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頂,風刮的越來越急。


    楚風一身銀袍被卷出了雲騰霧繞,墨發在半空中交舞打亂,像是一隻碗潑出去的墨水簡筆畫,在陰霾的天空下,做成一幅剪影。


    另一邊,慕北辰負手站在一顆褪盡了葉子的梧桐樹下,光禿禿的枝條交叉在他臉龐前,從間隙裏透出慕北辰一張風華從容,絕色如畫的麵孔。他聽著段衣說話,一雙眼睛靜若寒潭,沉著的麵部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陷入獨自的世界,自成一個維度。


    楚風俯首彈去衣衫上讓風拍過來的灰塵草沫,走到慕北辰身旁,勾著一雙桃花眼道:“段衣都審出來了吧?”


    慕北辰收迴放遠的眼神,點了下頭,道:“莊子裏出去采購年貨迴來的人交談時,她聽見了。”


    方馨被安置的莊子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的話也隻需一天就能打個來迴,平時一應生活用品都是由燕府派人送去的,不過眼下年節,府中下人不明事情真相,以為方馨就是思念父母才去的莊子裏,到底是夫人的侄女,怎麽也要關照一下。於是就派人去莊子裏通話,隻說不管方小姐有什麽要求都盡力滿足,正好年節到了,多派兩個人去京城裏采購些東西,特別是女孩子家喜歡的首飾衣服之類,萬不可短缺的。


    等采購的人去了京城,自然就聽到了時下傳的最熱的話題,迴去對著其他下人說起時,方馨恰好便聽見了,這一聽見不打緊,當下氣的跑了出來,一口氣找上周沁珠就下了黑手。


    楚風摸了摸下巴:“莊子裏是有人的吧,她怎麽就跑出來了。”


    慕北辰眼瞼微斂,低垂的睫毛帶著點削冷的色調,“自然是有想讓她聽到這個事的人去做。”


    “嗯?”楚風眨巴眨巴眼睛,擺出一臉驚訝:“二哥,你是說背後有人故意所為?”


    慕北辰眼波流轉,深邃如浩瀚之海,不知其想,淡淡道:“你說呢?”


    楚風張了張嘴巴,他要是知道還用問?


    “不要!啊啊啊啊——容若,你給我死開啦!”楚風還要說話時,聽到馬車裏傳來糖丸驚天的嚎叫,也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馬車都開始抖動起來。


    楚風抽了抽嘴角,光聽糖丸的叫喊,怎麽活像容若硬對著她使了什麽流氓手段似的,活脫脫腦部出一場霸王硬上弓的戲碼。


    馬車裏,容若放鬆了身體,斜靠在馬車壁上,對著糖丸勾了勾手指頭,像極了引誘小紅帽的老外婆,“小糖糖,乖乖的交出來吧。”


    “表要!”糖丸扭臉,鼓著一雙大眼睛道:“容若,你都騙走我一隻寶寶了,你休想再為所欲為,強搶蠱寶寶。”


    容若滿腦門汗,隨便學來的詞能不能不要亂用,也不對她廢話了,手指綠雀道:“扒開她的衣服,給我搜!”


    “哇!容若你不是人啊,不是人!”糖丸跳著腳哇哇亂叫,奈何馬車空間有限,終究逃不脫綠雀的‘毒手’,隻能被她按在馬車墊子上,扯開了喉嚨喊:“殺人啦,容若大變態啊,壞蛋啊,中原人都是騙子……放開我啊啊啊,容若你表要臉……”


    容若堵著雙耳,翻了個白眼,真是吵死人,“綠雀,點了她的啞穴。”


    就算容若不說,綠雀也早有這個心,當下手極快的一點,糖丸的聲音戛然而止,頓時整個世界都恢複了清淨。


    容若撿起綠雀扔過來的一個個罐子,嘖嘖兩聲,小丫頭藏了不少好東西,不過其他的罐子她也不敢隨便打開,就挑了中間一個綠色底黑色曲線的拿在手裏。


    要不是糖丸自己嘴巴大,諷刺容若治療手段太低端,才不像她手裏的蠱寶寶還能活血養肌呢,雖然表麵的傷疤不能去掉,但是可以使得裏麵的肌肉複活,時間久了,除了皮膚難看點外,其他都是和正常人一樣的,也不需要長年累月的服食藥物,可謂外傷的福音。


    糖丸還說當年她師父全身都受了燒傷,就是靠著這種蠱寶寶才修複身體的,就是留下了難看的疤痕,不過對於身體損失都能恢複來說,已經很難得了。畢竟皮膚壞死了,怎麽可能真的恢複如初,光滑可鑒呢。


    容若先把手中的罐子遞過去:“是這個?”糖丸眼珠子上翻,眼中露出不服氣又傲嬌的神態,討厭討厭,她最討厭的就是容若。


    “哦,不是。”容若點點頭,又換了個紅色蓋子的,“那麽這個呢?”


