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寥落,小花園裏的花不畏嚴寒,依舊開的熱鬧歡騰,誰見了不歡喜,仿若這一角被春風特意拂照過,提前度過了漫漫冬日。


    可惜少了蝶戲花,便是再多的春情香濃,也還是一朝被打迴森冷寒冬。


    林原秀輕鬆閑散的坐在主位上,一壺茶燙的剛剛好,花茶入口,玫瑰花的香氣噴在鼻前,氤氳的水汽飄過眼簾,模糊了對方窺探的視線。


    到了這個時候,周二夫人再想沉住氣,也叫林原秀激的有些失態,當下想也不想就出口道:“還能如何,當是男婚女嫁,成全他們兒女之情。”


    林原秀身後的嬤嬤瞧了周二夫人一眼,眼皮子一撩一撥,垂頭看著交握在身前的手,剛才見這位夫人眼神到處瞟,就知是個心思活絡的,沒想到竟然存了這麽大的心,嘴角往下一撇,麵帶幾分冷笑,想入國公府的人家不少,但周二夫人這副吃相,未免太難看了點。


    林原秀漫不經心的攏了攏袖子,卻是不接話茬,反而輕笑道:“是我不好,自小對楚風的管教太過寬鬆了點,到底是男孩子,沒必要太拘著,養著養著現在越發每個正形,現在誰還記得他有那些個正經差事,卻叫他什麽‘拈花公子’你聽聽,像話嗎?”


    周二夫人眉目微凝,心中盤算著林原秀這番話是怎麽個意思,故意岔開話題,還是有意提楚風在京中的那些傳聞,好嚇退自己,眼珠子轉了轉,賠笑道:“夫人不必這麽說,誰不說楚公子年輕有為,多少人家想招他為乘龍快婿呢。”


    那位嬤嬤幹咳一聲,周二夫人自覺說的太露骨,尷尬的笑了一下,假裝品了一口茶湯,找話道:“夫人這個是什麽茶,味道可真香,平日怕是喝不到的,我今天真是有口福了。”


    “你若喜歡,迴頭帶些去吧。”林原秀看出來了,這個周二夫人是打定了主意結這門親,也就不打算跟她來迂迴路線,“你也說的對,比起京中大部分紈絝子弟,楚風還算看得過去。”


    周二夫人又糊塗了,這個楚夫人怎麽說話不按牌理,剛剛還貶低自己兒子,這又誇上了,“那是自然,都是夫人教導有方。”


    林原秀看著她,眼眸清潤有神,像是玉質長劍,溫和清雅間不失一點鋒銳,“嗯,年少有為這點隨我。”


    周二夫人嘴巴張了張,這迴不知道再接什麽話,隻能尷尬的笑兩聲,她也是頭一迴遇到林原秀這麽……說話跳躍性這麽大的人。


    “楚風優秀沒錯,不過錯就錯在……”林原秀莞爾一笑,慈眉善目中一點銳氣化開,成了無形的鋒芒,“容易招人惦記。”


    周二夫人嘴角抽了一下,低頭喝茶,心裏如有個磨盤在推來推去,來之前以為這個親事穩了,可幾句話說下了,她越發覺得不對勁。若說林原秀強烈不同意,也不太像,可之前有說誤會什麽的詞……難道是試探?


    “聽說夫人最近在修習書畫?”周二夫人腦子一轉,想了一個切入點,笑著道:“我雖不敢自誇,可我們家珠兒自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書畫方麵更得了點精髓,頗有幾分名畫家季墨風的風範。”


    林原秀手指頭摩挲著茶蓋上藍色鳥雀逗趣圖,嘴角彎了彎:“周小姐身子骨弱,好似不能吹風吧?”


    周二夫人腦子叮咚一聲,想拍大腿,原來這個楚夫人果然是來摸底的,“原來是有的,也是那丫頭福氣足,居然與靜王家的神醫得了交情,這不,人家特地給珠兒研製了一味藥方,才服了兩三月,居然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以我來看,再休養個一年半載的,哪兒就不能把娘胎裏帶的那點病氣都去除了呢。”


    這話一是說如今周沁珠的病不算病,跟正常人沒區別,二是透露出她們家周沁珠和容若成了手帕交,而容若可是未來王府女主人,間接不就是和靜王府也交情不淺。


    周二夫人一口氣說完後,緩了一下,又笑著道:“楚公子跟靜王爺有著八拜之交,現在珠兒和靜王妃也是義結金蘭,夫人您說,這不是天賜的緣分是什麽。”


