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玉麵色一滯,動了動嘴角,長睫半垂,看不清裏麵神色。


    容若眼珠子瞟了眼,暗暗點頭,嗯,這個孫婧玉還算個人物,比鄭佳人耐得住性子。


    “既然如此,這一百兩算是我送容小姐的。”孫婧玉柔軟的話語就好像春風拂過耳畔。


    “孫小姐,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典故。”容若手中轉著茶杯,慵懶道:“從前有一對師兄弟,一個姓道,一個姓貌,有一天呢,他們的師父生病了,病的特別重,沒兩天就差點嗝屁了,這個時候正好路過一個神醫,那神醫就說,你們師父的病要好不難,隻需要一個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人配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隻飛天螞蟻,攪爛後混在一起做成藥丸服用,就能痊愈。”


    孫婧玉不說學富五車,也是飽覽群書的,但這個典故聞所未聞,不禁有些懷疑出自野史還是街頭巷尾的故事。


    其他小姐聽的有趣,但又不好發問。


    “要吃人啊,那必然是不行的。”周沁珠微微一笑,若風中柳絮,輕悠舒軟。


    “是啊,所以道和貌就很黯然啊,可是師父待他們恩重如山,他們是萬萬不能見死不救的。”


    “那怎麽辦?”說話尖聲尖氣的小姐終於忍不住出口問了一句。


    問過之後,她左右看了看,立馬捂住嘴。


    容若瞥了她一眼,倒是沒說什麽,接著道:“後來呢,他們真找到那個人。”


    周沁珠雙手交握在一起,提著心道:“不會是殺了那人吧?”


    容若一笑:“沒有。”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本來是準備殺了他的,可是畢竟一條人命,他們也下不去手啊,最後就想了個辦法。”


    遠離容若的一群小姐們不知不覺間靠近了,胃口被她吊的高高的,卻不見容若繼續說。


    容若慢悠悠飲了口茶,再往盤子裏挑了塊糕點,細嚼慢咽的咬著,還品評道:“麵粉揉的勁道到了,就是甜味還欠點。”


    周沁珠抿唇笑,她看得出來容若是故意的。


    等容若吃完一塊糕點,周沁珠問道:“容姑娘,那兩位師兄弟後來怎麽做的?”


    容若拍了拍手中糕點屑,再呷了口茶,挑了挑眉梢:“也沒什麽,不過就是用麵粉揉了個假人和假蟻而已。”


    “假人假蟻?”


    容若點頭,勾唇而笑:“對,就是假仁假義。”


    周沁珠本也是玲瓏剔透的才女,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才明白過來,這哪是什麽典故,不過就是借機諷刺孫婧玉道貌岸然,假仁假義。


    既然周沁珠能想通透,孫婧玉自然也想明白了,抿起嘴角,麵露不悅道:“容姑娘何必出口傷人。”


    容若四兩撥千斤:“我又沒說誰,有些人自動對號入座,那我也沒辦法了。”


    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被人挖苦諷刺還能笑一笑,說一聲沒事,如果您老不開心再揍我一拳吧。


    秋陽從正當中慢慢往西偏移,藍天澄澈,白雲輕淡的像是一縷煙。


    有一位小姐的丫鬟尋來,雅善堂那邊準備妥當,棋藝比賽要開始了。


    眾人起身,準備離開涼亭。


    周沁珠走到容若邊上,道:“容姑娘知道與誰一組嗎?”


    “都一樣。”容若不是很在意,反正除了旁邊這位周沁珠,她好像把誰都得罪了。


    周沁珠聽了這話,以為容若對自己棋藝很有信心,所以都不在乎對手了,不禁暗暗佩服。


    “不過,我倒真不想和容姑娘一組呢。”周沁珠輕輕一笑,笑容真誠。


    容若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跟我一組的話,說不定你就賺了。”


    目前為止,容若也不清楚自己臨時抱佛腳到底有用沒用,雖然是贏了慕原澈幾局,但在她看來慕原澈不學無術,棋藝差的估計整個大昭都墊底。


    尤為關鍵的是,她每次和慕北辰對弈,輸的那個慘啊,到現在都懷疑人生。


    兩人剛走到院中,走在她們前麵一位橙衣華服的姑娘叫道:“哎呀,我的鴛鴦佩不見了!”


    容若和周沁珠一同看過去,那位姑娘麵如月盤,柳眉細長,隻是鼻子長的不好,略微有些塌,使得整張臉就沒那麽分明靈巧,不過大體上還可算是一個美人兒。


    “那位是順天府尹錢大人的嫡女錢桑雪。”周沁珠低聲給容若介紹了一下對方身份。


    容若頷首,不太關心別人的事,隻停留了一下,繞過人群,從旁邊走。


    “鴛鴦佩是我錢家傳家寶,怎麽辦,母親會生氣的。”錢桑雪懊惱著急的很,方寸大亂,在原地又哭又叫。


    “桑雪你仔細想一下,在哪裏弄丟的?”


