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容若猛的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喘著氣,眼底還有未散的一絲懼意。


    床邊的布幔被風吹的高高揚起又落下,下擺被卷的打著旋,門口被風吹的東搖西擺的兩盞紅色燈籠,有淺淺的光線忽而一下撞在了窗戶上,似鬼影一樣鬼魅。


    剛剛的那聲音,卻原來不知何時起了大風,把窗戶給吹開了。


    汗濕的頭發粘在耳後脖子根,讓悉數從洞開的窗戶毫不客氣灌入的冷風吹的那片皮膚發出一陣戰栗,容若從口齒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仿佛才迴過神,她攏了攏領口,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窗口。


    往外一看,蒼穹拉起濃重的黑幕,連一絲光線都不透,房間外麵一盆冬日的山茶頂不住,含苞待放的花苞垂了下去,在風中淩亂的搖晃。


    緊跟著綿綿的雨絲飄了過來,細密的,綿軟的,很快沾滿了容若的長睫眉梢,像是結了一層冰棱子,又仿佛給她點綴了晶瑩的珍珠。


    容若仰望著濃黑的看不透底的天空,眼前浮現出夢裏那雙眼,是一雙叫她膽戰心驚的眼睛,亦是一雙看透世事,沒有悲喜交歡的——


    她自己的眼睛!


    是的,容若看到的鏡子裏的成像明明是她自己,可連她都覺得陌生,遙遠的,穿越了宇宙和大陸,廣袤無邊的,似穿透了蒼生萬物的眼睛,但是——


    沒有生機,像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等容若重新躺下就再也睡不著,直到了天快亮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剛有點睡意,又被外麵的吵雜聲猛的驚醒。


    容若揉著有點抽疼的腦袋,剛穿了衣服起來,月桂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盆水,“容姑娘,您醒了,昨兒起了風奴婢怕您睡不安穩,剛想著來看看。”


    容若就著月桂帶來的水洗臉,擦幹了手之後,才問道:“剛剛外麵什麽聲音吵鬧?”


    “哦,是錢常在的那隻黑貓,說來也奇怪,以前可是從來不會跑明玥宮來的,不知今兒個怎的了,小環兒打理庭院的時候發現它躲在一叢灌木裏,差點沒把那小丫鬟嚇壞了。”月桂給容若收拾床鋪,邊笑著道:“奴婢們怕那貓不識趣,迴頭別驚擾了貴妃娘娘,就叫幾個小太監過來攆走,說來也奇怪,這黑貓似是認了地兒,非不肯走,還老要往這邊躥,適才好不容易才跑了呢。”


    容若想起那貓,眉心一動,“它的傷可好了?”


    “是了,奴婢想起來容姑娘給那貓治過傷,都說貓通靈性,尤其是黑貓,莫不是那貓也是念著舊恩,過來找姑娘報答不成。”月桂眼眸亮閃閃的,為自己的猜測歡喜不已。


    容若走到外間坐下,早有小宮女備好了膳食,宮裏的吃食都講究豐富少量,每一樣都精致非常,要說這幾日在明玥宮最叫容若高興的事,莫過於吃到了不少外麵沒有的美味。


    吃完飯,容若走到外麵院子裏消食,昨晚下了雨,現在還是陰天,走廊台階上都濕漉漉的,幾朵茶花還沒盛開,花苞上頂著水珠顯得嬌弱不勝風雨摧殘。


    一場雨過後,天氣好像更加寒冷,陰沉沉的天空,烏雲翻卷湧動,似黑色漩渦般將人一旦卷入,就萬劫不複。


    容若在宮裏的時候,一貫有月桂相陪,此刻兩個人閑話了兩句,容若走到一隅三色堇前麵站住,對著月桂道:“這片花昨晚被風一吹,好些都從土裏翻出來了,左右無事,你去找把鋤子來,再講它種迴去吧。”


    月桂一笑,“容姑娘您放心吧,院子裏有人照管的。”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你去拿來吧。”容若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月桂伺候了容若幾天,大體上也了解一些她的習性,知道這位容姑娘看著和善,平日也從不擺著性子,可一旦她說出口的話,也是容不得別人再勸說的。


    當下也不猶豫,月桂福了福禮:“是,容姑娘您且稍等,奴婢馬上就來。”


    月桂往前走了幾步,轉身看一眼容若真就站在原地盯著那片三色堇不動,腳底更加快了步伐。


    容若抬眸掃了一眼,見月桂拐了彎背影消失在轉角,才往旁邊走了幾步,身子避到一顆兩人高的青鬆後麵。


    才站定,眼前一抹黑影一晃,在她身子側方幾步遠落下一個人影,那位置前麵正好有一個花架子,遠遠看過去,隻能看到容若青鬆後的半個身影,完全看不到另一側還站著人。


    “有什麽事?”容若剛才就是看到黑影在宮牆穿梭而過,才遣走了月桂,她知道以暗衛的伸手,但凡他們不主動現身,以她的肉眼是怎麽都不會看到的,如此一來,說明他是有事找自己才故意現身讓她看到。


    “稟容姑娘,昨日您的話屬下已轉告段統領,如今屍體在刑部,段統領讓容姑娘這邊安心,最遲明日,您便能出宮了。”暗衛抱拳,神態恭謹但語氣刻板,一字一句道。


    容若聽後沒有喜悅,反而凝眉道:“這才一日,案子便查清了?”


