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口一凜，眼底閃過意思困惑，“先生的意思是，汪擇是用來對付本宮的魚餌？！”
“如今看來，就是這樣沒錯了。”蒐先生從胸腔慢慢吐出一口氣，握著黑色羽扇的手橫在胸前，“這局設的周密，先是葉家的屍體驚現出世，再有大庭廣眾下的泣血狀紙，最後又潛入太後佛堂放上冊子，逼的皇上不得不再翻出葉家的案子徹查，可是這中間，第一個扯出的居然是看著毫無關聯的兵部尚書。”
太子迴想了一下，眼眸一亮，“本宮記得是楚望知第一個提起的汪尚書，難道此事和楚望知有關？”
“不可能。”蒐先生想都不想就搖搖頭，“先不說楚望知此人圓滑世故，單這件事而言於楚望知並沒有任何好處，他也不可能這麽傻明知別人會懷疑而頭一個站出來，多半在此人身上是查不出什麽來的。”
太子站起來，一甩衣袖，“本宮就是不甘心啊！”
蒐先生幹癟的麵容沒有任何表情，聞言收迴視線，眼底多了一份凝重，放重了語氣道：“太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一個香山礦脈就算可惜，比起萬裏江山，又算得了什麽，眼光的寬廣注定一個人能走的多高多遠，若是連一點小利都舍不得，何談宏圖霸業。
太子也是讓蒐先生這麽一提點，不由得心驚了一下，是啊，他的著力點應該是天下，如何能拘泥於眼前一點點苟利呢。
太子鄭重其事的行了個禮，“先生說的是，都是本宮想岔了。”
“汪擇的事情看來是不能善了了，太子最好有個準備，如今外麵看著平靜，總有打破的時候，但是誰先動東宮都不能動，否則就真的要被牽連進去了。”蒐先生眯起眼，眼角的皺紋跟著擠在一處，並不因太子的態度而倨傲，仍是保持著平常的神色，道：“依老夫看，這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太子立馬上前幾步，擺出一個請說的手勢：“先生有什麽高見？”
“之所以設局，必然有所圖謀，太子別忘了，如今這京城裏，急著立功的大有人在，何不讓其他人身先士卒，等這池水攪的更亂一些，再圖謀不遲。”蒐先生說著，眼中有精光閃現，那種勢在必得的泰然，隻有千帆過盡的閱曆才能修養成。
太子垂眸思索了一下，左手握拳擊在右手掌心，“先生所言極是，都是本宮亂了方寸，幸虧有先生在旁提點，否則本宮若真在今夜除了汪擇，反而是上了他人的當！”
蒐先生見說到這裏，輕輕點頭，倒也不再多說什麽，既然太子想明白了，後麵怎麽行事，太子自然有所籌謀，他要是任何事情都插一手，未免顯得太子無能，蒐先生對於這個度的把握還是很清楚的。
太子如此這般的吩咐了陳林一陣子，陳林聽後領命先走，去處理汪擇和東宮的關係，先是把東宮摘出去要緊。
等書房裏隻剩下太子和蒐先生，太子又沉下臉，心思有些不定，今年好似多事之秋，之前他中毒的事情雖然查出來了，可這身子骨損傷了不少，尤其到現在那方麵都不大中用，幸好如今太子妃有喜的事傳了出去，同時緩解了他不少的壓力。
“先生，本宮怎麽覺得那些事全都是衝著本宮來的。”太子嘴角揚起一抹苦澀，黑眸轉向窗外，藍天碧雲上，鴻雁高飛而過，很快留下一點墨跡。
蒐先生站起來，同走到窗口，站在太子身後兩步的距離，幽幽道：“在其位謀其事，位高，而不勝寒，太子是大昭儲君，未來的一國天子，老夫必定竭盡全力，輔佐太子，以盡綿薄之力，當為大昭表己所能做的心意。”
外麵門扉叩響，是太子妃令人準備的雞湯送過來了，太子想到陸思茗成為太子妃以來恪守本分，端淑嫻慧，也不是那種拈酸吃醋之人，雖然夫妻間談不上感情多深厚，可也是相敬如賓的，心裏倒是有幾分熨帖。
不過喝了兩口，太子想起什麽突然放下勺子。
“先生，時值年節，按往常的慣例莫守城那邊早該送來銀子和賬冊，怎的這個時候還未有動靜，再過一陣子就怕大雪封路，拖延了日子會誤了本宮的事。”太子手指頭在書案輕點，幾乎沒有人知道江南的莫守城是他的人，莫守城所有的行為都授他的應允，而他與莫守城之間也常通著書信往來。
蒐先生攏著茶蓋的手頓了頓，沉吟道：“太子已有多少日子未收到江南的消息？”
太子眉心一擰，“倒是五六日前有書信過來，說是事情差不多已辦妥，隻是父皇派去的人明麵上盯著，行事多了層顧忌，不能像往年般明目張膽著來，不過他也保證那位王大人能得到的消息都是他授予了，最多就是丟幾個小卒出去交代了事，畢竟莫守城紮根江南這麽多年，就是奉天巡視的欽差也壓不過地頭蛇。”
對於這一點，太子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倒不是怕江南的事情暴露，而是擔心天氣越來越冷，北上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就怕路上出點問題，畢竟他東宮一年進項的銀子全靠著江南那邊的供給。
