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水的碰撞裏,容若身子一歪,差點摔到地上,彩蝶手中的雨傘終於‘不堪重負’,跟著甩了出去,腳扭了下方向一轉,兩個人卻是朝著來人一同撲過去。


    也是撞她們兩人的女子力氣大,收住自己前傾的身子的同時,伸手抓拉住了容若和彩蝶,被這麽一帶,兩個人好險還終於沒有摔個落湯雞。


    彩蝶扶著容若趕緊迴到後麵三步遠的涼棚底下,邊拍著她身上已然被不小的雨打的半濕的衣裳,邊嗔怪道:“怎麽迴事呢你這個人,走路都不看一點,你知道我們夫人多嬌貴嘛,撞傷了怎麽辦?”


    “抱歉,無意衝撞夫人和姑娘。”女人的聲音有點沙啞,像是鵝卵石輕輕的摩擦著她的聲帶,卻帶出一種叫人舒適的真誠感。


    容若才抬頭看過去,眼前的女子身量極高,在南方這片地方是很少見的,她目測應該快要比自己高半個多頭了,女子一套小碎花的麻布棉襖,背對著雨幕,身形非常的單薄。她的眉眼細長,一雙丹鳳眼黑而有神,鼻子點著幾顆雀斑,卻勾出一點嬌俏的味道,臉是瓜子臉,嘴唇偏薄,若是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定是個叫容易叫男人憐惜的姑娘。


    女子看著彩蝶去撿落在外頭的傘,見容若不說話,垂下眼睛道:“我可以賠償夫人的衣服……”


    “切,你賠得起嗎?我們家夫人的衣服可是用的江南最好的輕攏紗,世上獨一無二的繡坊娘子做出來的,一件衣服就價值千金。”彩蝶甩了甩雨傘,十足演繹出一個富貴人家的嬌蠻小丫鬟,用鼻孔看人道:“我看你全身家當加起來也不超過一兩銀子吧?”


    容若眼角眸光一掃而過,顯得有些好笑,估計在慕北辰身邊壓抑的太久了,一把彩蝶放出來,就跟離開了籠子的鳥一樣,不過彩蝶倒也不是盡說瞎話,她的衣服確實是輕攏紗的布料而且一件件都獨一無二,原因隻有一個,都是專門由王府的繡娘製作的,要說起來,每一件價格不是真有千金,可別人哪兒知道去。


    女子看起來有些窘迫,雙手不知放哪裏,抿了抿唇道:“我,我……”


    在女子看不見的時候,容若給了一個你夠了的眼神,開口道:“算了,不過沾了點雨水罷了,我們走吧。”


    她知道彩蝶處處擺出一副我們很闊氣,我們很有錢,我們就是江南首富是有原因的,但為難一個落單的獨身女子,也不是她的行事風格,差不多就可以收斂收斂,總之……


    容若不著痕跡的往某個地方看了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叫某些人看到她們暴發戶的樣子就夠了。


    彩蝶好似還有點不服氣的打開傘,遮在容若頭上,輕撇嘴唇道:“我們夫人好心,你不要當運氣,以後再遇到別人,可沒這麽容易放過你。”


    女子站在涼棚裏,對著兩人行了個禮,抓了傘衝進雨裏,很快的叫雨幕將身影打模糊了。


    容若走了幾步,忽而停下來迴過頭,隻看到一個不太清晰的高挑背影。


    “哎喲喲,你們那兒敢跟她說話喲,你們是不要命了呀!”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個婦人,人扒著門框,身子往外探出了一半,視線也是同容若一樣的,往女子消失的方向張望。


    容若和彩蝶交換一個眼神,彩蝶又露出那副天真嬌憨的模樣,眨眨眼道:“大嫂,你說誰呢?怎麽就要命了?”


    婦人伸著脖子看了半晌,見人真的不見了,才把門全部打開,人跟著往外走了一步,擺擺手趕人道:“不說了不說了,你們趕緊迴去吧,這下雨天的也沒什麽好瞧的。”


    容若一看麵相就知道這個婦人是八卦的,跟京城的王大嬸有異曲同工之妙,類似於走東街竄西巷,任何小道消息盡在一手掌握那種人,於是使了個眼神——彩蝶,盤她!


    彩蝶也是個伶俐的,不得不說,在配合方麵,明顯容若使喚起彩蝶來更得心應手,倒不是說綠雀不好,不過任何時候都太嚴肅,反而讓容若也跟著古板了起來。


    彩蝶摸出兩片平日玩耍的金葉子,婦人見了眼睛都快開花了,在她伸手時,彩蝶伸了一半的手故意收迴去:“這位大嫂,你先說說剛才那女的是誰?我看你很怕她啊?”