    繞了一個圈,終究叫周二夫人又圓了迴來,林原秀還有些佩服這些個女人的說話能力,早知道就讓梅梅來坐鎮,省得她待會兒出口傷人,以後見麵就未免尷尬了。小蝸牛中文網


    林原秀手指頭點著額頭,有點頭疼啊。


    “周二夫人請慎言,到底靜王還沒有成親。”林原秀身後的嬤嬤垂著頭出聲,提醒心情急切措辭不嚴的周二夫人。


    周二夫人被當麵甩臉著實有些不高興,一個奴才也敢數落她,可誰讓這個奴才是國公府夫人身邊的人呢,她能怎麽辦,隻好假裝虛心領教,再順便感謝人家一句提點之恩啊。


    林原秀推開茶杯,身體往後坐了坐,目光轉向周二夫人,幹脆直接道:“我們楚家從未自持門第高低,也不以此為選兒媳婦的條件,楚風的親事我已有定數,周二夫人,抱歉了。”


    周二夫人的麵色頓時有些難看,“夫人,珠兒和楚公子都……”


    “如果周小姐落水楚風不救,是不是就沒有你口中的肌膚之親了?”林原秀眼眸一厲,帶笑的嘴角收斂起來,眸子銳利如寒風凜凜,“要是你們周家以此脅迫,我們是否告知世人,以後見到誰落水都不要救了,省得叫別人賴上呢?”


    這話說的重且難聽,周二夫人難看的臉色豐富起來,像是調色盤一樣轉,可地位擺在那裏,她不想也不敢和國公府鬧掰,周沁珠的親事成不成不說,她丈夫還謀著一個七品小差事,本指望著國公府提拉一把呢。


    “夫人……你這話就……我們周家也是有臉麵的,不是那種販夫走卒,村野匹夫,珠兒自小嬌養,詩書禮經哪樣不通,樣貌品德樣樣皆有。”周二夫人攤開左手掌,用右手拍了拍,“現在京城中哪個不說周家的小姐要和楚家少爺結親,夫人您去聽聽,誰不道這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和,那可不是我們周家人出去說的。”


    林原秀淡淡的看她一眼,目光平靜並不銳利,卻有種說不出的輕諷,“你沒說,卻拿出了那方玉佩。”


    周二夫人的心不可抑製的跳了下,玉佩這個事她本想最後拿出來說,當做壓在這樁親事上的鐵板釘子,沒想到林原秀突然提了起來,也隻能咬著牙道:“也是傻孩子,既然兩人男未婚女未嫁的,何必瞞著我們這些長輩呢,夫人您說是吧。本來我是不值當說這些的,到底女兒家的名聲重要,可兩孩子情投意合,我們做長輩的……除了成全,還能如何呢。”說完,故作為難的長歎一口氣。


    林原秀不得不佩服周二夫人這個睜眼瞎話的能力,她之前未必沒有查過周家,大概的底還是知道的,周府現在雖然周二夫人當家,但周沁珠一直養在周老夫人身邊,一應照顧都是按著老夫人的來的,周二夫人早就頗有微詞,好多次當著老太太表達不滿,去年還給周沁珠找了門遠離京城的親事,是給一個四品外放官續弦。


    所以,林原秀看著周二夫人在這邊表演情真意切,對晚輩多麽關心,覺得她不去唱戲就可惜了,更覺得這種女人實在可怕,若成了親家還不得叫人多糟心呢,更打定了不能和周家結親的主意。


    要林原秀說,她就是不了解周沁珠也在各種場合見過幾迴,印象中是個很安靜的姑娘,很容易叫人忽視她,聽說是因為常年得病故而氣色一直是淡淡的,不會叫人覺得她不好,又說不出哪裏好。


    可就憑著周二夫人這種鬧心的存在,林原秀都是萬萬不敢碰觸周家的。


    “所以我說,周二夫人誤會了。”林原秀抬手阻止了周二夫人還想說話的動作,眉尾一挑,道:“不管與周小姐情投意合的是誰,都不可能是楚風。”


    周二夫人眉頭一皺,驚叫道:“夫人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們珠兒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那玉佩真真就是楚公子的,那還能有假?”


    林原秀輕歎一聲,眸中閃過一抹光:“本來我也不想說的……”話說到這裏,且留著那些餘地是跟她掰扯不清了,林原秀上眼瞼微開,直視著周二夫人,眸光逐漸冷凝起來,曼聲道:“玉佩到底是怎麽迴事,周二夫人不清楚,難道周小姐也不清楚嗎?”


    周二夫人眼珠子在眼眶裏滑動了一下,那日桂圓與另個丫頭說話叫她聽去了,她就留了個心,沒想到周沁珠那丫頭隨隨便便撿了枚玉佩居然恰好是楚風的,那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嘛,原本憑著落水的事他們不好強求楚家應了親事,畢竟吃虧的是周家小姐,那如果風聲傳出去其實周沁珠和楚風早就相好,那楚風及時出現救了周沁珠不就是成全一段風流韻事。


    “周二夫人,要不要我們把周小姐也喊過來,當麵對證一下?”林原秀的聲音像是摻了清水,涼到周二夫人心口,驚的她差點坐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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