身為一國太子，表麵看著風光，誰知道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行查他錯，還有那些朝臣官員憑何站在你的背後堅貞不渝的支持，還不是要上下打點，給予好處，拿人手短，有了弱點也能更好的掌控在手中。
蒐先生垂眸飲了一口茶，“皇上那邊怎麽說？”
太子搖頭：“王大人去日尚短，應該沒有什麽消息迴稟，昨日上朝的時候還一切正常，未聽見父皇提及什麽。”
“朝中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動作？”蒐先生砸了砸嘴巴，像是品茗這茶水的味道。
太子不解其意，兀自點頭，“對啊，想來他們也知道是無用功，再說江南與京城相隔千裏，就是去了又能如何。”常言道，山高皇帝遠，雖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離的遠了，人家在當地的勢力錯綜複雜，又哪能是一個玉旨欽差就能隨便撼動的。
王大人奉旨前去督查，太子倒也不是很擔心，往年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還不是每次都雷聲大雨點小，反正江南上上下下幾百個官員，哪能各個清廉，隨便抓兩個無關痛癢的出來交代一下，他欽差也就可以給皇帝一個交代了，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麵。
太子相信，這點小事，莫守城一定能處理的很好。
“不對。”蒐先生忽然壓下茶蓋。
茶蓋撞在杯緣，砰的一聲脆響莫名驚的太子心口一跳，“先生，怎麽了？”
蒐先生一雙不大的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思緒急速轉悠中，忽而抬頭：“太子，最好派幾個親信連夜去江南走一趟。”
太子讓他鄭重其事的態度弄的心煩意亂，“可莫守城那邊傳信過來，明明一切正常，並未發生什麽事啊。”
“本來老夫也沒那麽多，可是汪擇這個事一出，老夫反而就有些不放心了。”蒐先生右手一晃一晃，那黑羽扇子就跟著擺動起來，扇出一絲絲涼風，在這個原本暖意昂揚的書房裏，注入了一點點清亮，也讓人的心脾瞬間清澈起來。
蒐先生半瞌目，沉著嗓子道：“太子何不想想，一個汪擇能牽扯出多少事，背後隱藏的人不會不知道，也早就算計好了，咱們這邊就是斷了汪擇的線，也必然不能輕易摘出去，因為早就有人在千裏之外又埋了一條暗線！”
太子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眼底閃過一抹不可思議，“先生是說，汪擇的事假，其實江南才是那人對付本宮的重點，而京城發生的事情，不過就是背後之人拿來作掩護的障眼法？！”
太子想到這裏，背脊都竄過一絲冷汗，“好一個連環局，根本是想置本宮於死地，到底是誰這麽和本宮過不去。”想來想去，他腦海中竄出慕涼呈的臉，端王一向自負，覺得自己這個太子處處落於他後，隻是因為自己占了個長就得太子之位，端王如何甘心。
而他的不臣之心根本就是昭然若揭，隻剩下最後一層遮羞布勉強掛著，長久以來和他們東宮作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說懷疑誰，頭一個就是端王。
“現在還不好說，先不要過多揣測，江南的情況未知，老夫也不過是未雨綢繆，太子還是及早有個準備為好。”蒐先生雖然這麽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所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幹黃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眼光發出幽幽的冷光，“不過太子也不需太過憂心，畢竟莫守城在江南十幾年也不是白來的，相信就是遇到問題他也能夠分得清急緩，就是真出了事，至少是能把自己摘出來的。”
太子仰頭吐出一口氣，眼底多了幾分冰涼，“希望如此吧。”
