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緩緩進入橫龍山深處,張本初在前方帶路,武宓則去了驛道南邊迎接後方的匠人與苦力。


    宇文君陪著龔岩慢悠悠的走著。


    “這麽大的動靜,南方世家應該知曉了,你這一路上難道就沒遇到什麽阻礙?”宇文君擔憂問道。


    他有人王令在手,誰也奈何不得,龔岩不同,他不希望因為自己要開宗立派,損害到了龔岩在南方的勢力。


    龔岩甚是隨意的說道:“南方的重心如今在南嶺書院上,陳典背後的陳氏家族也開始造勢,家中出了個麒麟子,自然是閑不下來。”


    “徐源暫時也成為了各大世家眼中的乘龍快婿,榜後捉婿,一向都是世家豪門最愛幹的事情,暫時還顧及不到你這裏。”


    宇文君微微點頭,言道:“那之後呢,這筆賬會不會記在你的頭上?”


    龔岩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的說道:“之後就要看你所做之事有多大了,是否可以收攏民心。”


    “百姓苦世家官場久矣。”


    話說到這裏,便無必要說下去了。


    傍晚時分,橫龍山深處,在張本初的帶領下,眾人開始搭建帳篷,山野之間火光通明。


    武宓大概明日正午才能到達這裏,上千匠人,過萬苦力,哪怕腳程再快,也得一夜時間。


    龔岩這一次的準備很充分,各種工具帳篷一應俱全,省去了許多麻煩,沒過多久,便搭建起了大小五十個帳篷。


    皓月當空,宇文君選擇的這處地勢在月色的照耀下更顯開闊瀟灑。


    人們在空地裏架起篝火,侃侃而談,進行簡單的吃喝。


    龔岩將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叫到宇文君近前,介紹道:“這位老先生名曰南宮岺,是一位名氣不太響亮的建築大師,精通南派與北派建築。”


    南宮岺初見宇文君,老人家有些拘謹,和藹說道:“老夫見過公子。”


    宇文君溫和應道:“無需多禮,接下來許多事還得仰仗前輩呢。”


    三人席地而坐,沒有絲毫講究,南宮岺從懷裏拿出幾張圖紙遞給宇文君,徐徐說道:“我接到消息時,便草草畫了圖紙,有些倉促,這裏的地勢風水上好,也不知我畫的圖紙是否可行,還請公子多多指點。”


    宇文君借著火光簡單看了幾眼,隨後說道:“第一張紫氣東來圖甚好,隻是這裏地勢遼闊,還需修建一座簡易城牆。”


    “前輩根據地勢來酌情添加涼亭水榭閣樓即可。”


    “山中有大河,亦有溪水潺潺,水利工程也得進行,我欲開辟一座湖泊。”


    “餘下的,前輩都可自行處理。”


    南宮岺點頭應道:“有公子這話我就放心了,聽公子口吻,也懂建築?”


    宇文君微笑道:“略懂皮毛,前輩才是高人。”


    不得不承認,龔岩帶過來的這位老人家在建築一事上頗有造詣,可惜聲名不顯。


    這也無可奈何,寒門世家出的人才,若無較好的機緣造化,很難有自己的代表作,尤其是建築一行,哪怕造詣再深,沒有名師依靠,沒有名望傍身,是不太可能被托付重任的。


    宇文君瞥了一眼遠處,張本初此刻正在和人們搭話混交情,同樣都是底層出身,張本初和他們說起話來也無交流障礙,處處都透著人情味,不過偶爾的交談內容略有些粗鄙。


    如吃喝嫖賭之類的事宜。


    南宮岺這會問道:“公子既然要開宗立派,總得有個名字,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老朽也好根據宗門名字領略一番公子心意。”


    龔岩也豎起了耳朵。


    橫龍山脈其實不太敏感,可傳聞中顧雍死在了這裏,在這裏開宗立派的人又是宇文君,故此這件事就顯得非常敏感。


    宇文君看了眼漫天星輝,略有感慨的說道:“恆昌宗,取自於長存不滅文昌武盛之意。”


    “除卻在這裏修建恆昌宗主體,欲打算在橫龍山脈南北千裏之地,每隔二百裏,修建恆昌書院,暫時是這般規劃,往後自然也會酌情擴建。”


    “書院格局,一切從簡即可,但也不必過於寒酸。”


    龔岩有些狐疑說道:“你這不但要開宗立派,還要開學?”


    宇文君繼續說道:“在橫龍山脈正南處與正北處,分別修建兩座恆昌閣,用以處理日常政務。”


    “至於老巢恆昌宗,則酌情而定,吸收有修煉天賦的好苗子。”


    “收徒一事,首重心性,不看天賦。”


    “至於恆昌書院,凡是寒門子弟,都可免費入學,無論人品好壞,均一視同仁。”


    南宮岺和龔岩心中驚雷炸響,一座南嶺書院就已經讓南方忙活的熱火朝天,宇文君如今還要修建恆昌書院,還要貫通南北,為無數寒門稚子開啟一道龍門。


    龔岩難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說道:“此事若成,你將是當之無愧的八顧之首,人文影響便是不能和秋清丞相比肩,也相差不遠了。”


    “可此事,需要大筆錢財投入。”


    “你真想好了嗎?本質上這是一件利於眾生卻不利己的事情。”


    豪門世家最讓人無可奈何的地方在於他們壟斷了知識學問,導致這人間大地無可奈何的出現了龍生龍鳳生鳳鼠生鼠的格局。


    凡是有寒門學子得誌,必定名垂青史,之所以能名垂青史,那是因為幾十年也不見得能有一個寒門子弟真的得誌了。


    多數都是一代寒門站穩腳跟,二代寒門奮發向上,三代寒門躍過龍門,中間決不能發生人才斷層,一旦斷層,可能一兩代人的水磨工夫也就白費了。


    有些事真不是一兩代人能完成的。


    至於八顧之中的寒門子弟如伏城,那肯定是有常人窮極一生都難觸及到的造化,這一類人不能定調為寒門,隻是明麵說法上是寒門而已。


    因為真正的寒門,是沒有機會讀書識字修行的,更別說更高深的那些學問義理了。


    試問一下,芸芸眾生有多少人一生能遇見逆天改命的機會?


    更不算自古以來寒門得誌就忘本的人比比皆是。


    顧雍追求的是人權平等,宇文君便做一些適用於人權平等的事情,起碼給過一些人機會,能否把握住,就看後天努力與機緣了。


    老人家南宮岺頓時對宇文君心生無數敬意,由衷說道:“公子大才大德,能為公子修建宗門,是老朽的榮幸。”


    宇文君柔和一笑道:“我也很榮幸遇見前輩這樣的有才之人。”


    老人家聞後,略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身上的精氣神是越發的飽滿雄渾,一想到自己也參與了這等大事,心中豪氣滿滿。


    興許十年之內,恆昌書院出不了多少人才,可隻要恆昌書院讀書聲不斷,一直辦下去,有朝一日不說人人成王,起碼很多出身寒門的人能有選擇的機會。


    所謂盛世,是眾生都可共情,而不是少數人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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