    一連幾個後,最後容若掂量了一下手中瑩綠色的像是琉璃燒製的瓶子,上麵有數隻綠光瑩瑩的蝴蝶繞成一個圈,那蝴蝶的眼睛卻是赤紅色的,亮如烈火。零久文學網


    糖丸猛的瞪向容若,圓圓的大眼珠子都快要瞪脫出來一樣,好似在警告:“告訴你哦,不要亂動,否則……否則我咬死你!”


    容若尾指一勾,半眯著眼笑出一抹慧黠:“看起來是這個沒錯了。”說罷,蓋子一旋直接打開。


    像是有柔風吹過,容若眼前一晃,馬車裏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一點一點的躍動著,好像星辰被籠了下來,全都圍繞在她周圍,美的像是夢裏。


    蝴蝶揮舞著翅膀繞著容若徘徊了一圈,然後輕曼的旋轉著往下飛去,一隻跟著一隻,像是點點星光被串成一串連接起來,成了活的珠翠。


    蝴蝶慢慢落下,停在周沁珠傷口的地方,一隻,兩隻,三隻……它們自發卻有序的停下來,好似受到了命令一般,撲扇著翅膀低下觸角,親吻著周沁珠殘破的肌膚。


    容若和綠雀都叫這個奇詭又美的不可思議的場景弄愣怔了,良久兩人才對視一眼,從雙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驚豔和神奇。


    時間好似凝固,在異樣的安靜中,唿吸在空氣裏流淌著,一股生機正以看不見的姿態緩緩注入到周沁珠的體內,使得她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唿吸從淺薄到正常,心髒的跳動讓蝴蝶跟著慢慢起伏。


    容若發現蝴蝶身上的螢光沒有那麽明亮時,蝴蝶全都飛了起來,在空中優雅的旋轉一圈,如出來時一般自發飛入罐子裏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容若做的夢。


    容若蓋上罐子的開口,轉身摸了摸周沁珠的傷口,驚訝的發現傷口正在以急速的方式愈合,太過於神奇,叫她感覺不可置信。


    “原來蠱蟲這麽好用。”容若驚喜於這種發現,簡直比現代醫術還逆天,太特麽可怕了。


    綠雀木著臉點頭表示同意,她也是第一次見這麽神奇的東西,快違背了她一貫的認識。


    容若拍了拍糖丸的肩膀,挑眉:“哭喪著臉做什麽,你這次立了大功。綠雀,解了吧。”


    綠雀一掌拍開糖丸的穴道,糖丸立刻就跳了起來,叉腰道:“容若,你太過分了!”


    “嗯,然後呢?”容若頭也不頭的檢查周沁珠的身體,語氣極其敷衍。


    “我,我,我……我討厭你,討厭你!”糖丸扁著嘴,烏黑的眼睛瞪的圓圓的,眼底流轉著委屈的光,好像隨時會哭出來。


    容若抬起頭,舌尖抵了抵腮幫子:“糖丸,你也會哭啊?”


    糖丸梗著脖子揚起下巴:“哼,蠢蛋,白癡!容若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容若一手搭在周沁珠手腕的脈搏上,想了想,微微一笑:“我跟你道歉行嗎?你也看到了,她剛才情況那麽危及,多虧了你的蠱蟲,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了不起哦糖丸。”


    糖丸雙手抱胸扭腰轉向另一邊,就是不看容若,鼻子裏哼哧一聲道:“那當然,我可是苗疆未來最厲害的蠱師。不過我還是討厭你。”每一隻蠱蟲都是花費很多心血才會養成,其中有些更是需要稀奇的藥物精心喂養,越是厲害的蠱蟲越難培育,在漫長的日子裏,往往能養成的隻有那麽一兩個。


    “對了,我剛才看到它們身上有光,後來光弱了是能量用完了迴去休養了?”容若對那幾隻蝴蝶很感興趣,不過她知道它們是蠱蟲,並非普通蝴蝶。


    糖丸努了努嘴巴,一臉我才不要告訴你,又憋不住話的說道:“你懂什麽,隨隨便便治療一次又要休養一年我才能把它們養迴來,你賠我。”


    “那你想要什麽?”容若嘴角微微勾勒起來,眼眸中漾出幾分淺笑,她最喜歡糖丸的一點就是沒有心機,心思簡單,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而且容若知道糖丸並非就不情願救人,不過是小孩子心性,非要跟她擰著來,容若順著誇她兩句,立馬就被擼順了毛。


    糖丸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傲嬌臉道:“要什麽你別管,反正你欠我的。”


    容若笑起來:“好好好,我欠你的,靜王府加一個燕將軍府夠還給你的吧?”通篇算起來,反正虧也不是虧她,容若送起來不要太大方。


    糖丸心疼的收拾起自己的罐子,一個個放迴她身上布袋子裏,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遠離容若這個大壞蛋,大魔女,哼,師父說的沒錯,越是表麵漂亮的裏麵越毒。


    糖丸背對著容若和綠雀,撿著撿著,拎起一塊玉佩,眨了眨眼睛,咦?這個東西不是她的,怎麽有點眼熟。眼睛烏溜溜的轉啊轉,露出一絲竊笑,不管了,反正她撿到的,全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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