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他們去的晚,那邊盛大的煙火晚會已然拉開序幕。


    人多熱鬧,官府為了維持秩序在街道兩邊都安排了不少人手,以防止突然出現的意外。


    花台子架在城北最中心的地方,幾乎整個京城的百姓都趕過去看表演了,人山人海,就連房頂上,樹上,所有能站人的地方都擠滿了。


    糖丸一馬當先,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來,嬌小的身子左躥一下,右躥一下,尤其靈活,容若等幾個都隻能望糖丸興歎。


    因為這場煙火晚會,同時也帶動了這條街的所有商鋪,在人們賞煙花的時候,也不影響累了進店鋪逛逛,買點時新的附和年節的小玩意兒。


    這個時候,花台子上飛了十八個紅紗美女,手中各提著一個籃子,就瞧著她們往籃子裏拿了什麽東西,,然後菱紗一甩,空中陡然炸開曼妙的火花,引得人群中一陣叫好。


    “小姐,你看你看,好漂亮啊。”半夏興奮的蘋果臉都紅撲撲的,扯著容若的衣袖指著天空激動喊道。


    容若看慣了各種現代科技的煙花,更加絢爛奪目都有,這些算是小兒科,不過勝在創意,特別是煙花在年輕女子手下揮動,就仿佛仙女淩空曼舞,很是美麗。


    人一多就容易走散,容若讓綠雀帶著月桂和半夏去前頭看,她則是走到一旁的店鋪裏轉轉,到底對煙花沒太多興趣。


    翻了翻店鋪裏一些對聯和書畫,在沒人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問慕北辰:“看著挺正常的,會不會是你想多了。”裏外都有官兵把手,再加上花台子周圍還圍了一圈護城軍,就按著這樣的布防,估計誰都無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放火的吧?


    慕北辰挑起一把帶玉墜的折扇,淡道:“很顯然,並非你想的殺人放火。”


    容若翻了個白眼,放下東西準備和他說道說道:“王爺,您神機妙算,倒是說說剛才那麽一會,看出什麽來了沒有?”


    “還沒有。”慕北辰半垂著眼瞼,聲線清冷如水,在喧嘩的鬧市裏,好似一股清泉,激蕩人心。


    輕飄飄的三個字把容若積攢起來的那些冷嘲熱諷一口氣輕易化解,人家那麽誠實,弄的她倒是不好再作難,否則顯得忒小心眼。容若不禁有些泄氣,到底慕北辰是知道自己打算還是怎麽樣,話不投機半句多,每次都差點氣死自己。


    楚風從人群裏閃過來:“你們在挑新年禮物呢?”


    容若在書畫堆裏抬起頭,“對,找門神,防鬼!”


    慕北辰則是遞過一把折扇放在楚風麵前,使得楚風頗為受寵若驚,說話都有點結巴了:“這這,這個送我的?”艾瑪,這麽多年了,他何曾收到過慕北辰的禮物,明天的太陽會不會從西邊升起。


    “嗯。”慕北辰微頷首,把折扇塞在楚風懷裏,轉身出了店鋪。


    容若眸子一轉,也跟著出去,留楚風一個感動不已,拿著折扇幾乎要痛哭流涕。好半晌才迴過味來,手指熟練的一甩,折扇給唰的打開,上麵四個字筆墨橫姿,遊雲驚龍,那一個瀟灑飄逸,簡直太符合他的氣質了有木有。


    楚風感歎,二哥就是二哥,選東西有品位。


    再看第二眼,楚風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容轉為抽搐,瞧清楚了,上麵四個字明晃晃寫著——自知之明。


    楚風望了望天,好吧,難得二哥有心送份禮物,他應該有所感懷,不能要求太多,興許他就沒看到上麵的字呢。


    “公子,誠惠二兩銀子,謝謝。”掌櫃的魔鬼般的聲音在楚風背後響起,一腳跨出店鋪的腳就這麽僵住了,好似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楚風:“……”我勒個去,慕北辰你送禮物就是口頭的‘送’字!


    走在外麵的容若想到剛才隨意一瞄看到的折扇上的字,再用眼角餘光掃了慕北辰一眼,心中不由得吐槽起來,悶騷男,又腹黑又毒舌。


    跟她擦肩而過是一個捧著一個差不多一尺高木雕的中年婦女,容若無意中瞥了眼,倏然停住腳步,她猛的抬頭看向慕北辰,從對方眼神讀到,她清楚慕北辰也看到了。


    容若迴頭再想看清楚一點,街上人多,那中年婦女左右繞著,已經隔了好幾個人,可容若還是看清楚了,木雕是一幅女子像,而上麵的臉居然跟她有九分相像!


    “慕北辰,你說這個世上會有無緣無故和你長一樣的人嗎?”容若皺起眉頭,想到了原主的身世。勾股書庫


    五歲前消失的記憶,怎麽學來一身醫術,莫名其妙出現在身邊的古籍,還有容天眼中可見的憎惡。


    如果容若不是青陽縣首富嫡女,她會是誰?


