杖現世了。


    再則,出現的人一身金色袍子,別提多顯眼,主要是吸人眼球,仿佛把所有的光芒都聚焦起來,恨不得臉上都鑲金戴玉。


    容若嘴角勾起微不可見的嘲弄弧度,什麽烏衣教教主,整的跟一個暴發戶似的。


    教主現身,想當然的大家又要參拜,容若雙眼直直看著前方,嗬嗬,老娘特麽不用跪。


    “諸子同我,我入烏極,奉神尊為命,以赤心向上,碑珈吿。”烏金天對著蒼穹念了一句,其他人跟著念一遍。


    容若大意猜測,最後三個字類似於某教結束禱告後的阿門之類,不過世間種種教派繁複,她一個不信教的人,實在鬧不太明白。


    “赤伽喇大巫師,你的弟子抓獲了逃跑的原蟲壹叁叁,你是烏極神的榮耀。”一番開頭語後,烏金天轉頭,對著長老席位說道。


    容若想要看清楚一點,可是烏金天那套衣服實在過於亮眼,居然反而看不清他的長相,聽著聲音倒沒有想象的滄桑。


    洪茅嶼,也就是烏金天口中的赤伽喇大巫師站出來,右手掌心覆蓋在左胸口上,微微低頭:“侍奉烏極神左右,聽號命令,不敢居功。”


    烏金天似乎很滿意洪茅嶼的態度,點了點頭:“本教主奉烏極神之令,解脫世人於生死苦海,你把人帶上來吧。”


    容若有些奇怪,既然烏金天是秘密做的試驗,現在就把人亮出來,不怕他族中人知道他幹了逆天違道的事嗎?


    她一步步往前走,看著前麵的金色像是發光的太陽,在她眼中一晃一晃的,她的腳步不快不慢,身旁站著糖丸,似乎讓她在這種陌生的大場麵裏稍微安下心來,走過一群弟子時,容若可以感覺到熟悉的目光,她知道那是楚風在的位置。


    想來也是可笑,他們三個人,到底憑著什麽樣的底氣居然闖入了別人的領地,若是叫烏衣教的人知道,一定死的很慘,不,比死更慘的是歐陽騫和棉槿那樣,不死不傷,可還能算是人嗎?


    但容若又不是那種做事猶豫的人,既然闖進來了,就不該看迴頭路,她要一往無前走到底,即使前麵是南牆,也要破牆而出。


    堅毅的目光像是一道流星,很快在容若眼底閃過,繼而恢複一潭死水的沉靜。


    容若站在高高的台上,感覺山穀的大風把她的衣服吹的高高揚起,發絲亂動,好像水中攪動的水草,她什麽都沒看,又仿佛看盡了所有。六號


    下麵大多數弟子知道有棉槿這個人存在,可卻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為何教主傾力抓獲她,而如今站在那裏的女子,為什麽全身散發出死氣沉沉的味道,好像……不是活人。


    這個認知跳出來,眾弟子麵麵相覷,想要說什麽,又頂著上頭教主和大巫師們的威壓,不敢輕易開口。


    少年木吉吉暗中拉扯了楚風的衣袖一下:“馬劄南耳,這個就是你抓到的女人啊?”


    說是楚風抓到的也不盡其然,本來棉槿就已經被洪茅嶼給抓獲了,不過他打算用棉槿掉出來另一個關鍵人物歐陽騫,所以繼續放任棉槿在林中亂晃,同時把她當做一個籌碼,讓弟子們來進行一場狩獵遊戲。


    可是洪茅嶼不知道的是,真的棉槿居然不見了,抓人的和被抓的都是假貨。


    “嗯。”楚風麵色沉肅,雙眼緊緊盯著前方,別人看著他還是一副倨傲無人的模樣,實際上他掩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握成拳頭。


    隻要一點點破綻,容若被拆穿身份的話,楚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出她,或者他自己也性命難保。


    到了這個地步再說後悔就太蠢了,不過楚風還是一刻都不能放鬆。


    少年木吉吉又問了楚風幾句話都沒有得到迴應,他皺了皺眉頭:“真是個怪人。”


    那邊,烏金天忽然掄起一掌對著容若拍過去,楚風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這個時候,另一隻手擋住了,楚風一口氣才給吊在空中,看到手的主人卻是洪茅嶼。


    容若額前的發絲被風勁帶起來飄動,她瞳孔驟然變深,極力維持才能保證不動不驚,天知道剛才真的感覺到死亡的陰影。


    烏金天緩了緩,偏過頭來,帶著兜帽的臉龐隻露出半邊線條,刻畫的非常深邃:“赤伽喇大巫師,你這是何意?”


    洪茅嶼馬上收迴手來,對著烏金天俯身拜道:“教主請慎重,壹叁叁是唯一留存到現在的殘次品,若是毀壞,沒有可替代者。”


    雖然洪茅嶼表現的對烏金天很尊敬,可自從容若知道他有叛教謀逆的想法後,輕而易舉就能從這種尊崇裏看到蛛絲馬跡的輕蔑和不屑。


    隻是殘次品這個詞讓容若聽著很不舒服,當一個人被冠以這種詞匯,仿佛就是一件隨手可拿的器物,不止是對人格的輕慢,還有同類間的尊重和平等都在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烏金天退後一步,坐迴他的教主位置上,兜帽幾乎蓋住了整個臉,而金燦燦的衣服使得他全身像是在發光,反而叫人忽略了本身的外貌特征,好似他是這世間唯一發光的物體,是烏極神派下的人間太陽,隻想著虔誠跪拜在他麵前。


    容若眉頭動了一下,靠的近了,容若還是能看到烏金天露在外頭的下顎處,從皮膚判斷烏金天的年紀並不會太老,絕對不會超過四十。


    在容若思考的時候,烏金天的聲音響起:“赤伽喇大巫師,你的功勞本座已經稟告烏極神,其他的不用你擔心。”這是警告洪茅嶼越界的意思。


    也不知道洪茅嶼是不是沒聽懂,他再次行了個禮:“烏極神和教主須知,身為您虔誠的守護者和侍奉之人,還為今日的祭典準備了一份大禮。”


    “赤伽喇大巫師抓到了聖池貳伍陸?”烏金天一手握著權杖,一手放在扶椅上,上麵有一顆綠色的寶石,有成人的指甲蓋大小。


    容若之所以會注意,除了烏金天用拇指在時不時的摩挲以外,實在是那綠寶石綠的有些妖冶,黑暗裏發出的光顯得分外詭異。


    洪茅嶼搖頭:“並未,不過屬下抓到了另一人。”他並沒賣關子,而是直接說道:“霽月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弟子。”


    下麵的弟子其實聽不清台上說話,所以不知道大巫師和教主在說什麽,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還在猜測容若的身份。


    烏金天聽了這話,倒是頗有些意外的哦了一聲:“霽月的弟子……”他微微抬起頭來,兜帽往後,露出削薄的嘴唇,勾起一點笑意:“這麽說來,赤伽喇大巫師又立了大功。”


    “烏極神一定會滿意今日的祭品。”洪茅嶼這麽說道。


    烏金天沉默了一下,在幾位大巫師的目光下緩緩站起,對著下麵所有弟子,忽然放開了聲音說道:“烏極神最虔誠的守護者們,今日,我們中間出了一位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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