    “我剛才同桑雪一路過來,進院子的時候還見著了呢。”


    “對對,我也看到了。”


    ……


    七嘴八舌的話之後,孫婧玉冷靜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那肯定是丟在這裏。”


    容若走到院門口,斜刺裏突然竄出一條人影,攔在她麵前。


    “不準走。”


    容若看過去,正是那位說丟了東西的錢桑雪。


    “我想起來了,剛才從涼亭下來的時候,你撞了我一下,一定是你趁機偷了我的鴛鴦佩。”錢桑雪語氣肯定,怒目而視,已經認定容若偷盜了她的東西。


    容若眯眸,盡管有憤怒掩蓋,可是她清楚捕捉到錢桑雪眼底的挑釁。


    “不好意思,我對你的什麽雞鴨佩一點興趣也沒有,請讓開。”


    “這裏除了丫鬟之外就屬你最低等,不是你偷的還有誰。”錢桑雪口氣譏笑,柳眉倒豎,使得原本尚算漂亮的臉頓失美感。


    容若並未因她的話動怒,臉上露出些困惑:“我還真不知道人按等級分,不知道錢小姐是幾等人?”


    “我自然是一等人上人。”錢桑雪雙手抱臂,眼眸輕蔑,看容若就看一個鄉巴佬的表情。


    容若一笑,傾城絕色:“哦,一等啊,熊也是一等,你們親戚啊?”


    錢桑雪幼年時稍胖,背部還有些微駝,所以有頑劣孩童給她外號熊熊,她這輩子可謂最討厭聽到熊這個字。


    雖然後來改善不少,加上她每次刻意挺直腰背走路,但容若這方麵是專業的,從她剛才走路姿勢就看出一二,故而如此諷刺。


    “賤人!”錢桑雪氣的發抖,怒罵一聲。


    容若挑眉:“賤人罵誰。”


    “賤人罵你!”


    “對,賤人罵我。”容若理了理衣袖,笑的風淡雲輕。


    旁邊有看戲的忍不住竊笑,礙於敵我立場問題,忍住不發出聲音來,憋的滿臉通紅。


    “錢桑雪,你真是沒用,人家罵你賤人你沒聽出來啊?”那位大驚小怪的小姐說話又尖又細,整個院子都是她的聲音。


    錢桑雪臉黑的不行,她剛才氣頭上,等說完後,當然也反應過來,這會兒被那位小姐一說,氣的直瞪過去。


    “瞪我做什麽,又不是我說的。”那小姐揚起下巴,撇嘴哼了一聲。


    孫婧玉緩步上前,輕飄飄的掃一圈,柔聲說道:“大家都不要吵,把事情說清楚便好。”


    容若眸光落在孫婧玉身上,對方嫻靜文雅如初,內斂淡靜。才發現這位女子就好似綠葉,平日在劉斯緲她們的光環下,孫婧玉絲毫不引人注意,但是當繁花凋落,隻剩下這一片綠葉掛在枝頭,她就完全盛放出獨屬於她的光芒,不會奪目,但絕對不容忽視。


    最重要的是,孫婧玉叫人看不透,所有的情緒都被她溫和沉斂的氣質所掩飾。


    “錢小姐誤會了,剛才我一直與容姑娘在一起,並未看到她偷你的鴛鴦佩。”周沁珠站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雖然與容若接觸時間不長,但看得出容若是一個孤傲清高的女子,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區區一個吏部侍郎的孫女,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錢桑雪吊起眼角,滿臉輕蔑不屑。


    周沁珠雪白的臉冷了下來:“何必如此霸道。”


    “聽你的口氣,你爹好像很厲害啊?”容若看向錢桑雪,一臉受驚的表情。


    “哼,我爹是正三品順天府尹。”錢桑雪很驕傲的把父親的官職顯擺出來。


    容若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你跟隻公雞似的雄赳赳的,我還以為你爹是皇帝呢。”


    錢桑雪臉部扭曲起來:“你偷我東西,我讓我爹把你抓起來,先打二十大板。”


    容若笑眯眯的說道:“我好怕。”


    誰都看得出來,她話是這樣說,但是完全就沒有害怕的樣子。


    錢桑雪跺腳:“來人,快把她給我按住。”她身後跟著兩位丫鬟,聽到話就要出手。


    “錢小姐,事情還沒有說清楚,怎麽可以動手。”周沁珠皺了皺眉頭,很不滿,若動起手來,容若單獨一人肯定是要吃虧的。


    “周沁珠你給我滾一邊去,今天誰要阻攔,就是跟我錢家過不去!”


    除了周沁珠之外,其他人本身就是看戲的,所以樂意的很。


    周沁珠身邊就跟了一個貼身丫鬟,和半夏差不多大,看著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她暗地裏拉了拉周沁珠的衣袖,附耳道:“小姐,她們人多,不要多管閑事。”


    容若唇角勾起,淡淡笑道:“怎麽,仗勢欺人嗎?”


    心裏哼哼了一聲,待會兒毒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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