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食指輕敲桌子,下巴支在手背上,歪頭看著亭外的秋菊。


    時辰還不算晚,可是在這個季節,一旦過了酉時,天色很快就暗沉了,特別今晚雲層厚重,將一輪明月遮擋的隻能看見一個淡白色的輪廓。


    容若美眸中閃過一抹困惑,如果說怡妃請她來賞菊,她一定會送對方兩個字,有病!


    誰沒事幹大晚上的來看花,兩個女人之間可沒有什麽風花雪月。


    忽而,容若一拍桌子,剛才給惜珞繞暈了,忘了問她,不是說帶著去玉華宮後門,怎麽來這頭了?


    風聲唿唿,竹簾敲擊的更加緊湊,這片空寂清靈的菊花園在晚上卻看起來異常的陰森詭譎,尤其在黑夜裏,那白色的大團花苞迎風來去,蒼白的猶如一抹幽靈。


    容若吃著盤子裏的糕點墊肚子,眉峰略略挑高,難道她猜對了,怡妃還真是故意找個偏僻的地方嚇唬她?


    算了,就等著看她們耍什麽花招。


    ……


    這一等,容若就等了一個時辰左右,周圍已經黑的連一點光都沒有了,反而是那一片湖成了鏡麵一樣光亮。


    桌上的兩盤糕點早就讓容若徹底解決,誰讓她沒吃晚飯就給惜珞帶過來了,就這麽點都填不報肚子。


    容若有些遺憾的歎口氣,她還是高估怡妃了,以為後麵還有後招,看起來自己猜測的不錯,怡妃不過就是讓惜珞帶著過來,趁機想嚇她或者凍她一番。畢竟怡妃說了會過來的,可沒說什麽時候來,她要是走了,怡妃卻來的話,那不是有藐視怡妃的意思,到時候怡妃便有權利隨便懲罰她。


    可是幹等著的話,誰知道怡妃會不會讓她等一個晚上。


    這個事情換了別的話,可能會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可容若不是別人,她覺得除非是傻子,不然決計不會坐在這裏一個晚上。


    開玩笑,現在這個天氣雖然不是寒冬臘月,但是讓寒風吹一個晚上也夠嗆。


    容若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糕點屑:“唉,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費這個時間幹等半天了。”


    從涼亭裏出來,冷風不客氣的直掃麵頰,猛的吸了一口涼氣,從喉嚨一直涼到心口,冷的她渾身發了一個哆嗦。


    坐久了腿腳還有點發麻,她在地上跺了幾下,抬頭時,秀氣的眉宇卻攏在一起,眼眸望著另一座涼亭,裏麵映出星星燈火。


    她剛才因為想反嚇惜珞一下,就一直沒有點上燈火,卻不想那邊什麽時候來了人。


    “難道惜珞故意帶偏了,其實怡妃早來了,她一直就在東麵那個涼亭中?”容若越想越有這種可能,腳步也朝那邊走了過去。


    兩個涼亭的格局一模一樣,隻是門口相對著,就猶如兩個人在遙遙相望。


    容若從旁邊的一條小道繞過去,正好是在涼亭入口背麵,竹簾後,隱約可見兩抹人影晃動。


    她更確定了,這一定就是惜珞和怡妃,想來她們或許就是故意的,坐在這邊的涼亭裏偷窺自己呢吧,不過她們可要失望了,她並非那種怕黑怕鬼的小女生。


    容若腦中靈光一閃,嘴角浮起一抹惡作劇的笑容,既然怡妃以為自己還在涼亭中幹等著自己,那就讓她這麽以為好了,吹了這麽久的冷風,也該讓怡妃嚐嚐吹冷風的味道。


    這麽一想,腳尖轉了個彎,就要離開,不過裏麵傳出的聲音令她停下了動作。


    “公主,此事事關重大,還望公主一切以大局為重。”男人的聲音,深沉中透著粗豪。


    容若咬了咬唇,反應過來裏麵的人不是怡妃的同時又納悶,哪個公主,居然半夜裏與男人在這裏私會。


    要說私會吧,這對話又顯得有些不對盤,哪有男女是說這種話的。


    很快,另一道聲音響起,沉靜內斂,嗓音夾帶著一絲冷笑,笑容中又透出幾分淡淡蒼涼:“你們所謂的大局為重,便是讓本宮做一個受萬夫所指,背信棄義之人?”


    容若心神具驚,瞳仁放大,這個聲音……是瑾貴妃!


    快速運轉的腦子告訴她,裏麵的兩個人在謀算什麽,她好像無意中聽到了什麽了不起的話,還是嚴重至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的大事!


