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


    天色陰鬱,臨近立秋,漸涼漸寒,且海上最近也不會升明月。


    楚謹言照料小皇月洗精伐髓,景佩瑤也迴到了熟悉的書房,以往就是在這間不算不算寬敞卻足夠精致的書房裏錘煉心境,也就是初始三日,扶搖女帝過來照看過,三日過後,女帝便再未在書房裏指點景佩瑤。


    可惜的是,小皇月還不識文斷字,楚謹言的學問義理也僅是可明斷是非,略微一觀大局而已,諸多細致活兒,景佩瑤得親力親為。


    言傳不如身教,學問義理至關重要,將間接決定,小皇月往後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想到這裏,景佩瑤心中覺得略有虧欠,虧欠女帝,虧欠小皇月,多事之秋,她很難保證自身一直處於心境豁然之中,對小皇月的指點,必然會有諸多不足之處。


    明月山外約莫百裏之地,有一孤僻小島,島嶼之上皆是岩石,無綠植,更無生機,倘若隻是臨海垂釣,此地算是上佳之所。


    宇文君在這座小島上默默修煉,近日諸事繁忙,唯一有所喜人之事,便是修為有了些鬆動,預估經曆幾場惡戰後,便可到破極巔峰,尋思破境歸元一事。


    隻可惜,此次境界修為鬆動,隻是所發生之事太多,非苦修積累而成,更多隻是感悟人間大勢,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到了此等境地。


    還有一層緣由,此次大戰,雖是赤元與應龍之功,可戰績上恆昌宗終歸是斬殺了一尊無極天虎,氣運樓那裏,武運蒸騰,繼而反哺宇文君。


    就不知景佩瑤是否也會受到某些反哺。


    對於歸元二字,宇文君始終淡若止水,不強求,單論戰力,他已淩霄之下無敵,便是入了歸元,依舊是神霄之下無敵,進或不進,都無甚影響。


    此刻在這裏默默修行,也僅僅是養精蓄銳,打算今夜出一次海,前往那無人問津的島嶼,以及險惡的暗礁之地瞧個仔細。


    忽然間,虛空湧動,國師李洪山親至。


    見到盤膝而坐的宇文君,李洪山並未打擾,而是遙望遠方的明月山,說實話,多年來李洪山還是頭一次距離明月山如此接近。


    宇文君徐徐睜開眼,龍眸如炬,先是淩厲,繼而柔和望向國師大人,開口道:“遠來是客。”


    打開無疆手串,取出一張木桌兩張木椅,以及一個茶壺,一袋茶葉,兩個茶盞,一掌落向地麵,凝聚地氣化作清水。


    掌心中青龍吐火,就地煮水,再有片刻,便可喝茶。


    李洪山自然入座宇文君對麵,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番宇文君的手法,道:“殿下倒是手法熟練,想來以往在魔界,在妖域,都有過這般忙裏偷閑的經曆。”


    咕嚕咕嚕……


    茶壺嘴處,熱氣氤氳,水已沸騰,宇文君手法輕柔開始泡茶,隨和道:“忙裏偷閑也是人之常情,國師大人來我這裏也算是忙裏偷閑。”


    “關鍵在於一個偷字,偷來的東西,會令人心裏落個實在。”


    “故而有人雲: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李洪山微微叩響桌角,唿吸略有粗重道:“我這人沒偷過東西,一切都是靠本事,妖域一戰,也是靠本事令人族大敗。”


    “害的殿下親赴北海鎮守中樞,我心深感愧疚。”


    茶葉漸漸泡開,卻未看到茶色,此乃千秋白水,適宜養人養心,不適宜品。


    宇文君溫和一笑道:“院長大人讓國師來到這裏,還是國師自己想要來看望看望我。”


    李洪山莞爾一笑,較之以往的仙風道骨,國師大人現如今兩鬢斑白,眼神不再如以往那般清透。


    “一點心意,還請笑納。”李洪山神色愈發疲憊,取出一部黑金卷軸安放在桌上。


    宇文君微微一怔,黑金卷軸乃星羅諜網天字級卷軸,記錄的都是諸多緊要人物見不得人的事,亦或是某些要塞之地具體的城防部署以及山川地勢等。


    誠意很足啊。


    宇文君詫異道:“此事人皇可否知曉?”


    李洪山搖頭道:“我來這裏,陛下是知曉的,但此事,陛下並不知。”


    “曆經慘敗之後,我悟得一樸素道理,那就是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


    “淩玉卿我明裏暗裏調查頗久,未得實情,殿下一出手,直接連人都帶走了,起初我還在疑惑,殿下究竟何德何能,後來知曉殿下出自於龍族,便悟了。”


    “妖域之事,我自認為老成持重,可結果還是閃了老腰,而殿下深居簡出略有布局,雖不知成效之後,當也在老夫之上。”


    “今日前來,便是求殿下賜教。”


    宇文君舉起茶杯,在嘴邊微微搖晃,其實千秋白水並無烈香,茶韻較淺,不值得這般。


    “國師大人便是心境受損,也不該這般低頭才是,於情於理,我都是晚輩,國師大人抬舉我了。”


    李洪山舉起茶杯一飲而盡道:“長大成人之後,哪有長輩晚輩之別,誰在高處,誰便是長輩,誰在低處,誰便是晚輩。”


    “殿下真會說笑,莫非覺得我這份禮物心意不誠?”


    宇文君收下黑金卷軸,無論裏麵記載著什麽,他都會承認李洪山此刻的姿態。


    “誠,當然誠!”


    “我本愚笨之人,得國師大人如此看重,實乃天幸。”


    “不知國師大人想要怎樣的迴禮?”


    “請恕我愚笨。”


    有些話得從正主嘴裏說出來,才叫一個名正言順。


    李洪山自嘲一笑道:“殿下還是不信我啊。”


    “也罷,如殿下的青年政客,古來也沒有幾位。”


    “請殿下賜教妖域之事。”


    宇文君微微摩挲茶杯,平淡開口道:“國師與陛下的猜測是對的,妖域著實有人布局甚久,且還是一太古生靈,若無意外,那太古生靈的殺力,可當與那魔君平分秋色,乃至於略勝一籌。”


    “便是棋力,亦是如此。”


    “此次大爭,人族已從優勢轉為劣勢,幸好,靈族仍舊是人族最重要的朋友。”


    “三族壓頂,絕非笑談,往後還得靠國師大人好事多為。”


    李洪山心中驚雷炸響,臉頰深處豆大的冷汗,顫聲道:“殿下是從何處知曉此等機密?”


    宇文君微微一笑道:“一來是觀星,二來龍族對妖族本就血脈壓製,偶爾知曉一些隱秘,莫非奇怪了不成?”


    此話一出,無論宇文君所言是真是假,李洪山都會當真。


    因為真理往往都是樸素的,如血脈壓製一事。


    李洪山起身說道:“卷軸裏所記載的,是神域在北海安插的諜子,如何用,全取決於殿下之心,告辭。”


    宇文君微微一愣,這感情好,自己倒是不用忙活什麽了。


    李洪山轉身橫渡虛空,宇文君心念微動,解開其混沌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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