隨後，太子就喊了其他的暗衛進來，如此這般吩咐一番，一炷香後，就有四五個人暗中從東宮的方位離開，直接出城，朝著江南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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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來，就是這樣沒錯了。”蒐先生從胸腔慢慢吐出一口氣，握著黑色羽扇的手橫在胸前，“這局設的周密，先是葉家的屍體驚現出世，再有大庭廣眾下的泣血狀紙，最後又潛入太後佛堂放上冊子，逼的皇上不得不再翻出葉家的案子徹查，可是這中間，第一個扯出的居然是看著毫無關聯的兵部尚書。”
太子迴想了一下，眼眸一亮，“本宮記得是楚望知第一個提起的汪尚書，難道此事和楚望知有關？”
“不可能。”蒐先生想都不想就搖搖頭，“先不說楚望知此人圓滑世故，單這件事而言於楚望知並沒有任何好處，他也不可能這麽傻明知別人會懷疑而頭一個站出來，多半在此人身上是查不出什麽來的。”
太子站起來，一甩衣袖，“本宮就是不甘心啊！”
蒐先生幹癟的麵容沒有任何表情，聞言收迴視線，眼底多了一份凝重，放重了語氣道：“太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一個香山礦脈就算可惜，比起萬裏江山，又算得了什麽，眼光的寬廣注定一個人能走的多高多遠，若是連一點小利都舍不得，何談宏圖霸業。
太子也是讓蒐先生這麽一提點，不由得心驚了一下，是啊，他的著力點應該是天下，如何能拘泥於眼前一點點苟利呢。
太子鄭重其事的行了個禮，“先生說的是，都是本宮想岔了。”
“汪擇的事情看來是不能善了了，太子最好有個準備，如今外麵看著平靜，總有打破的時候，但是誰先動東宮都不能動，否則就真的要被牽連進去了。”蒐先生眯起眼，眼角的皺紋跟著擠在一處，並不因太子的態度而倨傲，仍是保持著平常的神色，道：“依老夫看，這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太子立馬上前幾步，擺出一個請說的手勢：“先生有什麽高見？”
“之所以設局，必然有所圖謀，太子別忘了，如今這京城裏，急著立功的大有人在，何不讓其他人身先士卒，等這池水攪的更亂一些，再圖謀不遲。”蒐先生說著，眼中有精光閃現，那種勢在必得的泰然，隻有千帆過盡的閱曆才能修養成。
太子垂眸思索了一下，左手握拳擊在右手掌心，“先生所言極是，都是本宮亂了方寸，幸虧有先生在旁提點，否則本宮若真在今夜除了汪擇，反而是上了他人的當！”
蒐先生見說到這裏，輕輕點頭，倒也不再多說什麽，既然太子想明白了，後麵怎麽行事，太子自然有所籌謀，他要是任何事情都插一手，未免顯得太子無能，蒐先生對於這個度的把握還是很清楚的。
太子如此這般的吩咐了陳林一陣子，陳林聽後領命先走，去處理汪擇和東宮的關係，先是把東宮摘出去要緊。
等書房裏隻剩下太子和蒐先生，太子又沉下臉，心思有些不定，今年好似多事之秋，之前他中毒的事情雖然查出來了，可這身子骨損傷了不少，尤其到現在那方麵都不大中用，幸好如今太子妃有喜的事傳了出去，同時緩解了他不少的壓力。
“先生，本宮怎麽覺得那些事全都是衝著本宮來的。”太子嘴角揚起一抹苦澀，黑眸轉向窗外，藍天碧雲上，鴻雁高飛而過，很快留下一點墨跡。
蒐先生站起來，同走到窗口，站在太子身後兩步的距離，幽幽道：“在其位謀其事，位高，而不勝寒，太子是大昭儲君，未來的一國天子，老夫必定竭盡全力，輔佐太子，以盡綿薄之力，當為大昭表己所能做的心意。”
外麵門扉叩響，是太子妃令人準備的雞湯送過來了，太子想到陸思茗成為太子妃以來恪守本分，端淑嫻慧，也不是那種拈酸吃醋之人，雖然夫妻間談不上感情多深厚，可也是相敬如賓的，心裏倒是有幾分熨帖。
不過喝了兩口，太子想起什麽突然放下勺子。
“先生，時值年節，按往常的慣例莫守城那邊早該送來銀子和賬冊，怎的這個時候還未有動靜，再過一陣子就怕大雪封路，拖延了日子會誤了本宮的事。”太子手指頭在書案輕點，幾乎沒有人知道江南的莫守城是他的人，莫守城所有的行為都授他的應允，而他與莫守城之間也常通著書信往來。
蒐先生攏著茶蓋的手頓了頓，沉吟道：“太子已有多少日子未收到江南的消息？”
太子眉心一擰，“倒是五六日前有書信過來，說是事情差不多已辦妥，隻是父皇派去的人明麵上盯著，行事多了層顧忌，不能像往年般明目張膽著來，不過他也保證那位王大人能得到的消息都是他授予了，最多就是丟幾個小卒出去交代了事，畢竟莫守城紮根江南這麽多年，就是奉天巡視的欽差也壓不過地頭蛇。”
對於這一點，太子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倒不是怕江南的事情暴露，而是擔心天氣越來越冷，北上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就怕路上出點問題，畢竟他東宮一年進項的銀子全靠著江南那邊的供給。