    容若完全不懷疑,若是裏麵的人知道她在外麵偷聽,雖然根本沒聽到任何有實際價值的東西,但對方不會相信啊,所以不用想,一旦被發現,他們肯定會殺人滅口。


    容若心裏苦,她真的不是故意過來的。


    一時間,容若的腦子裏轉過了萬千思緒,此等偏僻之地,就隻有他們與自己,若說巧合,未免也太巧了,還是……


    容若雙眸微沉,想到另一種可能,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樣,是怡妃故意讓自己前來,那就足可證明怡妃不止心機深沉的可怕,連瑾貴妃都敢算計,膽子也夠大的。


    “五公主言重,皇上蟄伏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五公主隻要尋到合適的機會做了那件事,到時候大昭一亂,正是我西涼兵發之日,卑職相信,裏應外合之下,攻破大昭指日可待。”


    如果剛才是驚訝,現在聽到這句,容若直接震在原地,她本就是心思玲瓏的人,細細琢磨中,基本上把事情就想了個透徹。


    從稱唿就可判斷來人是瑾貴妃母家西涼派來的,雖然不知道口中所說的要瑾貴妃做什麽事,但明顯這事情能嚴重到導致大昭混亂,而他們西涼兵虎視眈眈潛伏在側,一旦內亂發生,隨時準備進攻,以圖攻下大昭。


    “皇兄想的未免太簡單了,大昭要是這麽好打,當年父皇也不至於讓本宮來和親。”


    “今時不同往日,五公主乃大昭皇貴妃,位高權重,卑職相信,後宮之內,無人敢與您作對,您想做什麽,都是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位高權重……”瑾貴妃醇厚的嗓音略略提高,變的有些尖銳起來:“莫非你們還不明白,本宮永遠隻能是皇貴妃,而當不了皇後,隻因本宮是西涼公主,這輩子都得不到皇帝的信任。”


    對麵有片刻沉靜,接著道:“五公主,您在大昭忍辱負重多年,聖上都記在心中,待大事所成之後,卑職相信皇上一定會替五公主報仇,連帶著五公主那兩個未出世的皇子……”


    “住口!”瑾貴妃突然厲聲喝止,粗喘的氣息顯示她此刻情緒的不穩。


    站在外麵的容若都聽在耳中,此刻黑眸輕晃,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此說來,她大概明白為何瑾貴妃體內有那種東西了。


    “五公主,此事卑職不提,但是公主心裏一定要記住,這孩子的罪孽都應該算在大昭皇帝身上,陸嬤嬤是最清楚這件事的,當日她親口逼供,那下毒害您的宮女也招認了,但是人剛到昭德殿就被告知宮女暴斃而死,最後這個事情不了了之,想來公主也清楚,這件事背後肯定是皇帝授意,他知道公主乃是西涼人,若是誕下一兒半女,那麽……”


    容若就看見那道纖細的身影晃了晃,竟似站不住一樣,緩緩跌落在座位上。忍不住搖了搖頭,眉心都皺在一起,要是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對瑾貴妃來說何其殘忍,丈夫害死自己的孩子,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誰會忍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呢。


    不過,要是在皇家,容若又覺得似乎很正常。


    皇權為重的地方,從來不講什麽親情骨肉,以瑾貴妃西涼公主的身份若是生下公主也就罷了,萬一是皇子,日後又相當出色,對於皇帝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有可能大昭社稷就落入了西涼人的手裏。


    容若縱然性子冷清,也不認為靜貴妃就是好人,但若單純以母親的立場,無疑瑾貴妃還是值得叫人同情一分的。


    “本宮是西涼公主不錯,可那雲漫夫人顏尋真何嚐不是東嶺人,她接連給皇上生下三皇子和七皇子,雖然兩位皇子一直不得重用,但終歸性命無虞。”瑾貴妃幽幽的語聲在這黑夜裏尤其顯得空寂,“可是本宮……就是連自己的孩子也護不住。”


    容若黑眸半轉,雲漫夫人顏尋真,那便是慕北辰和慕原澈的生母了吧,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及,想起曾經在慕北辰府邸見過的那副美人圖卷,就算是後宮之內,這樣的美人也是不多見的,雲漫,容若嘴角帶出一抹輕笑,這個封號當真是很適合那樣如夢如幻的女子。


    “五公主,顏尋真是生下了兩個皇子不錯,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這個命來享福,況且當年那件醜事傳出之後,東嶺國更是斬斷了與雲漫夫人的關係,不再承認她是東嶺人,任由大昭皇帝處置,公主您乃西涼尊貴的五公主,如何與一個被母國拋棄的罪人相提並論。”


    從容若的方向看,瑾貴妃保持著一個坐姿沒有動,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容若麵上露出詫異,難怪從不曾聽說慕北辰生母的事情,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以至於任何人不能提起這個雲漫夫人嗎。


    這樣說來,容若就可以理解為何以慕北辰的才華睿智,一直受不到皇帝重視,名聲不如太子或者端王響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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