    就像一根線頭,容若感覺自己抓住了,又理不清頭緒,她懷疑過容若身世,但這麽多年了都毫無預兆,現在突然出現一個跟自己幾乎一摸一樣的雕像,會不會跟她有關?


    “除非易容。”慕北辰打了個手勢,隱藏在附近的暗衛收到命令立馬追了過去。


    容若本人並不執著於這個身體是什麽人,父母是誰,過去二十多年她一直無父無母,過的依然很充實,可她覺得占用了原主的身份,出於那點愧疚,搞清楚原主的身份成了她的責任,算是她唯一能迴報給原主的一份感恩。


    容若迴過神來,正好對上慕北辰幽冷的眸子,心中一凜,以慕北辰那麽敏銳的性子,她隻要稍微表現出一絲不對勁,他都能猜出七八分,於是揚了揚嘴角,沒什麽笑意的笑道:“你知道我父親和姐姐失蹤很久了,興許是他們在找我,才做的雕像呢。”


    自容府一把火之後,容媛當晚沒有音訊,隔天連容天都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生是死。容若當然是不關心的,那兩人對她來說就是陌生人,容媛還幾次三番害她性命,若是容天作為父親以前對容若真心好過,或許容若會替原主關心一二,可惜他對原主實在是太壞了,壞的容若希望那對父女還是早死早操生,下輩子投胎當豬羊,千萬別禍害人了。


    慕北辰眼眸淡掃,輕嗯一聲,清絕臉龐如覆蓋一層冰霜,看不出什麽神態變化。


    等他們兩個走到花台子中心位置時,暗衛迴來了,附耳對著慕北辰說了兩句話,慕北辰點點頭,暗衛往後一退,再次縮在暗夜中,來去無影。


    容若往暗衛消失的地方看了眼,問道:“怎麽樣?”


    慕北辰眼瞼半垂,對上容若仰著的目光,他的眸子清寒,明明有前方煙花炫色倒映,卻冷的沒有一點煙火氣,“死了。”


    容若一呆,揪緊了自己的衣袖:“木雕還在不在?”


    慕北辰負手而立,修如竹鬆,腦袋微微搖了下:“暗衛隻在後巷發現她的屍體,身邊沒有任何東西。”


    容若心口一緊,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頓時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莫非原主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容若,你關心你的父親?”慕北辰淡淡的語音,似春寒料峭,叫容若不自覺提起全副武裝,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容若挑眉迴視,抬了抬下巴道:“自然,他是我父親,我為何不關心。”


    慕北辰轉眸看向花台子上的表演,一簇煙花‘咻’的一聲飛竄入空,到了半空中猛然炸開,如太陽般明亮,隨後化為無數星星點點墜落下來,美若流星雨。


    那碎碎星點落進慕北辰的眼睛裏,微冷的光影晃動出璀璨的霞光,他直視著前方,語氣疏淡道:“如此,本王幫你找父親吧。”


    容若心口一跳,剛要拒絕,人群中發出一陣騷動,歡唿聲此起彼伏,好像雷動,震耳欲聾,她疑惑的左右看了看,見人們很是激動的往前湧過去,不知道遇到什麽好東西了。


    “容若容若,這裏,來我這裏。”糖丸倒掛著從一杆旗幡上蕩過來,笑嘻嘻的道:“紅蛛教的聖女要上台灑神仙水了。”


    容若最佩服糖丸的一點就是見縫插針的能力,瞧瞧,哪兒不是人,偏糖丸能在上方開拓出一方領土,這一瞧不打緊,得,人都齊了,全在上頭聚著呢,說起來就差她和慕北辰了。


    於是,容若再次叫慕北辰揪著,華麗麗的在半空中劃過一道人體曲線,落地時,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比她還生無可戀的是楚風,幽怨的小眼神看著慕北辰,那把寫著‘自知之明’的折扇,偏偏在他麵前扇的嘩嘩作響,無聲抗議慕北辰送禮物都沒有誠意。


    “哇,楚公子你的扇子好有新意意哦。”彩蝶雙手側舉到左肩旁邊小拍了兩下,媚眼橫飛,風情流轉道:“奴家好是欣賞呢。”


    楚風左手在半空劃過一道,姿勢炫酷的收起扇子,桃花眼勾起瀲灩春風,笑的俊雅道:“彩蝶你要是羨慕,也可以找你們家王爺要新年‘禮物’哦。”禮物二字,楚風笑著重重咬了個鼻音。


    彩蝶趴在綠雀肩膀上,笑的花枝亂顫,她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家王爺那麽有才,專坑楚公子一萬年。


    糖丸從底下翻上來,手上又神奇的出現了一碗湯圓,塞了一大口進嘴裏,遠處紅紗翩飛,人影湧動,激動的跳起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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