    “呸!”婦人眼睛就沒離開過金葉子,聽了彩蝶的話,往地上啐了口水,一隻手叉腰,一隻手往女人消失的地方指著道:“勾三搭四的狐狸精,小娼婦,老娘哪兒是怕她,不過嫌棄她晦氣罷了。”


    彩蝶莞爾笑道:“那倒是,我看大嫂也是個伶俐人,但是……”彩蝶舌尖一抵,立時轉了話鋒道:“原來她是幹那個的呀?”啟炎讀書


    容若安安靜靜的當一個聽眾,看婦人的神情模樣,活脫脫一個王大嬸再現,頓時覺得這是一個神奇的現象,不管南北差異,甚至是幾千年的時間鴻溝,總有無數個王大嬸叫你迴味起一點子家鄉的老味道。


    金葉子的誘惑下,婦人也不因外來人而對容若兩人心生警惕了,反而熱情的招唿起來,還搬了兩把椅子給兩人歇息,邊道:“那個女人呢叫盧珍媛,也不過是三個多月前才搬過來,這不,她一來了我們這地兒,就沒太平過。”


    容若和彩蝶很給麵子的露出滿臉感興趣的神情,問道:“怎麽說?”


    “嘖嘖嘖,你們瞧見她那副狐媚樣子了吧?”婦人雙手一攤,左手背拍打在右手心上,一臉的不屑道:“來的時候我們見她一個單身女子還可憐她,鄉裏相鄰的給了不少幫襯,結果咧,沒兩天就勾搭了男的進房。”


    彩蝶摸了摸下巴,笑著道:“大嫂這話說的,興許人家有事兒啊,說說話呢。”


    婦人翻了個白眼,很是不苟同道:“你見過聊天聊一晚上的?”


    “呃……”彩蝶對著容若擠眉弄眼,這個問題超出她的迴答範疇了,不過好興奮是怎麽迴事,這個話題有點勁爆啊!


    容若暗中掐了彩蝶一下,省得她得意忘形,“即便如此,頂多是作風問題,你適才為何說和她說話就要出人命?”


    彩蝶暗暗給容若打了個拇指,不愧是容姑娘,一說話就把歪到溝裏的話題給拉迴來了,可是她好想聽人家八卦關於‘一晚上’的話題的事情怎麽辦?


    婦人從身上掛著的布袋裏掏出一把瓜子來,還客氣的問容若和彩蝶要不要,兩人很清楚的掃到婦人指甲縫裏的黑色泥土,抽著嘴角幹笑的婉拒了。


    “嗐,說起來啊,也差不多三個月前的事了。”婦人嫻熟的往地上吐一個瓜子皮,嘴裏談著氣,眼睛裏興致勃勃的小火苗燃燒的正旺,“就我們這地兒,三個月都死了三四個人了知道吧?”


    彩蝶雙手捧著小臉蛋,懵懂的點點頭,有些‘害怕’的左右看看:“聽說了一些。”


    婦人努了努嘴:“就是給她害的。”


    接著,婦人開始繪聲繪色的說起了盧珍媛和幾個男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當然,這也是婦人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而重點提及)口吐橫沫了半晌,拍著手板道:“然後就出事了嘛,第一個死的是原家那位小公子,哎喲喂,可是作孽了,那身體還是叫野狗從土裏刨出來的呢!當時我趕著去看了一眼,呐呐呐,簡直看不下去,不忍心,太慘了,根本都血肉模糊,一點也沒個人樣了都!”


    彩蝶瞪大了眼睛,一副受驚的模樣,摸著心口道:“好可憐啊,那他是怎麽死的?”


    “誰知道咧?”婦人的瓜子殼叫塞牙縫了,用夾了黑泥的手指甲摳著牙齒,吊著眼梢道:“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一連幾個人,都是無緣無故的死了,官府衙門至今都查不出死因呢!”


    容若撥開被風吹的遮蓋住眼睛的小碎發,眼瞼微微下垂,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死亡,任何看起來天衣無縫的謀殺,其實最大的破綻就在於兇手絞盡腦汁的企圖掩蓋。容若始終堅信,人活著就是無數個點組成的軌跡,像是滿布天空的繁星,或者無數個細微的沙粒,哪個兇手真正能夠做得到抹除一切,即使一顆沙粒也不放過?不存在的。


    彩蝶捧著臉的兩隻手肘抵在桌子上,歪了歪頭道:“好奇怪哦,死掉的男的都和她有關係,官府就沒往她身上查一下嗎?”按理說,這個嫌疑太明顯了,明顯的想叫人不懷疑都不行啊。


    婦人摳完牙縫的手指頭直接往身上抹了一把,道:“那可沒地兒說去,我們平頭老百姓哪敢管官老爺的差事呢,這不,官府找她去審了兩天,這不又放迴來了。”


    彩蝶努力讓自己看不見,撇開視線道:“沒有線索,查不到死亡原因,就是懸案了唄。”


    “那不咋滴。”說完後,婦人又神神秘秘的壓低了嗓音道:“不過我知道那些男的是怎麽死的!”


    彩蝶眼珠子一轉,偏著腦袋靠近婦人道:“啊?大嫂你莫不是看到……”她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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