身為一國太子，表麵看著風光，誰知道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行查他錯，還有那些朝臣官員憑何站在你的背後堅貞不渝的支持，還不是要上下打點，給予好處，拿人手短，有了弱點也能更好的掌控在手中。
蒐先生垂眸飲了一口茶，“皇上那邊怎麽說？”
太子搖頭：“王大人去日尚短，應該沒有什麽消息迴稟，昨日上朝的時候還一切正常，未聽見父皇提及什麽。”
“朝中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動作？”蒐先生砸了砸嘴巴，像是品茗這茶水的味道。
太子不解其意，兀自點頭，“對啊，想來他們也知道是無用功，再說江南與京城相隔千裏，就是去了又能如何。”常言道，山高皇帝遠，雖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離的遠了，人家在當地的勢力錯綜複雜，又哪能是一個玉旨欽差就能隨便撼動的。
王大人奉旨前去督查，太子倒也不是很擔心，往年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還不是每次都雷聲大雨點小，反正江南上上下下幾百個官員，哪能各個清廉，隨便抓兩個無關痛癢的出來交代一下，他欽差也就可以給皇帝一個交代了，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麵。
太子相信，這點小事，莫守城一定能處理的很好。
“不對。”蒐先生忽然壓下茶蓋。
茶蓋撞在杯緣，砰的一聲脆響莫名驚的太子心口一跳，“先生，怎麽了？”
蒐先生一雙不大的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思緒急速轉悠中，忽而抬頭：“太子，最好派幾個親信連夜去江南走一趟。”
太子讓他鄭重其事的態度弄的心煩意亂，“可莫守城那邊傳信過來，明明一切正常，並未發生什麽事啊。”
“本來老夫也沒那麽多，可是汪擇這個事一出，老夫反而就有些不放心了。”蒐先生右手一晃一晃，那黑羽扇子就跟著擺動起來，扇出一絲絲涼風，在這個原本暖意昂揚的書房裏，注入了一點點清亮，也讓人的心脾瞬間清澈起來。
蒐先生半瞌目，沉著嗓子道：“太子何不想想，一個汪擇能牽扯出多少事，背後隱藏的人不會不知道，也早就算計好了，咱們這邊就是斷了汪擇的線，也必然不能輕易摘出去，因為早就有人在千裏之外又埋了一條暗線！”
太子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眼底閃過一抹不可思議，“先生是說，汪擇的事假，其實江南才是那人對付本宮的重點，而京城發生的事情，不過就是背後之人拿來作掩護的障眼法？！”
太子想到這裏，背脊都竄過一絲冷汗，“好一個連環局，根本是想置本宮於死地，到底是誰這麽和本宮過不去。”想來想去，他腦海中竄出慕涼呈的臉，端王一向自負，覺得自己這個太子處處落於他後，隻是因為自己占了個長就得太子之位，端王如何甘心。
而他的不臣之心根本就是昭然若揭，隻剩下最後一層遮羞布勉強掛著，長久以來和他們東宮作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說懷疑誰，頭一個就是端王。
“現在還不好說，先不要過多揣測，江南的情況未知，老夫也不過是未雨綢繆，太子還是及早有個準備為好。”蒐先生雖然這麽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所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幹黃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眼光發出幽幽的冷光，“不過太子也不需太過憂心，畢竟莫守城在江南十幾年也不是白來的，相信就是遇到問題他也能夠分得清急緩，就是真出了事，至少是能把自己摘出來的。”
太子仰頭吐出一口氣，眼底多了幾分冰涼，“希望如此吧。”
隨後，太子就喊了其他的暗衛進來，如此這般吩咐一番，一炷香後，就有四五個人暗中從東宮的方位離開，直接出城，朝著江南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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