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橫山下。


    自古以來,戰事皆在春秋。


    入秋之後的蕭瑟風聲,在連橫山下迴蕩,若一曲蒼涼古意十足的歌謠。


    姬南已經很久沒有返迴都城,羅浮大人亦是如此。


    浩渺城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這份愛而不得,求而不得的心境,若一團不大不小的篝火一直都在焚燒著姬南的誌氣與意氣,從未熄滅。


    浩渺城的天空,已有了一股肅殺之氣。


    這股氣息,自然也是被羅浮大人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庭院裏,姬南正襟危坐在一張泛黃的蒲團上,微弱的秋風拍打著這位大將的臉龐。


    自從妖域改朝換代之後,連橫山下的陣法便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無人知曉宇文君會何時發兵,更不會有人知曉,那位登基上位的妖域女王,是否會心甘情願的成為宇文君的打手。


    這段詭異的和平歲月,不僅僅是靈族的邊關將士感到煎熬,對於連橫山內的神族將士們而言,更是無比煎熬,好似架在火上烤一般。


    此刻,姬元與羅浮同時來到了這座院落裏。


    “那股氣息逐漸強盛,無絲毫遮掩。”姬元來到姬南近前,神色平靜道。


    羅浮眼神裏明暗交織,不知心裏想些什麽。


    此時此刻,神域大軍已進入全軍備戰中。


    姬南氣態沉穩,說道:“哼,入秋之後開戰,倒也符合自然規律。”


    “此間恩怨,也該是時候有一個了斷。”


    “羅浮大人可先退迴太蒼城。”


    自打羅浮來到連橫山腳下,無論是人族軍方,亦或是神族軍方,都期待著羅浮能夠與李洪山不計代價的死鬥一場。


    可這件事並未發生,許多人心裏的期待落空。


    沒有結果,或許對於某些保守之人而言,也算是一樁忽明忽暗的心理安慰。


    但這層窗戶紙,早晚都會被捅破的。


    至於是誰捅破誰的窗戶紙,是很難推演計算的一件事。


    再有兩個時辰,夜色便會來臨。


    空氣裏,漂浮著濃鬱的秋殺意境。


    羅浮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一步。”


    走的了沒有幾步,羅浮下意識迴頭看了一眼姬南與姬元兩位大將。


    姬南見狀,笑道:“不必為我感到傷感,或許我能活下來,若是戰死沙場,也是理想的歸宿,隻是接下來的大小政務,便有勞大人了。”


    羅浮沒有迴應,頭也不迴的走了。


    浩渺城距離連橫山不遠,卻完全是間隔了整個世界,眼下姬南、姬元乃至於羅浮,都並不知曉宇文君已修煉出混沌帝氣。


    實力與運氣,神域大軍都處於明顯的下風。


    “我們這一次暗藏殺機,你說能否將嶽擘拿下?”姬南自言自語道。


    姬元一臉篤定道:“隻要兄長與嶽擘進入捉對廝殺,定然可拿下嶽擘。”


    姬南哈哈狂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


    再有一個時辰,夜色便會從四麵八方湧來。


    浩渺城內,百姓家中依然點燃了爐火,圍坐在爐火旁取暖。


    許多人心懷忐忑,不知明日是否能迎來一個豔陽天。


    城主府內,宇文君在象征權力的寶座上盤膝而坐,體內氣息勻稱而深幽,他已給應龍體內注入了大量的混沌帝氣。


    他恨不得下一刻,夜色就能籠罩整個世界。


    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入耳,景佩瑤緩步來到了宇文君身旁,柔然道:“你的心有些亂,大戰在即,應當歸於平靜。”


    言語間,景佩瑤端給了宇文君一碗香味濃鬱的雞湯。


    “記得小時候爹娘要做一些很難的事情時,都會喝一碗雞湯。”景佩瑤道。


    女帝傳人心裏自然有所隱憂,畢竟這一次宇文君的態度擺在了明麵上,就像是一個怒發衝冠的少年郎。


    若是贏了,往後心境無暇。


    若是敗了,往後三五年,必將意誌消沉。


    宇文君聞言,莫名笑道:“這些老套的關懷,不適合用在我的身上,其實我想看著你,在我麵舞劍助興,可事實上,你並不會起舞。”


    景佩瑤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了一則小道消息。


    “聽聞皇都的那座人王府中,有一群姿容過人的舞女?”景佩瑤道。


    宇文君恍惚了一瞬,然後用手扶著碗,默默地喝起了雞湯。


    景佩瑤也沒有詢問這則小道消息是真是假。


    宇文君也沒有詢問景佩瑤是從哪裏聽說的這則消息。


    有許多事,彼此心裏有數即可……


    太古靈貓的聲音在宇文君心底裏響起,道:“這碗雞湯不錯,讓你的心平靜了下來,也讓你體內真元內斂。”


    “真是一碗不錯的雞湯。”


    今夜的計劃最重要的一環,便是宇文君與太古靈貓一同運轉起源之力,殺至陣眼處,迅速破開陣法樞紐。


    繼而由赤元進行雷霆一擊,破開整座殺陣。


    宇文君在心底裏迴道:“不用如此挖苦我。”


    太古靈貓不屑一笑道:“你若是真無敵,又何須迴應別人的挖苦。”


    宇文君:“……”


    忽然間,景佩瑤看向了城主府之外,她美眸裏光輝純粹,街道上,已有三五百姓背著行囊準備出城而去。


    女帝傳人也沒有覺得失望,人來人往,都隻是尋常。


    有時候,一些偉大的人,是為了心中偉大的信念而戰。


    而百姓,從未偉大過。


    宇文君輕聲一笑道:“孤煜並未安撫百姓,給予了百姓最大的自由,這般執政看似不穩重,可經得起仔細推敲。”


    “甚至有那麽幾分以百姓之心為心的意思,既有王道,也有霸道。”


    “他不曾過來稟告與我,大致也是不想影響我的心境。”


    景佩瑤由衷的讚歎道:“孤煜的確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棟梁之材。”


    宇文君得意一笑道:“顧雍看中的人,自然不會差勁。”


    不知不覺間,宇文君喝完了雞湯,將空碗遞給了景佩瑤,起身微微抖動肩膀,一派躍躍欲試的模樣,像極了年輕時候的顧雍。


    “湯不錯,孤煜不錯,你也不錯。”


    “今夜,也注定不錯。”


    看著宇文君這幅狂戾的模樣,女帝傳人心裏下起了一場無聲無息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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