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衛府邸。


    無論是去蒲維清那裏,還是秋清那裏,總覺得有一些拘束,那種拘束或許是年齡與時代的因素造成。


    去平王那裏,也還是會有一些不自在的地方。


    唯有柏小衛這裏,令宇文君覺得身心舒暢,可恣意從容。


    很久都不曾喝過江山紅,宇文君覺得有些許上頭。


    柏小衛言道:“許還山安分了很多,不知你用了些什麽手段?”


    宇文君莫名笑道:“不算是特別光彩的手段,可他對我的手段也不算光彩,細算起來,我與他之間的事,有些兒戲。”


    柏小衛淡然一笑道:“兒戲,往往最見心性。”


    宇文君應道:“也許吧,如今我與他已並無恩怨糾纏,但願往後的關係可以好一些,那家夥是有些氣數的。”


    到了柏小衛這裏,宇文君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該說的都說過了。


    郭氏家族家大業大,不參與廟堂之事,介於世家與宗門之間,倒是很適合成為恆昌宗的盟友,這將會是一個強有力的盟友。


    起碼,恆昌宗內若有人患上了不治之症,亦或是元氣之傷,都可在第一時間處理。


    郭盛和亦是八顧之一,一個新興崛起的宗門,三位八顧,一位七律,無論人文影響亦或是氣運征兆,都將更上一樓。


    柏小衛給宇文君添了杯茶,說道:“紛爭不再尖銳,或將遺留下更大的隱患。”


    宇文君不知曉外部壓力何時到來,眼下所做之事,都是順本心。


    然而顧雍的那口氣,他仍然是沒有吐出來,總覺得如鯁在喉。


    宇文君淡然道:“那就是政客們應當操心的事宜了。”


    柏小衛無奈一笑道:“少年人就是瀟灑,我羨慕不來。”


    “三足鼎立,你還欠了些火候,可陛下也許會逼著你三足鼎立,到時你如何應對?”


    宇文君暫時還未想過這些事,坦率道:“那也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了,有些事急不得,倉促之間建成的萬丈高樓,也必會在朝夕之間轟然倒塌。”


    柏小衛撇嘴道:“也是。”


    忽然間,一位忽然進來稟告道:“大人,平王到了。”


    喝茶聊天的兩人覺得喪失了雅興,不情不願的走出中庭,前院裏,平王饒有興致的觀摩這座府邸,他不算是頭一次來到這裏,算是第二次來到這裏,第一次是柏小衛剛入府時他過來道賀。


    見宇文君和柏小衛走出,平王柔和一笑道:“我是來傳話的,宇文公子,陛下有請。”


    平王依舊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平王,這些年來見證了太多忽然崛起又忽然殞落的新貴,他習慣了,故此對宇文君這位八顧之首的態度始終沒變,看似熟悉,卻總有距離。


    宇文君無奈的眨巴了下眼睛,言道:“知曉了。”


    隨即,瞬息消失原地,離開了柏小衛府邸。


    此間就剩下平王與柏小衛兩人,平王略有些幽怨的表示道:“大人沒來皇都之前,宇文公子喜歡去我那裏,雖說每次都會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可總能見到他。”


    “大人來了之後,在宇文公子心中,我那座王府,似乎成為了一座冷宮。”


    柏小衛笑嗬嗬邀請道:“剛煮了一壺茶,要不要嚐嚐,順帶手談兩局?”


    平王暢然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進入中庭,很是悠閑快活。


    宇文君孤身一人,進入皇宮正門,新修建的宮門比較起之前的舊門,雖說更加氣派輝煌,卻總覺得少了些曆史底蘊。


    秋風不算涼爽,迴蕩在四周,吹起宇文君的衣衫。


    軍容整齊的宮中將士見宇文君經過,紛紛半低頭以表敬意,或許是因其手中人王令,或許是宇文君對寒門的照拂。


    不多久後,宇文君便在一位統領的帶領下,來到了人族的權力中心。


    人皇姿態隨意,微微斜靠皇座,凝望向眼前的年輕人。


    宇文君深鞠一躬,雙手作揖道:“宇文君見過陛下。”


    他有人王令在手,已無需向人皇叩首。


    人皇微笑道:“在這裏無需多禮,算起來,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那一次是在晉華宮,這一次是在禦書房。”


    “不知你有何想說的?”


    宇文君從容應道:“人王令在我手,陛下與我一直都有微妙的往來。”


    人皇哈哈笑道:“朕很久沒見過你這樣的年輕人了,的確是要比許還山強很多,可惜建立了恆昌宗。”


    宇文君不卑不亢道:“顧雍不幸遇難,我總得做一些事情,有益於人族的事情。”


    提起顧雍,人皇的雅興逐漸沉淪,有些事無法挽迴,有些人亦是如此。


    人皇問道:“張本初出自於你恆昌宗,往後他大致要做些什麽?”


    宇文君輕聲迴道:“做他該做的事情。”


    人皇又問道:“顧雍之死,你會不會記恨於朕?”


    “而今你所做之事,朕甚是滿意,個人而言,你是否會覺得這樣不順心意?”


    宇文君麵色平靜如井水,淡然迴道:“這世上不順心意的事情有很多,陛下許多事也一樣不順心意,可又能如何?”


    “我去過妖域,張本初如今也在妖域,但我想陛下也已知曉,烽火高原上出現了天火,這是不祥之兆,和平歲月或將會在這個時代結束。”


    “到了那時,陛下會遇見更多不順心意的事。”


    “恆昌宗是否有機會撐起人族的脊梁,是未知之數,南北世家之爭,也會因外部壓力而暫時統一對外。”


    “曆史,總是索然無味,卻讓人欲罷不能。”


    人皇聞後,擊節讚賞道:“多年來,敢在朕麵前如此說話的人,你是第一個。”


    “你既在朕的掌控之中,似乎又不在朕的掌控之中,令朕左右為難。”


    宇文君輕聲笑道:“眼下的大勢,對於陛下,對於人族總歸是好的。”


    人皇似乎無話反駁,問了一句:“你是否覺得朕有些昏庸?”


    宇文君如實應道:“若真是一個昏庸的君王,或許體內的紫薇真元早已潰散成灰。”


    “我終究在明麵,在陛下可以看得見的地方,陛下心裏是放心的。”


    人皇無聲而笑道:“這麽說,反倒是朕帝王心術太過淺白了些。”


    宇文君平淡迴道:“深淵表麵亦很平靜。”


    人皇忽然失去了興致,自語道:“顧雍先生沒有選錯人,單論才能,你已不弱於人,他若是可和你一樣,那該多好。”


    “可若和你一樣,那就不是顧雍了。”


    宇文君微鞠一躬,就此離去。


    走出禦書房後,宇文君對人皇的觀感仍未改變,不喜歡,也不討厭。


    那個位置,本身就是一座囚籠,隻是外人不知罷了。


    此次會麵,宇文君覺得索然無味,無端想起了道家,不爭就是大爭,可往深處一想,又不是那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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