    暗衛仿佛早知容若有此一問,很快道:“在李仁義的房間裏搜出了不少東西,確定是北狄的奸細無疑,段統領說幸虧容姑娘才能找到這條線索,後麵段統領會繼續追查的。”


    他和另一個暗衛是段衣隨機指派給容若的,起初知道要去保護王爺的準王妃,他們兩個以服從為天命的性格自然不會有任何疑問,但心中多少有點不自在,他們是王爺的貼身暗衛,如今去守著一個女人,未免有點大材小用。


    可昨日的案子一出來,所有人束手無策,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容若一出手就查到了關鍵的線索,讓他驚訝的同時,多了一份敬重,才明白他家王爺的準王妃,並非那種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外麵還出了什麽事?”容若側轉身子,清棱棱的眼光落處,讓人避無可避。


    暗衛平板的表情不變,心中卻閃過一絲愕然,此女子好生犀利,從他短短兩句話就能判斷出外麵出事了。


    容若勾唇淺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你如此肯定的告訴我最遲明日就可出宮,想必是案子馬上就結了,可這案子不僅是葉家和鄭家滿門,如今還事關北狄,必然不是那麽簡單的,而案子沒查出個所以然,我又如何會被放出宮,那麽隻有一個原因,外麵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並且是足夠讓這案子定性的事情!”


    雖然容若清楚自己和案子八竿子打不著,皇帝那邊似乎也洗清了嫌疑,可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不多疑,在案子沒有完全解決前,留她在宮裏當個人質,不管是針對她,或者實際上是衝著慕北辰來的,都不會輕易放她出宮。


    容若從頭到尾就見過皇帝兩次,可她敏銳的察覺出,這對父子間是有問題的,包括慕北辰之前不甚在意的提起皇帝,哪像是正常父子的關係,就算當皇帝和皇子的親情淡薄了點,也不會一提起眼睛裏會帶著刻意埋藏的仇恨的吧。


    固然那一絲神色他們兩人都隱藏的很好,可容若看病的,醫者以望聞問切為首,時間久了,就練就了她洞察人心的敏銳性。


    “是!”暗衛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汪擇,昨晚畏罪自殺了!”


    容若眼眸一顫,有些不敢相信,“畏罪自殺?那就是承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了?”


    暗衛點頭道:“是的,本來禁軍就包圍了汪府,結果在淩大人帶著人進去搜查的時候,發現他在書房自盡,並且翻出了汪擇的罪證。”


    容若不用問都能想到,那罪證必然清清楚楚的描繪了他是怎麽害死的葉家人,又是如何嫁禍給鄭家人的。


    “可是……那李仁義又是怎麽迴事?”容若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她是汪擇,已然坐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是沒有暗通北狄犯下叛國罪的必要的吧,就算想往禁軍安插人手也應該找個自己人,怎麽會找個北狄人來,這不是留著一個把柄怕政敵發現不了,到時候來個誅九族的大罪。


    是如何,也說不通的。


    “這個,屬下不太清楚。”暗衛誠懇道:“段統領說,事情馬上便會結束,容姑娘要是有疑問,屬下可以傳信給段統領……”


    容若抬手阻止了,“不用,左右解決了就好,前朝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問的。”她本無意這些是非,也就不想多問,何況後宮的麻煩也不小,瑾貴妃身邊那個西涼人的事她本來想告訴慕北辰,又想著是自己招惹出來的事,不願給慕北辰再添麻煩,人情債欠多了,以後就不好還了。


    月桂的腳步聲從遠及近,暗衛抱拳道:“那屬下先告退。”


    “咦,容姑娘你怎麽站在這裏?”月桂帶著一個小婢女,正是管理庭院的宮女小環兒,她剛走過來沒看到容若就嚇了一跳,仔細一看,青鬆下站著個人,轉過來見是容若,放了一半的心。


    閱讀策江山:嫡若驚鴻最新章節請關注時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策江山:嫡若驚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懶貓布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懶貓布丁並收藏策江山:嫡若驚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